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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玫一脸麻木地说:“我全部都知道了。”

万祺:“啊?你知道什么?”

天彻底黑了。

他们在往村子里走。

在他们身后,穿白袍子、坦露着胸口的疯子,依然高高地坐在架子上。

那张瘦得凹下去的脸,笑嘻嘻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突然之间,他僵住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蓝,他的嘴角诡异地上升——

疯子张开双臂,像一只雌/伏的白鸟,奋力地向下跳。

他跌落进雪地里。

冰冷的雪浸没了他的口鼻,吞噬他的声音。

他沉默地陨落。

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他们迎风而走,冷得纷纷拢紧了衣襟。

拿玫说话时,不断哈出了白气;她的脸仿佛也在笼罩在一团白雾里,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绢代和婆婆的关系。”她说。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转过头。

拿玫:“婆婆是村子里的巫女,后继无人,我和绢代都是她领养的孤儿。”

“所以你们是好姐妹啊?”万祺气鼓鼓地说,“我居然不是你唯一的闺蜜!!”

路显扬:“……第一次听说有人对游戏剧情吃醋的。”

万祺:“呃,对哦,好像这些都是假的。”

拿玫安慰地拍了拍她:“没有了,我们从小就关系不好。绢代比较阴沉,喜欢躲在房间里。而我比较活泼可爱,奶奶更爱我。”

路显扬:“……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自夸的。”

拿玫:“嘻嘻,那你还要不要听了。”

路显扬:“听听听。”

他们经过了村口的枯树。

残雪簌簌地落下来,枝头间藏着一轮弯月。

拿玫:“大概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绢代不小心掉进了冰湖里。她的腿受伤了,从此都站不起来。她变得更加阴沉,还经常躲在角落里偷窥我。”

万祺:“呃,听起来有点吓人。”

拿玫幽幽地说:“还有更吓人的。”

“——还记得照片上那个男孩吗。我们一起长大,他叫英夫,一直暗恋绢代。结果有一天,他就把我也推进了冰湖里。”

万祺:“??”

路显扬:“??这也太狗血了吧?!”

拿玫幽幽道:“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游戏有病,不知道设计师是不是看过《小时代》呢。”

路显扬:“然后呢?”

“然后……”拿玫卡了一下,“我没事,我就匆匆离开村子去上大学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回村。这就是‘我’的全部记忆。”

路显扬嘴角抽搐:“你命也太大了吧,掉进冰湖里都没有事的。”

拿玫:“嘻嘻。”

她当然撒谎了。

第一次被推进冰湖的时候,那个“拿玫”就死了。

重新活过来的她躲过了这一切,连夜离开这个村子去上大学。

蒋睫很敏锐地加入了话题:“但‘你’去上大学了,所以这个故事里最关键的一部分,反而是缺失的。”

路显扬:“也就是,在你走后,绢代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绢代肯定是个坏女人!!!”万祺气愤道,“卧槽,她的心愿不会是什么很变态的事情吧??”

众人面面相觑。

蒋睫试图安慰她:“呃,游戏不会有那么重口味的目标吧。”

“不,这个游戏一向很重口味。”拿玫麻木地说,“我带你们去她的房间找找线索。”

他们回到婆婆的院子里。

几个老人提着红灯笼在门口等她。

摇曳的灯影照在这些苍老的脸上,其中一个老人颤声道:“生死有命,玫玫,你不要太难过了。”

拿玫看了一眼内院。

空空荡荡,既没有方才被烧尽的灰,也不见奶奶的尸体。

“奶奶呢?”拿玫问。

老人:“我们把她抬到后山上了。”

拿玫:“哦。”

万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困惑地问:“呃,那你的婚还能结吗?你是不是得守孝三年啥的?”

拿玫:“……”

美女头大。

阴谋!这绝对是游戏想要拆散他们父女的阴谋!!

“不行。”拿玫断然道,“我们喜事丧事一起办了!说好要坟头蹦迪的!”

万祺:“……厉害了。”

老人却缓缓道:“自然是明天。天定的日子,任何事都不能更改。”

他沉沉地看了拿玫一眼。

浑浊的目光里似乎有无限深意。

但拿玫置若罔闻。

她只是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嘻嘻,那就好。”

出于礼节,这群人里唯一的男生路显扬,将老人送到了门口。剩下的人等他回来,就继续往里面走。

路显扬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仿佛知道了什么。他眉头紧锁,几乎欲言又止,想要对拿玫说些什么,但是却又忍住了。

而拿玫则在认真地做导游。

奶奶的家比预想中要大很多,这是一个幽深的、迷宫般的庭院,枯藤林立,被大雪覆盖。

记忆驱使着她继续向前。

终于,她在院子深处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合掌屋。茅草檐被吹得猎猎作响,人字形的屋檐上盖满了雪。

但门上却画满了鲜红的符咒。

如同万祺手上的曼珠沙华一般,鲜艳而肆虐。

拿玫:“这就是绢代的房间。”

万祺:“呃,还真的是够自闭的。”

玩家们惊疑不定地站在门口。

冷风卷着残雪,不断往他们的皮肤里钻。

路显扬犹豫地走上前,要去开门。

结果被拿玫一脚踢开。

路显扬:“?”

拿玫:“你找死?这种时候当然要看我的了。”

说着她就站上前,将窗户纸戳破了一个小洞。

然后凑过去看。

五秒钟之后,拿玫回来了。她十分深沉地说:“我知道绢代的心愿是什么了。”

路显扬迫不及待地问:“你看到了什么?绢代的心愿是什么?”

拿玫微微偏头:“你自己去看啊。”

路显扬:“?看就看。”

他将眼睛凑近那小孔。

他看到了一个乱糟糟的、狭小的杂物间。房间里光线昏暗,东西堆成了山,什么都看不清,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透过薄薄的纸窗,熏得他头晕。

他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咚咚”的细小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敲了敲他的镜片。

他听到了玻璃碎裂开的声音。

他浑身僵硬了。

镜片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而裂痕的中心——

一只鲜红的指甲。

一张倒立的脸在凝视着自己。

那张惨白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之间。

他的视线里只剩一片血红。

对面的人也将鲜红的瞳孔贴近了这道细缝。

“啊!!”

路显扬吓得大叫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拿玫小声对万祺吐槽道:“我真的没想到,这种老梗,他居然还能中招。”

万祺傻乎乎地问:“什么老梗?”

拿玫:“你去试试?”

万祺:“???”尔康手。

路显扬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纸窗上的那道小缝。

“都、都是倒着的……”他说。

他突然意识到:他所看到的一切之所以如此难懂,是因为,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倒着的。

下一秒钟。

“砰!!!”

一个巨大的轮椅掉在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路显扬正打算再次凑上去,却被狠狠一脚踢开。

路显扬头也不回,非常生气地说:“拿玫你又……”

然后他回过头。

发现踢他的人是万祺。

路显扬:“???所以我在这个团队的地位又降低了吗?!”

万祺高傲地甩了甩头发:“地位是什么,你从来就没有过。”

她站在门前,抬起袖子,露出与门上如出一辙的花纹,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这符咒是这么用的。”

两者相触。

万祺产生了一种过电般的错觉。

她惊讶地看着她手臂上的符咒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盛放的彼岸之花,一路蔓延到了那座黑沉沉的门。

“吱——”

门轻轻开了一道缝。

露出黑暗的内在。

众人缓缓走进去。

万祺:“这、这住宿环境也是够差的……”

路显扬:“不,是有很多年没人住过了。”

他的手指随便擦上一只黑木桌。

一层层厚厚的灰。

“这和我刚才看到的完全不同。”他沉声道。

方才他看到的是一个颠倒过来的、镜像一般的房间。

但这里却很正常。

窗户上粘满了红色的胶布。

但还是有乱七八糟的月光照进来,将他们的脸分割成一块一块,又泛着诡异的红色。

他们继续往前走。

“啪。”

拿玫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拿玫低下头。

脚下是一面被砸得破碎的镜子。

但她依然从镜子的碎片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扭曲。背影。光线昏暗。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身后。

漆黑的瞳孔,眼眶却鲜红欲滴。

“啪!”

站在她身后的路显扬,狠狠地照着镜子一脚踩下去。

那张脸消失了。光滑的镜面也裂开了。

玩家们却觉得天旋地转——

他们从一个世界掉落到另一个世界。失重与颠倒的错觉充斥在他们的感官里。

众人再次站在房间里。

但这里显然比刚才要乱得多,如同一个灰沉沉的杂物间。

房间深处,一个破旧的轮椅掉落在地上。

它显然已经被摔烂了。

四脚朝天,扶手和椅背却被砸得残缺。鲜红的窗帘不断扫落在滑轮上。

昏暗的天光里,那画面令他们浑身发冷。

路显扬怔怔地说:“我们回来了。这才是我刚才看到的房间。”

他下意识地要走上前——

却听到了某种细微而不和谐的声音。

他停留在原地。

轮椅上的滑轮在转动。

起初那声音极其细小,后来却变得像蜂鸣一般刺耳。

滑轮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像有一只手在疯狂地拨动着它。

像是这轮椅活了过来,想要站起来。

万祺僵硬地站在原地。她下意识地想要故技重施,从指缝里往外看,看清楚那里有谁。

拿玫却拦住了她。

万祺:“那、那边肯定有……”

拿玫:“是的,但我们就是不看她,让她自己尴尬。”

万祺:“呃,哦。”

路显扬:“……也是个办法。”

他突然又看向拿玫:“你刚才说你知道绢代的愿望是什么了?”

“没错。”拿玫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路显扬精神一振。众人也立刻转过头去,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拿玫:“是买两条假肢。”

路显扬:“……为什么。”

拿玫:“因为轮椅废了啊。她宁愿趴在别人背上,也不愿意坐轮椅。”她深沉地说,“肯定是轮椅不行。都是轮椅的错。”

万祺:“……”

路显扬:“……”神他妈轮椅的错。

同一时间,轮椅的转动停止了。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

拿玫:“你看,轮椅自闭了吧。”

路显扬:“……”

强。厉害。好顶赞。

蒋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几个真有意思。”她说,“但我在想的是,为什么我们一开始会见到一个镜像的房间?”

她环顾四周。

这间狭窄而昏暗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镜子。

“这里的镜子会不会太多了?”

奇形怪状的、灰尘仆仆的镜子,遍布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在墙面,在门边,在衣柜上,在床头……

玩家的身影们倒影在其中。

不断被镜面交叠起来,他们仿佛站在一个镜面的迷宫里。

万祺:“呃,这么照镜子还挺吓人的。”

她疑神疑鬼。

总怀疑在那破旧的镜子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

拿玫:“在我的记忆里,绢代一直是个很自卑的女孩,喜欢自己躲在房间里,也不让别人进来。”

万祺回忆着自己在神庙里见到的那张脸,平平无奇,并没什么记忆点。

她忍不住问道:“如果她对自己的长相不自信的话,为什么房间里还有这么多镜子?”

拿玫:“这个问题好哲学。”

蒋睫也困惑地摇了摇头。

但在房间的另一侧,她们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因为自卑的另一个极端就是自恋。”

万祺惊讶地回过头。

她发现路显扬站在一面落地镜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继续说:“自卑和自恋都是对自我的恐惧,本质都是过分以自我为中心,太过放大自己的某一面。优点或者缺点,都只是硬币的两面。她越爱自己,就越恨自己。”

万祺:“有道理啊。”

“不对。”她又疑神疑鬼地看向路显扬,“你怎么突然变这么深刻?”

路显扬:“……一点从前的心得体会。”

万祺:“好吧,终于看出来你智商135了。”

路显扬:“呵呵。”

他继续望着落地镜里。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审视过自己。

路显扬拥有一张斯文而阴郁的脸。

他的额头上已经出现浅浅的皱纹,因为他总是愁眉紧锁,很少笑出来。他双目狭长,黑而沉的瞳孔,因为常年戴眼镜,眼神里总有一丝失焦和涣散。

他觉得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在通过这面镜子去看谁。

他又轻声道:“拿玫。”

“啊???”

拿玫的声音闷闷地从远处传过来。她正在搜查衣柜。

路显扬:“你说你的大脑里突然多出来了一段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什么感觉?你可以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吗?”

拿玫:“可以啊,这女的太怂了好吧,被人推了都不还手的,一点都不像我。”

路显扬:“……”

“好吧。”他轻声道,“你毕竟是不同的。”

拿玫终于从衣柜里钻了出来。

“干嘛啊?”她怀疑地说,“为什么突然思考人生?”

路显扬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镜片折射出他的眼神。他看起来困惑而遥远。

“因为我依然觉得……”他小心地斟酌着措辞,“那一切都很真实。你知道的,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最近经常失眠,总是在回忆关于湖蓝的事情。”

拿玫;“那你褪黑素了解一下。”

路显扬继续看着镜子。

很难说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是他自己的脸……或许是那些虚假的回忆。

“我依然觉得那是真的,我甚至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不是植入的记忆。颂蓝说我是一个「试验品」。”路显扬说,“但我找不到任何试验的痕迹。我分不清。”

“我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开了一道缝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就再也拔不出来。它变成了一片越来越大的空洞——你可以理解吗?”

万祺看路显扬的眼神渐渐很同情。但她向来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她求助地看向拿玫。

拿玫耸耸肩,她慢慢走上前,她也出现在镜子里——镜中的拿玫,凝视着现实中的路显扬的背影。

“没错,我脑子里那些关于‘拿玫’的记忆也很真实。”她说,“ALIEN可以轻易地消除和改变一个人的记忆。但我知道,这些全都是假的。”

路显扬:“为什么呢?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评价的标准是什么?”

拿玫:“是我自己。我只相信我自己。所以,你也应该相信自己。你才是唯一的标准。”

她的神情是如此笃定。

路显扬的眼睛眨了眨——他的神情如此复杂,仿佛受到了鼓励。眼眶湿润,嘴唇轻碰,想要说些什么。

但那话终于没有说出来。他又眨了眨眼,厚镜片下的眼睛又变得干涸与黯淡,一如既往。

拿玫站上前,拍了拍路显扬的肩膀。

“想不出来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她叹了一口气,“天都黑了,还是洗洗睡吧。”

路显扬:“好吧。”

他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而后将手插进口袋里。他似乎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心念一动,又想到了什么。

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背包。

他对拿玫说:“我好像发现了别的线索,你晚上要不要来我房间?”

拿玫十分警觉地瞪他:“?????你干嘛,要跟我聊剧本啊?!”

路显扬:“……好吧,那明早再说。”

一脸直男的生无可恋。

拿玫:“嘻嘻,这就对了。睡觉才是人生第一大事!”

路显扬:“呵呵。”

拿玫并没有想过,这就是她对路显扬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天晚上当然没有人要回到宾客的合掌屋。

万祺如愿以偿地和拿玫睡在一起,虽然拿玫反复强调了自己的床很小。

而路显扬则急匆匆地、神秘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万祺望着他飞一般的背影:“??他不是说自己失眠吗,赶着去投胎啊。”

拿玫:“他说他明天要跟我们分享新的线索!”

万祺想起路显扬一贯的光辉历史,甩了甩头发:“呵呵,我信了。”

半夜。

拿玫又被迷迷糊糊的声音吵醒了。

“咚。”

“咚。”

有人在敲窗户。

月光下,薄薄的纸窗上映出了对方的轮廓。

瘦削的脸。反光的镜片。

拿玫打了个哈欠:“路显扬?搞什么鬼?拒绝聊剧本!”

虽然但是,她还是懒洋洋地推开了窗户。

窗外空无一人。

拿玫:“?”

她转身爬回床上。

“咚。”

“咚。”

敲窗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拿玫分明看到男人的脸贴在纸窗上,薄薄的纸透出了他的五官。

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拿玫:“我警告你,你再跟我玩,我就出去揍你了。”

她打开窗户。

窗外依然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院子,月光照出一片雪白。残雪从枯枝上簌簌地掉落下去。

拿玫:“……你完了。”

她气势汹汹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月色之中,她看到路显扬站在窗边。

他依然是平时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头抵着窗户站着。

额头一下下地撞着窗户。

拿玫:“你捉迷藏还玩得挺好啊!!”

她朝着路显扬走过去。

路显扬转过头来。

他看起来似乎又病了。

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眼神空洞地看着拿玫。

但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还有某种情绪——

迷茫。悲伤。或者是悔恨。

拿玫回忆起他白天所说的话,表情里顿时带着几分母爱:“这是又睡不着了吧。可怜的孩子。”

路显扬嘴唇颤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拿玫:“行吧,我原谅你了,你过来,我给你读托福英语,保你十分钟睡着。”

她慢慢朝着路显扬走过去。

但他却在缓慢地后退。

他的脚步是凝滞和僵硬的——像是有一只手在后面拖着他。

拿玫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站定在原地。

“你到底怎么了?”她继续问道。

路显扬不说话。

他怔怔地望着拿玫,继续往后退。

后退。

瘦弱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啪。”

但有什么东西却掉落在地上,轱辘轱辘地朝着拿玫滚了起来。

那是一个旧DV。

拿玫:“?”

她毫无防备地将DV捡了起来。

画面是一片白晃晃。纯粹、明亮、又恐怖的白。

拿玫随手地甩了甩:“直男摄影真可怕。”

她的手指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按钮。

照片飞快地滑到了下一张。

拿玫随便瞥了一眼。

她愣住了。

她看到了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这双血瞳占据了整个屏幕。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

无数根细如发丝的、惨白的指尖,牢牢地按住了他的头颅,将他缠裹起来。

那是路显扬的人头。

“——卧槽!!”

拿玫大喊一声。

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洒落在床上。

原来那是梦。

她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大石缓缓落了下来。

但噩梦的余韵还留在拿玫的身体里。

她的心脏怦怦跳,跳得很快。

万祺早已经起来了,此时站在床边看着她。她恰好站在逆光处,整张脸都在阴影里。

拿玫:“你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万祺却打断了她。

“路显扬死了。”她轻声说。

拿玫:“你说什么??”

她整个人都惊得从被子里跳了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万祺满脸是泪。

※※※※※※※※※※※※※※※※※※※※

事不过三。所以这一次是真的。

路显扬的宿命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最开始写他的时候,没想到这个角色会被很多人反感。在我的设定里,他是一个跟拿玫斗嘴的人。他是常常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思考,而搞不懂拿玫的脑回路的那个人。他的存在反衬了拿玫的特别。

但其实我觉得他也很可怜。他不像万祺,是一个娇养长大的富家大小姐,从小得到过很多爱,所以非常傻白甜,是一个小天使。前面写到路显扬的智商很高,但是在坎梅斯这样一个畸形的社会里,出身平民的他并没有什么跨越阶级的机会,哪怕他考上了名牌大学。这让他的心里总有一丝阴暗面。当然,他也很倒霉。被整蛊的、吃皮肉之苦的一直是他;他还变成了试验品,还给人喜当哥。这里还有一点伏笔,之后写到我们再聊。

我想要说的是,当他认识拿玫的时候,面对这样一个他完全不理解的、大胆甚至于鲁莽、总是在打破规则、还能获得好运的人,他一贯的自我认知也被打破了。所以他的态度是有一个慢慢变化的过程。拿玫依然是他的好朋友,甚至于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很相信拿玫,也一直在默默支持和跟随她的决定。但是他心里总有一点自卑和不甘。那与其说是针对拿玫,不如说是针对自己,是对自身的愤怒和无力的某种投射。

或许是我笔力有限,没能很好地把这个角色写出来。按理说作者不应该长篇大论作自我诠释,今天实在没忍住,跟大家分享了自己的一点理解。也祝大家周末快乐。(虽然明天又要上班了,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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