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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花灯盛会,广陵城内热闹非凡。街头巷陌,各家门前均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烛影摇曳,灯火辉煌,将整座成映得仿若白日。
拗不过楚昀的死缠烂打,箫风临总算松了口,答应与他出来逛逛这花灯节。楚昀也没独自享这乐趣,索性趁现在还没有新的消息,便自作主张,以箫风临的名义,让留在小筑内的天岳门弟子都出来放放风。箫风临也随他去了。
这些天岳门弟子都年纪尚轻,往日忌惮着箫风临,个顶个的老实。这下得了应允,纷纷兴致勃勃地上街去凑热闹了。
街上人头攒动,人挤着人,摩肩接踵,难免磕碰。楚昀就像如鱼得水,拉着箫风临在人群中灵活穿梭,这边看看摊位上兜售的玩意,那边尝尝刚出炉的点心,玩得好不自在。
箫风临本就不喜与旁人接触,又担心楚昀伤势未愈,一段路走下来,脸色越来越沉。
他二人并肩走在街上着实惹眼得很,沿途有貌美的年轻女子从二人身边走过,都不免多看他们两眼。或者说,多看楚昀两眼。
单论样貌箫风临绝对不输,可偏偏他冷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根本没人敢上去搭讪。但楚昀不同。见有人偷偷瞧他,还转头与人调笑两句,虽不着调,但也点到即止,从不僭越。可越是这样,越是惹得姑娘们嬉笑连连,双霞泛红。
不一会儿,便有人大着胆子朝他抛过来一束桃花枝。
那女子年纪不大,在旁人的起哄声中一张脸羞得粉红,但眼睛却明若朗星。箫风临站在楚昀身旁,看见楚昀捡起那束花枝,放在鼻尖闻了闻,又递了回去。
楚昀笑道:“姑娘这花,在下可不敢收。”
“怎么不敢?莫不是小公子看不上这位姑娘。”周遭有人嬉闹起哄,女子垂下头,眼中的颜色暗了几分。
楚昀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箫风临,又道,“能入姑娘的眼,在下荣幸之至。不过,我家那位爱吃醋得很,要是让他知道了,怕是几日都不肯再与我说话。”
女子听了这话,眸光在箫风临身上转了一瞬,掩口笑问:“小公子有心上人呀?”
楚昀爽快应道:“是呀。”
那女子将桃枝推回去,道:“此物赠予公子,祝公子与心上人百年好合。”
“多谢姑娘,不过百年可不够,最好来个千年万年。”他略微停顿一下,道,“开个玩笑。我观姑娘面带桃花,不日定能遇见个相伴终生之人。”
“承公子吉言。”那姑娘道谢离开。
热闹看完,人群散去,楚昀回头,对上一双冷然的眼睛。看上去像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楚昀笑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箫风临没有回答。楚昀走进了一步,勾住他的脖子让他稍稍低下头,半真半假地责怪道:“你看你这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人家小姑娘吓得不敢与你说话,都找我来了。”
“……怪我?”箫风临问。
“不怪你。”楚昀顺手将那枝桃花插在箫风临发间,细细打量一阵,笑着说,“人比花娇,不错。幸好你是这样,否则,你在这街上走一圈,肯定会受到不少女子投来的花。”
楚昀与他双目相对,轻声道:“那样的话……我会吃醋的。”
箫风临仓促地垂眼,耳朵有些发红:“你、你不是要去看河灯么?”
“好,去看河灯。”
民间习俗,将愿望写在河灯上,让河灯顺水飘流,便可实现心愿。就算是不许愿,每年花灯节上,盏盏河灯在长河上缓缓飘远,亦是灯会绝不可错过的一幕。
可河边的人实在太多了。河灯已经陆续放了出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朝河岸边走去,河岸边、拱桥上、凉亭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这下就连楚昀也束手无策了。修为高深又如何,道法高强又如何,遇上这种事情,他们也与寻常百姓没有两样。
二人在人潮里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豁口逃了出来。
楚昀哭笑不得:“失策失策,这人也太多了。”
箫风临面无表情捧着河灯,许久无言。方才那么拥挤的人潮下,这河灯没有被挤坏已经很是难得。楚昀遥望着河岸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里的人已经又多了不少。
楚昀头疼道:“看这样子,挤是挤不进去了。不然先回去,明日早点来?”
箫风临还未回答,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
“霁华君,小晏清,你们也在这里放河灯呀?”楚昀回过头去,孟景晨提着两个河灯,身上衣着略微凌乱,显然亦是经过一番人群的蹂躏。
楚昀目光在他手里的河灯上扫了一眼,笑道:“哟,还是把我姐约出来了?”
孟景晨脸上一红,辩解道:“我是看九儿在屋里憋得无聊,带她出来解解闷。”
楚昀也不戳穿,问:“她人呢?”
孟景晨道:“方才我买河灯去,她还在这里等我的。许是被人群冲散了,我正找她呢。”
楚昀挑眉:“那还不赶紧去找。你也不怕她到处见不到你,自己先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我不正找她呢嘛,你别乌鸦嘴。”孟景晨驳斥一句,也不再与楚昀废话,向箫风临行了个礼,便重新汇入了人群。
楚昀看着他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许久方才回头:“孟小胖对九儿倒是挺好的,没见过他对别人这么上心。”
箫风临点头:“这样也好。”
楚昀道:“改日想个办法,把红袖引荐给九儿。论医术和修为,她如今都比我强,应当能把九儿治好。”他停顿一下,又道,“不过,我还是不能接受孟小胖当我姐夫,这也太奇怪了。”
箫风临淡淡道:“他们还小。”
楚昀道:“开个玩笑,九儿只要愿意,她想过什么样的人生我都会尽力帮她的。她是我姐姐嘛。”
箫风临偏头看他,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楚昀收回目光:“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回去么?”
箫风临摇摇头,他抬头四下扫视一眼,伸手揽过楚昀的肩头。二人纵身跃起,稳稳地落到了河岸边一座屋檐高处。箫风临拉着楚昀在房檐上坐下,二人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
天边月色高悬,脚下川流人海尽收眼底,远处炸开一簇烟花,楚昀突然感觉眼前的景象熟悉万分。他记得多年前,他也曾这样与箫风临坐在高处,看着烟花升起,河灯飘远。
只是那时的他,心境与如今全然不同。
楚昀坐在屋檐上兀自出神,箫风临转头看去,后者的眼中映着万家灯火,神情却已经收敛了下来,流露几分落寞。他并未多言,伸手在楚昀背上轻抚了两下。
“你还记得?”楚昀突然问。
箫风临的手顿了顿:“记得。”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初,楚昀耗费数年修为替箫风临压制了魔道血脉,而后又修行了许多年,终于突破元婴。在这期间,箫风临一直被软禁在禁地之中。修得元婴之体的楚昀,第一件事便是来禁地看望他。既是报喜,也是告别。
“回家?”
“嗯。”楚昀点点头,他已脱下了那身弟子装,换上一袭缥碧简装,唯有腰间的白玉短萧依旧。见眼前这人神色黯然,楚昀笑了笑,“只是探亲而已,我好多年没回过家了,也该回去看看。”
楚昀出生于江南水乡的富贾之家。他父亲曾是开国大将,解甲归田后,弃军从商,成了江南第一富商。母亲是当地一大户人家之女,书香门第。楚昀乃家中独子,天资聪颖,从小受尽宠爱,却也顽劣至极,无法无天得很。
楚昀八岁那年,正遇落华掌门顾浮生南下。顾浮生见他根骨奇佳,格外喜欢,便提出收他为徒,将他回落华山修炼。他父母正愁这孩子无人管教,一口答应下来。楚昀自然是不愿意离开,可拗不过他父母强硬的态度,最终双方说了些重话,不欢而散。
楚昀被顾浮生带回了落华山,这一走,就走了十数年。楚昀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一朝过上清修的生活,要多不适应有多不适应。刚开始那几年,他吃了不少苦头,少年心性更是将这些都怪罪到了送自己上山的父母身上。因此,在落华山清修这些年,楚昀从未下山探望父母。直到后来,青梅竹马的连翘拜入落华山,他才重新得到了父母的消息。
随着年岁增长,楚昀心性被磨得越发稳重,原本对双亲的怨愤早已消磨干净。如今,他已是元婴之体,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楚昀靠在透明的光壁上,压低声音温柔道:“你的禁足令,还有半年吧。我答应你,在那之前,我一定回来,好么?”
箫风临眼睛亮了亮:“真的?”
楚昀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他这一次,却食言了。楚昀与箫风临告别后,翌日便独自下了山,再也没有回来。按落华山门规,弟子达到元婴之体后便可自由下山历练,不再受门中戒律约束。所以楚昀就算一去不回,也无人会有异议。
半年后,箫风临禁足期满,重获自由。又过了大半年,他才找到机会下山去寻楚昀。
冬日的江南微雨蒙蒙,一条小河从屋舍间横穿而过,远处岸边泊着一只乌蓬小船,在朦胧烟雨中更显静谧。天暮垂下,箫风临寻了个路边茶社小憩。他这一趟虽是寻人,但他不爱与人答话,只顾自己瞎找,一连找了数日,也没找到一家姓楚的大户。
不多时,有旁人的话音落入他的耳中。
箫风临本不愿偷听别人说话,可修真之人耳力极佳,就算那人说话声音不大,也毫无阻碍的入了他的耳。
“……自从这楚家灭门之后,江南一带商贾大受波及,再这么萧条下去,可怎么是好啊。”
“唉,这楚老爷乐善好施,这么个好心人,怎么竟落到了这种下场。”
旁座之人均是叹息连连,箫风临眉头微蹙,终于上前搭了句话:“你们说的,是哪个楚家?”
那人却是反问:“这当地的商贾大户,还能有几个楚家?自然是那位楚铭之,楚老爷一家了。”
箫风临又问:“楚家怎么了?”
“唉,小公子,看你是外地来的,可能不知道。这楚家一年多以前就被满门抄斩了,家产府宅一律充公,要不是这样,我们这儿何至于如此萧条。”
箫风临怔怔重复:“一年前……”
“是啊,正是一年前。”那人开了话匣,解释道,“我记得,那日官兵突然冲进楚府,见人就抓,当场逼得楚老爷和楚夫人撞柱而亡。其余幸存家眷也全部押入大牢,不日便被当众斩首了。”
箫风临还来不及问话,身旁又有人问:“那楚老爷犯什么事了?怎会惹上官府的麻烦。”
“官府?他家惹得可不只是官府的麻烦,人家得罪的,是上头。”那人压低声音,煞有其事道,“听说,这满门抄斩的令,是今上亲自下的。来的人,也是京师的钦差大臣。”
“这楚老爷……得罪了陛下?”
那人道:“你们不知道?楚老爷年轻时曾是朝中大臣,征战四方,战功显赫,被圣上封作安北公。后来时局安稳,他才辞官还乡。”
另一桌有人搭话:“这我知道。说楚老爷这些年征战落下病根,无法继续披甲上阵,这才解甲归田。不过,自从他还乡之后,娶妻生子,本分行商,怎么惹上祸事了?”
“屁啊。”原先那人啐了一口,道,“楚老爷身子骨硬朗得很,哪来的什么病根。还不都是朝廷官官相护,拉帮结派,楚老爷不愿与他们相争,这才明哲保身。当朝两相明争暗斗多年,皇帝又生性多疑。右相曾是楚老爷门生,右相一脉也属楚老爷旧部,就算他辞官多年,依然受人忌惮。如今左相程岚把持朝政,还不趁机找机会铲除异己?”
他停顿一下,又道:“我听闻楚家还有个小少爷在仙山上学艺,已经多年未归。那楚少爷不回来也好,要真回来,怕是也免不了此劫……”
余下的话,箫风临没再听下去。他掐了个法诀,身形立即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这小小的茶社之中。
又过了半月有余,箫风临才在长安找到了楚昀。
连绵的大雪簌簌降了好几日,红墙绿瓦都被裹上一层银装。箫风临伫立在冰天雪地的城墙之上,几簇烟花接连在他头顶炸开。许是到了年关,皇城内沸反盈天,热闹非凡。他冷眼看着脚下人潮攒动,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剑啸。
箫风临立即转过头去,恰好看见那人从一道银白剑影中踏出来。
楚昀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却很快收敛起来。楚昀神色自然地收了霜寒,笑道:“我还当师门出了什么大乱子,需要派中弟子用这么多信号烟花来找我。”
他看上去全然也不像家中遭受大劫的模样,神情泰然自若,连唇边总是衔着的那分笑意也丝毫未改。箫风临想了一路见到楚昀该说些什么,可当真见到他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楚昀率先走上前,帮他拂去一身霜雪,温声哄道:“说好了半年就回去,没想到浪费了这么多时日。是师兄错了,好不好?”
箫风临抿着唇看了他半晌,才道:“……师兄,好像瘦了。”
楚昀一愣,摸了摸脸:“有么?许是这里的伙食我吃不惯罢,到底比不上你的手艺。”
他这话纯粹为了哄人开心。元婴以上修为,早就不需饮食,更没什么吃不吃得惯一说。箫风临没再回答,楚昀轻车熟路地拉着人进了城。他在这儿呆了大半个年头,把整个长安城摸得门清,很快带箫风临进了家客栈。
那客栈掌柜是个年轻女子,见了楚昀回来,也不来迎,打趣道:“哟,公子今儿这么高兴,还带了朋友来?”
楚昀春风满面道:“那是自然。我远房表弟,俊吧。”
掌柜眉开眼笑:“俊,公子的亲戚,哪有不俊的道理?就是,二位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
“亲兄弟还有长得不一样的呢,这有什么。”楚昀随口敷衍,他想了想,又问,“掌柜的,你说,我与他谁更俊?”
掌柜目光在两人身上巡了一圈,道:“我可答不上来,你俩各有各的俊!”
楚昀又熟络地与人聊了几句,转身带箫风临上了楼。楚昀推开走廊最尽头的门,拉着箫风临进了屋子。
楚昀道:“我这儿是挤了点,你先将就着,实在不行,让那掌柜再给开一间。”
箫风临道:“不必。”
楚昀点点头,合上门坐到桌边。箫风临没有动,楚昀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箫风临道:“师兄这段时间,都住这里?”
楚昀也没有隐瞒,坦然道:“也不是,时常得换地方。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现在算朝廷钦犯。”
箫风临道:“师兄,我可以帮你……”
楚昀却是反问:“帮我什么?”
箫风临敛下眼眸,低声道:“师兄想做什么,我都可以——”
楚昀轻笑一声:“让你做什么都可以?若我说,我要你杀了那狗官替我报仇,你也愿意?”
“是。”箫风临道,“只要师兄开口,我就替你杀了他们。”
“想什么呢你。”楚昀道,“以道术仙法对付寻常人是触犯门规的大忌,更别说杀人害命,你这身修为不想要了?”
箫风临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楚昀打断他,又道,“再者说,要真是一剑杀了就能解决的事,我至于在这儿待到现在?”
“师兄是说……”
楚昀没多解释,他望向窗外,眼底盛着长安落雪:“赶巧你来了,今晚有好戏,与我一同去看看?”
箫风临这才知道,他到长安这天,正巧是上元节。
当朝天子在宫内宴请百官,与民同乐,共度佳节。楚昀拉着箫风临偷摸溜进了宫闱,就算他已有元婴之体,也不能在这高人辈出的皇城中肆意来去。二人藏在一处屋檐之下,小心隐去气息。
大殿前的广场上,钟鼓齐鸣,歌舞升平,漫天烟火升空炸开,又随着霜雪纷纷扬扬落下,一派喜庆热闹。
楚昀静静将远处的嘈杂喧闹收入眼底,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宴席过半,几只翎羽箭破空而来,穿过歌女舞姬,穿过文武百官,不偏不倚擦着当朝天子的头发,刺入身后的椅背中。礼乐声歇,无数禁军从四面八方骤然涌入。
“有刺客!”一声叫喊划破长空。一时间,护卫的“护驾声”,女眷的惊呼声,各种锅碗器具碎裂之声接连响起。原本秩序井然的宫宴,霎时乱作一团。
箫风临不知这变故从何而来,转头看向楚昀,后者的神情已经收敛起来,专注得可怕。
须臾,楚昀道:“走吧。”
箫风临下意识脱口而出:“去哪儿?”
楚昀没有回答。箫风临顺着楚昀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一人锦袍官服,正在护卫的簇拥下悄然离开。那人正是左相程岚。
程岚也没有料到好好的宫宴怎会遭来刺客,他昏头昏脑被几名护卫护送离开。远离人群后,程岚方才回过神来,浑浑噩噩问道:“陛下何在?”
护卫不答,两人涌上来挟着他手臂,不由分说驾住他一路穿过宫墙。程岚这时才觉出异样,宫中亲卫都经他手选拔而来,这些人,看上去却陌生得很。程岚当即心底一凉,扭头质问:“你们是谁,要带我们去何处?!”
依旧没人理会。程岚一掌推开距离他最近的那名护卫,顺势拔出对方腰间的配刀。可就在此时,他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晃而过。
程岚只觉手腕一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低头看去,他的右手,竟从手腕处整齐断开,残手落在松软的雪地上,鲜血染红一片。
飞檐之上,楚昀漠然地收了剑。
程岚倒地痛呼,脸色煞白,失态大喊:“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当朝宰相,你们今日谁敢动我!”
楚昀足尖轻点,落到他面前:“别喊了,是我。”
“你是谁?”
楚昀不答,他的身后突然涌来一队禁军。程岚面露喜色,连忙道:“这是刺客,快把他拿下,拿下!”
那名禁军之首走上前来,朝楚昀行了一礼:“楚公子,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楚昀道:“不愧是钟将军,行事雷厉风行,佩服。难怪我幼时总听父亲提起,说钟将军乃不世之材,有大将之风。”
程岚面色苍白如纸:“钟善……他竟敢谋逆!那你,那你就是——”
“谋逆?你好像有点误会啊。”楚昀一脚将人踢倒在地,垂眸幽幽道,“谋逆的人,是你才对。左相程岚,勾结反贼,结党营私,还派人在宫宴上刺杀陛下,意图谋反。你的那群乱党现在已经招供,你还有什么话说?”他停顿一下,又道,“至于我,你亲自派人拟了我的通缉令,连我都不认识?”
“你——!”
禁军头领颔首道:“楚公子,这一年间,若非您从旁协助,我们也无法取得这奸臣的罪证。钟将军已言明,可将这人交予楚公子处置。钟将军会向陛下言明,奸臣程岚畏罪潜逃,殊死反抗,被禁军当场击毙。”
楚昀轻笑一声:“钟将军真是太客气了。”
“您请便。”他说完这话,率兵后退数尺,作壁上观。
楚昀蹲下身,他的眸光落在程岚身上,依旧神色淡淡:“权倾朝野?高高在上?当初派人灭我满门的时候,你可是威风得很啊。再你看看你现在多可怜,我甚至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要了你的命。”
他说着,手指微微屈起。眼前那人仿若被人扼住咽喉,一张脸涨得通红:“别杀我……别杀我……”
楚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后,他放开手,轻声道:“放心,我不杀你。我要是想杀你,早在一年前你就该死了。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还多着呢。别着急,你会一样一样,慢慢经历的。”
凄厉的叫喊声划破苍穹,久久不绝。待到禁军重新回到程岚所在之处时,早已没有了楚昀的身影。雪地上,程岚双目瞪得浑圆,他仍在不断挣扎叫喊,满眼皆是恐惧之色,竟已是神智尽丧。
那喊叫声着实让人头皮发麻,众禁军面面相觑许久,头领摇头吩咐:“……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这场动乱来得快去得也快,消息还未传出皇城。长安城内,依旧是灯火辉煌。天边圆月高挂,远处河灯在长河中缓缓飘远,烛火摇曳,仿若星辰点缀。
楚昀坐在一处高檐之上,怔怔看着远处的河灯,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楚昀握着个酒壶,大口大口喝着,箫风临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突然,楚昀道:“我下山的时候一直在想,该怎么向爹娘炫耀我的元婴之体。我可是落华山建派以来,最快突破元婴期的弟子,他们要是知道,一定很开心。他们一开心,说不定就不会怨我这么多年赌气不回家了。”
箫风临道:“他们不会怪你的。”
“或许吧。”楚昀叹息一声,抬手将手中空了的酒壶丢出去,顺手又抄起一个。突然,旁侧伸出一只手,一把将那酒壶抢了过去。
箫风临道:“师兄,别再喝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反应比往日迟钝了许多,半晌才道:“给我。”
“不给。”
楚昀执拗道:“再不给,我就抢了。”
他说完这话,一把朝箫风临扑过去。可惜喝醉了酒的人没什么准头,他这歪歪斜斜地一扑,非但没有抢到酒壶,反倒险些从房檐上摔下去。箫风临这下也顾不得酒壶,连忙伸手去揽他的腰。
楚昀一下砸倒在箫风临的身上。
他力气极大,压得箫风临几乎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箫风临才意识到,楚昀浑身都在颤抖。他抖得很厉害,双臂紧紧抱着箫风临,似乎能从这个不算怀抱的怀抱中,得到些许慰藉。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满怀希冀的回到家中,看见的却是查封后的府邸。楚昀没有掉一滴眼泪。他把自己关在客栈里一天一夜,第二日便启程来了长安。随后,调查事情原委,联系父亲旧部,只是杀一个人对楚昀而言太容易,可楚家不能白白受这个冤屈。他冷静地在各方势力中挑出能为己所用之人,一步步密谋,直到今日,终于扳倒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仇敌。
那人倒了,洗清楚家的冤屈,只是时间问题。他的精神紧绷了一年,至此,终于松懈下来。
怀中的身躯绷得很紧,箫风临向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能笨拙地伸出双手揽住楚昀的腰,在他背上轻轻安抚着:“师兄,没有人会怪你,你做得很好,不会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很多……”
很快,箫风临便感觉自己胸前的衣襟处濡湿了一块。
楚昀埋在他胸前,肩膀轻轻震颤起来,只偶尔漏出一两下哽咽的呼吸声。不知过去了多久,加持在箫风临身上的力道方才卸去。他轻轻抬起那人的脸,楚昀半阖着眼,眼尾殷红如染,眼睫上挂着滴泪珠,欲落不落。
箫风临平白觉得心跳得快了几分,轻声唤了一声:“师兄?”
“嗯?”楚昀眨了眨眼,那滴泪便顺着侧脸滑下去。他是真的喝太多了,半梦半醒着,几乎已经没了意识。
箫风临盯着楚昀脸上蜿蜒的那抹泪痕,神使鬼差地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眼睛。箫风临的唇瓣顺着那泪痕的方向,一路向下,最终,轻轻地在楚昀的嘴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随后,他闭上眼,连带着那份隐秘的、不该宣泄出来的少年心事,一同藏在看了心底。
这一藏,便藏了数百年。
天边陡然炸开的一簇烟花将箫风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转头,身旁那人的音容相貌已与过去全然不同,可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变。
楚昀察觉到箫风临在想什么,轻轻笑道:“我当年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我乖一点,没被爹娘丢到落华山去,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他停顿一下,又道:“可要是那样,我就不会踏上修真这条路,也不会遇上你。”
天边烟花接连炸开,化作点点星光,而后归于暗夜。
箫风临忽然凑上来,在楚昀的眼睛上吻了吻。就像那天夜里一样,沿着他侧脸,蜿蜒而下,随后,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可这次,却没有放开。
楚昀愣住了。
某些原本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被翻了出来,他迟疑许久,一边应付着箫风临的吻,一边含糊道:“那天夜里,长安,上元节,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箫风临抵着他的唇,痛快承认。
楚昀的脸莫名红了起来:“你你你——你那时才几岁!”
箫风临在他唇边轻啄着,淡定道:“十七了。”
“……是师兄先抱我的,都怪师兄。”
※※※※※※※※※※※※※※※※※※※※
阿临:我不是,我没有,都是师兄先勾引我的!
楚昀:……你再说一遍??!
为了完整撒糖,把回忆杀那段直接合到一章写了。
最近甜到仿佛快要完结,然而翻一翻我的大纲,还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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