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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居内一室清幽,楚昀睁开眼,便看见一张倒挂在头顶、哭得眼肿脸也肿的脸,差点又给吓晕过去。
“……你干嘛?”楚昀咬牙问。要不是他定力好,方才已经一拳揍上去了。
孟景晨抹一把眼睛,道:“你没死啊!”
“什么死不死的。”楚昀把人推开,正要起身,就看见一个人影一阵风似的跑到床边。
云越把他按在床上,道:“别起来别起来,我看看,好些了没。”
楚昀道:“我没事……”
云越不理他,又是探脉又是检查,好一番折腾。楚昀静静躺着任他摆弄,似乎注意到楚昀的目光,云越抬起头,温柔如水道:“头还晕不晕?身上乏不乏?再躺会儿吧,我让孟师弟给你做点吃的去。”
孟景晨在他身后猛点头,也是一副和善的模样:“是啊是啊,小晏清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实不相瞒,我厨艺还不错。”
楚昀:“……”这俩人搞什么呢。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了一圈,好整以暇道:“怎么,怕我跑了?”
“怎么可能呢,”云越脸上带着假笑,“师弟你想多了。”
楚昀眉头一挑,将孟景晨眼中一瞬慌乱收入眼底。楚昀心下闪过异样,敏捷地翻身下榻。同时,一条缚灵索从旁侧闪电般窜出,紧紧攀住他的腰肢,猛地把他拽回床上。
抬头,云越手中结印未消。
楚昀:“……???”你们名门正派都这么流氓的?
云越躲开楚昀的目光,道:“景晨,照顾好晏清,我去给他弄点吃的来。”
孟景晨举起手:“我也要。”
云越忍无可忍:“你可消停点吧,一天吃八顿都不够你吃。”
云越转身出了门,孟景晨愤愤地嘴碎几句,摸到楚昀身边,安慰道:“小晏清,你也别怪云师兄,要是你再跑,我俩都得受罚。先前你也不告诉我你是霁华君的弟子,要是知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你往禁地里带。还有,你怎么这么傻,只让狼妖带着我逃走,你一个人留下多危险啊。”
……
楚昀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怎么回来的?”
孟景晨道:“不记得了?是霁华君救了你,还亲自将你抱回弟子居。你是不知道,那会儿晚课刚刚结束,弟子们看见霁华君突然从天而降,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楚昀头疼,心想这人就不能聊点他想听的,又转移话题:“后山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查到了吗?”
孟景晨道:“据说是只元婴期的魔灵,不知怎么从禁牢里逃了出来,恰好被咱俩撞上,你说倒不倒霉。”
“魔灵……”楚昀轻声重复,眉头微微皱起,“这么巧?”
“可不是嘛,真倒霉……”孟景晨颓然道,他这已经是第十三次私逃失败了。
楚昀问:“萧……咳,霁华君现在何处?”
“他吩咐我和云师兄好好照顾你,随后就走了。”孟景晨耸耸肩,“看他去的方向是重鸾峰,多半是找我师父兴师问罪去了。你没看到他临走时候那神情,太恐怖了。”
孟景晨夸张地抱着胳膊浑身一颤,似是心有余悸。
楚昀想了想,点头道:“天岳门中居然有魔灵作祟,以他那嫉恶如仇的脾气,肯定忍不了。”思及此,楚昀这才了然,难怪昨夜遇见的时候,箫风临看上去这么生气。一只元婴期的魔灵都能让他气成那样,这人几百年修为定力都被狗吃了吧。
孟景晨迟疑一下:“……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楚昀没再理他,转头鼓捣起困住自己的缚灵索。这缚灵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银制锁链,极为纤细,却牢固无比。
没有修为肯定解不开。
他转头朝孟景晨看过去,低垂着眼角眨巴两下,信手拈来做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孟师兄……”
那眼底好似蕴了一汪清潭,澄澈勾人。楚昀现在这张脸本就长得讨巧,卖起乖叫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但孟景晨转开了目光:“……别,你现在叫我亲爹也没用。”
楚昀立马变脸,鄙视道:“出息。”
“就你有出息。”孟景晨笑骂,“真有出息,你往山下逃什么,那霁华君还能吃人不成?”
楚昀心道,他怎么不能吃人,他要知道我是谁,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楚昀没打算解释,孟景晨自顾自又道:“不过啊,咱俩也算是共患难过,以后我交你这个朋友。对了,我还想问你个事,你可得老实告诉我。”
“什么?”
孟景晨偏头看了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驱使狼妖那招,究竟怎么学来的?”
楚昀无奈:“我能选择不答么?”
“就知道你不会说。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孟景晨得意地笑,“这数百年来,将驱使妖兽之术练至登峰造极境界的,不出三个。而其中,唯有九霄魔域圣主楚昀,最精通此道。”
楚昀心头一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孟景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拍着他肩膀感叹:“你学他,胆子也太大了吧。”
楚昀扯出个笑意:“我哪儿敢啊,就是随便练练,歪打正着罢了。”
“谅你也不敢。”孟景晨道:“传说,魔域圣主楚昀能仅凭心念便可万兽臣服,这数百年间模仿他的人多了,不过嘛,统统没戏。”
楚昀猜到他想说什么,不动声色道:“怎么说?”
“因为此招的法门不在魔域圣主本人,而在他那把剑。”孟景晨嘿嘿一笑,“魔域圣主楚昀还有个诨名,叫乌邪剑主,就是因为他手中那把乌邪剑。听说,乌邪剑是楚昀叛出师门后,以乌邪兽之骨铸成。乌邪乃上古邪兽,万兽之尊,楚昀手握此等神兵,自然拥有驱使万兽之能。”
孟景晨顿了顿,又道:“魔域圣主死后,乌邪剑不知所踪,那些人连这至关重要的法器都没有,自然无法学会此法。要说,那楚昀真是个不世之材,乌邪剑可不是谁都能铸出来的。可惜了,成也乌邪败也乌邪,若不是铸了那把剑,他何至于落到众叛亲离的境地。”
楚昀哭笑不得:“你这些究竟都哪里听来的?”
“我祖父说的。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外传。”孟景晨煞有其事道,“我祖父以前也是仙门中人,和魔域圣主有点渊源。我祖父常说,若不是那人当年走了邪路,现在的正道第一人,怕是要让位的。不过人家去了魔修,照样不成了天下第一大魔头,啧啧,天才就是天才。”
这一通胡吹楚昀终于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打住,越说越过火。人家都死多少年了,你在这儿替他吹什么。”
“我不就说说嘛,你这么紧张干嘛。”孟景晨不以为意,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天岳门乃仙门正道,更何况还有个对魔修恨之入骨的霁华君,要是被人听到他妄议魔道中人,定会惹祸上身。
楚昀懒洋洋地倒回床上,闭目养神。孟景晨却是个闲不住的,没安静一会儿,又凑到他身边开始找话:“但在我看来,霁华君总归有一点比他那位师兄强。”
楚昀来了兴致:“说说。”
“自然是他那张天下第一美人的脸啊。霁华君年年居仙门真君品貌排行榜之首,样貌艳绝古今。那风姿,那容颜,我敢说,这世上绝没人能敌得过他。”
楚昀这下不服气了,挑眉道:“可我怎么听说,楚昀也是个美男子呢。”
孟景晨斜眼看他:“哪本书上说的,你找来给我瞧瞧?”楚昀不答,孟景晨又道,“可惜霁华君是个男子,若是女子……”
楚昀对箫风临本能有种自家养大的白菜般的护犊之情,听孟景晨这么说,想也不想抬脚朝他踢去,笑骂道:“滚吧你,就算是个女子,也轮不上你觊觎。”
孟景晨闪身躲过,笑道:“我就随便想想,我对男人又不感兴趣。”
楚昀双手撑在脑后,脑中又浮现出前夜见到那张冷峻的容颜,他薄唇一抿,悠悠道:“不过他长得的确不错。要不是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倒也当得起那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天岳掌门朝澜长老踏入弟子居的时候,恰好听见楚昀这句话。他浑身一僵,险些直接将迈进去的一只脚收回来。朝澜长老瞥了一眼身旁冷若冰霜的白衣人,重新端起掌门的架势,从容步入。
孟景晨正想再说什么,便听见朝澜长老的声音传来:“背后道人是非,景晨,为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孟景晨听声一震,蹭地站起来,就见自家师父走了进来。朝澜长老须眉交白,鹤发童颜,端得一派风雅俊朗,气度非凡。他信步闲庭般负手而来,身后还跟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
孟景晨连忙行礼:“见过师父,见过……霁华君。”
方才议论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孟景晨头也不敢抬,一张脸涨得通红,一直烧到耳根。朝澜瞥了他一眼,啐道:“小兔崽子,回头再收拾你,还不快滚出去。”
“是。”
孟景晨如获大赦,忙不迭离开了。室内一时安静,楚昀倚在床榻上,微微翻身便带起腰上的银链子一阵脆响,道:“二位尊上好,恕晏清不能给二位行礼了。”
他刚说完,便觉腰上一轻。
朝澜解开楚昀的缚灵索,轻咳一声:“云越这臭小子又乱对同门使用仙术,回头我定好好惩罚他。”
楚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情不是你们让他这么对我的?
不过至此,楚昀也没法再躺在床上装死。他不情不愿地起身,双手抱于身前,屈下单膝——
楚昀这一跪到底没有跪下去。箫风临忽然上前一步,抬住他的手臂。鼻尖闻到一股竹叶清香,他抬头,恰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一瞬异光。
箫风临道:“不必。”
他的声音像淬过寒冰,低而不哑,磁而不沉。二人靠得近了,这句话几乎是贴着楚昀的耳朵说出来,听得他心尖发颤。
楚昀稍有恍神,箫风临很快放开他,敛眸回到朝澜身边,不再看他。
楚昀的视线追上去。昨夜仓促会面,又是夜里,根本来不及看清。直到这时,楚昀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
箫风临收起了昨夜的锋芒,五官轮廓清晰,俊美非常,此时敛眸静立,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这下,便更接近楚昀记忆中的模样了。
这边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朝澜忍无可忍,右手虚握抵在唇边,轻咳道:“晏清,今日来找你,是为你触犯门规之事。”
楚昀回神,朝澜道:“你与同门私斗在前,而后又逃离静心阁,甚至擅闯后山禁地,数罪并罚,理当逐出天岳门。”楚昀眼前一亮,便又听朝澜说,“不过,霁华君出面替你求情,自愿替你揽下罪责,本座答应从轻发落。”
还不等楚昀有所反应,朝澜又道:“你的罪过可以不追究,可你烧毁古树之事,却必须给天岳门一个交代。”
楚昀问:“烧毁古树?”
“对,正是烧毁古树。”朝澜突然变脸,扑到楚昀面前,咬牙快速道,“那禁林之中,共有一千三百二十四棵千年红杉古树,每一棵都价值连城。你倒好,那一把火足足烧毁了二十七棵!”
他说完这话,又立刻恢复沉稳,笑吟吟道:“这笔损失,理当由你来偿还。”
楚昀道:“不对吧,我那分明是正当防卫。若不是那魔灵先袭击我,我哪儿会闲着没事去你家后院放火。”
朝澜似是早有准备,微笑道:“可若不是你私闯禁地,哪会撞上魔灵。那禁地中有灵妖守卫,若没有你,天岳门自可不费一兵一卒收服它。更何况,魔灵最终也不是你收服的,不是么?”
……呵呵,这是把他当冤大头了。
楚昀问:“我若是还不上呢?”
朝澜笑道:“这也容易,天岳门弟子司内务杂役,月俸灵石仙药。我替你算过,若你从今日起便留在派中做杂役,将所获月俸用于抵债,三百三十七年零六个月后便可还清。不过,在债务还清之前,你不能私自下山。”
……三百三十七年,还他妈连零六个月都算这么清。
楚昀皮笑肉不笑地问:“敢问掌门,可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有,”朝澜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按照门规,门中弟子结丹后,便可下山除魔卫道,赚取功德报酬。虽说你不能私自下山,但若有霁华君同行,倒是可以网开一面。你身为天岳门弟子,又是霁华君唯一的徒弟,功德自然不会低。算下来,应当比留在派中做杂役来得快。”
……哦。
“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有错?”朝澜笑意盈盈,理直气壮得非常欠揍。
楚昀沉默不语,朝澜正要再扇个风添把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朝澜。”
朝澜转过头,迎上一双冷锐的眸子。箫风临素来不爱说话,朝澜与他相处久了便懂察言观色,见对方眼底已有恼意,立即心领神会。
他停顿片刻,回头对楚昀道:“本座派中还有些事务未曾处理,晏清,这事就这么定了,余下的,便听你家师父吩咐吧。”
朝澜说完,潇洒拂袖而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一片寂静,箫风临抬步上前,楚昀下意识后退。二人这一进一退,楚昀一个没留意,被床沿绊倒跌坐在床上。箫风临站在他面前,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楚昀顿时心如鼓擂,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箫风临:不许欺负我未来媳妇【瞪
朝澜:帮你追徒弟还瞪我,孺子不可教也!
楚昀:……呵呵,原来就是你教坏我宝贝师弟,我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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