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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答案。

“我们捏造的信息根本经不起太多调查,但是,这个人被列为了被暗杀的对象。”

Cris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的叹气特别的多:“你说的没错,有的时候法律没有解决的问题,暴力也未必能够解决。”

“因为永远都会野心家利用规则的漏洞,无论是光明的规则,还是黑暗中的规则。就是因为有不遵守规则的人才会有纷争。”

Cris点点头,对于柯顾的说法也表示了认同。

“你之前说过你父母的故事,其实我也想跟你取取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柯建海相处。”柯顾直呼柯建海的名字,在Cris面前完全不掩饰对这个人的厌恶。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不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处理办法,但是你……”Cris略带得意的摇摇头,“你根本下不去手。”

“怎么处理办法?”

Cris用充满蛊惑地声音说道:“想想Ada。”

“我以为你没有要她的命。”

“那是因为我知道把Ada交给战斧,她也活不了多久的。”Cris眼底浮现出了快意。

“所以我说的没错……”柯顾又看了一眼阳台外的乱象,“你不需要担心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因为我们今天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谁让你对不喜欢的人只有一个解决办法,这些人如果死了,我们也不可能活下去的。”

“你们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活不下去呢?”

“聪明又不能保命,你看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柯顾手一摊,“我现在都不敢下去了,感觉下去就要被殃及池鱼了。”

Cris有些憋气,声音硬邦邦地砸在地上:“我都说了你们不会死的。”

“算了吧,这城堡门窗都落了锁,这里就跟铁笼子一样,插翅难飞啊。”柯顾喃喃道,“我现在后悔我刚刚没有求婚了。”

尼克斯睁大了眼睛,她满眼写着“好奇”和“兴奋”,是绝大部分女孩子天生对于八卦的喜好。

和她有同样反映的是耳麦那头的许沁,她整个人都亢奋了,她突然间抓住了曾郁的手,激动地说:“柯博士打算求婚了!”

曾郁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炸了。孙贤眨巴着眼睛看着整张脸都红透了的苏漾,笑容贱兮兮的,用胳膊肘怼了怼苏漾:“我说你怎么突然脸红了呢。”

其实从Cris的耳麦掉到地上后他们一直听见的就是英语,李肖然离开后Cris就更没有必要带着一个翻译器。苏漾和许沁的英语比其他人好,所以他们俩都兼着翻译一些重要的信息,剩下的人要认真听多少也能听出一点东西,但是没必要为这个分心所以基本也没有走耳朵,也就是说如果许沁不说这件事,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苏漾搓了搓耳朵,瞪了一眼孙贤:“师兄这是在诈Cris呢,你别瞎起哄。”

孙贤“哦~~~~~”从里到外都透露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

没想到柯顾在这个节骨眼上补了一句:“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求婚,就不知道小师弟接不接受了。”

苏漾:“……”师兄怎么能这样!这分明就是作弊!但是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脸就像是沸水里的西红柿,只要柯顾再多说一句话他就要爆炸了。

而Cris因为柯顾的否认有些恼火了:“你们不是去过地下吗?当然,如果你们要是不会游泳,淹死或者喂鱼就不关我的事了。”他气呼呼的,似乎很生气自己被质疑。

尼克斯叹了一口气,Cris还是衰退了,他已经扛不住柯顾这种笑里藏刀的激将法攻势了。

收获到关键信息的柯顾笑容变得更加真诚:“所以,会游泳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对吧?对了,你会游泳吗?或者说,你现在还能游泳吗?”他指了指Cris坐着的轮椅。

“我说过我要离开吗?”Cris反问了一句,语气带着讥诮和不屑。但当他撞到了柯顾的了然目光之中的时候,浑身的血液从被质疑的恼怒中彻底冷了下来,他的表情也从气急败坏到扭曲最后变成了忿恨,他喃喃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条,除了野心家,我还讨厌比我聪明的人。”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对你而言特别的那个聪明人。”柯顾慢悠悠道,他的食指重新勾出了自己的项链,指头拨弄着那两枚戒圈,一字一顿道,“小师弟就比我聪明,可他是我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许沁:要求婚了求婚了求婚了!

苏漾:……我以为学渣不配吃瓜,但是我忘记了还有八卦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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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柔软

Cris无意中走漏的消息无异于是给了打开了一个新的道路,虽然柯顾对此存有疑虑,Cris真的是那种会说走嘴的人吗?

不过这个答案他显然是等不到了。

因为他们头顶上有个人显然是等不及了,连发的子弹离开了枪膛,子弹裹狭着浓烈的杀气穿过了李肖然他们所在的帷幔上。当硝烟散去,柯顾才看见子弹在帷幔上打出了四个字母——“KILL”。

开枪的人是Ava,所以这是Ava对特案组的宣战吗?

尼克斯摇了摇头:“不对劲,这不应该。”她显然是有些慌了。

Cris略一思忖,眉心也皱成了一个川字,过了几秒钟他道:“你去看看,这里我自己可以。”

尼克斯看了一眼柯顾,一咬牙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柯顾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Cris的目光很沉,他似乎有些心事,半晌才道:“小绮和小娃感情很好,小娃情况不对,所以小绮很着急。”

“我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尼克斯不在这里了,柯顾也终于问出了他一直的疑问,“你叫尼克斯叫小绮?”

Cris唇角浮起了一抹笑,不是冷笑也不是自嘲,很难得的,这是一抹带着些暖意的微笑:“她名字里有一个绮,你应该知道吧?”

柯顾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还要给她起一个这样的名字呢?”

Cris沉默了,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她,你会用本名吗?”随后他继续道,“名字有很多的含义,有人走到这条道上后就会换一个名字,有的是因为本名不够酷不够好听,但是也有人知道他们做的事不够好,所以不希望亲戚朋友家人知道。还有的像小绮这样的,她不愿意这些黑暗的事情沾染她过往那些美好的记忆,她说过她的名字还是他哥哥翻字典的时候点到的。”

柯顾默然,Cris说的确实没有错,他们之所以知道尼克斯真实身份和名字后仍旧叫她尼克斯,也是因为他们不想再次揭开她的伤疤,揭开围绕着“易绮”这个名字发生的所有的伤口。

Cris这段话说了很长,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变得健谈了起来,他还在不停歇地说着:“你说好玩不?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开始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后来告诉了但我又读不准,等我读得准了结果所有人都开始叫她的新名字了。”

“那Ava呢?我听说你给你周围的女下属起名字都喜欢以A打头,但是你为什么叫Ava却叫小娃呢?”

“你错了。”Cris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是因为小娃,给小娃取名Ava后,她们的名字我都是以A字打头命名的。”

柯顾愣了,他似乎发觉自己一直想错了一件事情。他发现,虽然他站在阳光底下不喜欢也不愿意钻进黑暗之中,但是其实无论是身处光明还是黑暗的人,首先,他们先是个人。

有人不配称之为人,但这个评价同样是基于人性的基础去考量的。

柯顾总觉得Cris的行为很奇怪,总是条件反射地怀疑他会不会设下了奇奇怪怪的陷阱给他们挖了无数的坑,因为Cris做过的事看上去太丧心病狂,做的策划也颠覆了他们的三观和想象。所以面对手里沾染了无数条生命的Cris,柯顾有时候会忘记人性本身就是复杂的,他就忘记了Cris也是人,有七情六欲的人。

想明白这一层,柯顾终于把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结捋顺了,他对于痛恨的人和事下手无情甚至不介意殃及池鱼滥杀无辜,但他同样护着他在乎的人。就听Cris继续说道——

“她名字就叫小娃,我捡到她的时候是在战场上。”

“战场?”

Cris的目光悠长:“是啊,战场上,那个时候她才十岁,瘦瘦小小至少比我见到的十岁孩子要瘦小很多,但是她已经能够架起比她人还高的狙·击·枪了。”随后Cris正色道,“她在十岁的时候手已经很稳了,所以十二年过去了,她的手怎么可能不稳?她的子弹也不该听出她的情绪的。”

柯顾明白了尼克斯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她觉得Ava的情绪可能不对,一个从小就长在战场上的女孩,柯顾不难想象她的性格,再结合Cris对人的偏爱,他脑海中几乎已经可以摹写出一个冷静得近乎没有感情的少女,而那对眸子一定是澄澈而纯粹的,柯顾也想到了Cris和尼克斯的结缘,问道:“她救了你?”

Cris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没想到,是我救了她,我这半辈子唯一做过的好心肠的事,就是救了她,后来我给她取名字叫Ava,好听吧?因为Ava在希伯来语中代表着生命。”

Ava的含义是“生命”……

柯顾又一次明白了为什么Cris开始跟他说那么多废话了,哪怕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他还在像拉家常讲故事一样慢悠悠的。

因为当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取的名字代表着生命,那他一定是不希望这个人死的,无论什么时候。

柯顾看着有些疲惫歪倚在轮椅上Cirs,但这个人也许很快就要死了。

“Cris,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们能够逃出去,我们一定会把易绮和Ava带出去的。”

Cris抬头看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冷漠但实则拥有一颗柔软内心的年轻人,他一字一顿道:“无论她们想不想走,都请你一定要带走她们。”

“我保证。”

Cris冲着柯顾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点,当柯顾附耳过去的时候,Cris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随后他看着打算离开的柯顾,突然笑了:“我救了小娃,小绮又救了我,现在还碰上了你们这群有趣的人。”Cris笑了,“这么一想,我运气其实也不算太差,对吧?”

走到门口的柯顾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也笑了:“嗯,你是个运气不错的坏人。”

等柯顾的脚步急匆匆地离去过,Cris揉了揉自己不太舒服的心脏,喃喃道:“老了果然心就软了,希望他们都能够如愿吧。”

看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字母“A”,Cris眯起了堆满皱纹的眼睛,他有些困了,一时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比如那个和自己母亲鬼混的老师永远不肯给自己成绩A,比如那个他六岁生日时收到的那件图案为字母“A”的T恤,比如那个酒窝很甜的叫Alice的女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Cris也是有软肋~

柯顾也是偶尔会柔情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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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加班了,最近三次元都比较忙,所以更新需要各位多多包涵,这章评论的都会掉落小红包~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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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笼子

柯顾离开了这个房间,因为他觉得他已经无法从Cris的身上挖掘到更多东西了,这是即将入土的老人布下的一个不可逆的局,剩下的,只能由他们去破解了。

Cris的年龄其实在现在这个医疗水平的社会中还算不上是个老人,但是柯顾却觉得Cris就像棵已经完全离开泥土的枯树,或许枝头上还有几片即将凋零的翠叶,但树心已经完全空洞了。或许Cris自己也清楚,他老了,除了他每况日下的健康状况,更苍老的恐怕是他的内心。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了期待。

或许这听起来很荒谬,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手上沾染了那么多血迹。但柯顾却觉得他实在是个可怜人,一个失去毕生追求的可怜虫。

有句话柯顾刚刚一直想说,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想说“我认识很厉害的心理医生”,是的,他看出了Cris被自己的精神折磨得很痛苦。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对于这样骄傲甚至是傲慢的人,无法掌控自己应该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吧?既然Cris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他又何必再用手抠开他的伤疤?

对于极骄傲的人,他是宁可捂着伤疤到坟墓里,也不愿意将已经沤烂的伤口展示给世人的。

柯顾看着斜倚在门口,一直在把玩着脖颈银链坠着的空弹壳心神不宁的维克多。见柯顾出来,维克多松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大堂现在有问题,但是少爷吩咐他要他跟着柯顾,他就要保证柯顾的安全。哪怕他和柯顾其实没有太多的交情,但这是承诺,他得守信。正想着,他的肩头搭上了一只手,就见柯顾停在了他的对面,郑重其事道:“有一件事,我需要拜托你。”

……

柯顾找到通往阳台上被藤蔓掩盖住的逃生梯时,长叹了一口气,红得刺目的蔷薇花缠绕着已经锈得铁锈足以从扶手处剥离的梯子,巨大的反差甚至让柯顾升腾出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他知道艺术家会追求这样的美感,灿烂和死亡总是相互依偎着,没有死亡的映衬,灿烂也就不能称之为灿烂。曾经在青春期的时候,他最幼稚最想向柯建海证明自己的时候,柯建海说他就是个疯子,但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疯。至少比起对于这种愿意用自己生命碰撞的命运的人来说,他一点儿都不疯。

他似乎能听见楼上激烈的厮打,还夹杂着呜咽声,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柯顾握着剌手的梯子,几步就爬到了顶,随后搓了搓掌心的铁锈,他多少有些洁癖尤其是铁锈的触感并不舒服。

但当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场景,柯顾几乎失去了言语。

这是个玫瑰园。

因为四周拉上了帷幔,所以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所以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柯顾站在这个玫瑰园的入口的时候也忍不住赞美了一下古堡主人的病态审美。

四周的栏杆是斑驳的金色,弯曲的栏杆最终交汇在一处,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而金色栏杆外缠绕着血红色的蔓藤蔷薇,娇艳欲滴,似乎下一秒就会有鲜血从花瓣上滚落。

鸟笼里有一个秋千,没有他预想的厮打。只有个少年坐在秋千上,穿着白色的衬衫,亚麻质地的裤子。

少年的黑发似乎有些长,遮住了眼睛,但看起来他很快乐,哪怕这是一处照不进光的笼子,唯一的光源是笼顶垂下的灯泡,此刻正散发着温和的光。秋千晃了晃,少年的脚也上下晃动着,他好像还在唱歌,可是唱的是什么呢?

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柯顾似乎已经听不见之前大厅里的喧闹了,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唯一有的声响就是少年口中低喃的曲调。

“小师弟。”

柯顾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秋千上的少年抬起了头,少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却带着笑意。

是的,柯顾在这里看见了苏漾。

眼前的苏漾却像是年轻了一点,也稚嫩了一些,就像回到了他们读书的时候。

柯顾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苏漾,没有上前,苏漾笑了,歪着脑袋看着他:“你是不是很奇怪?”

说话的时候苏漾甚至捏了捏自己的脸,似乎像是在证明的什么。

柯顾有些赧然,小师弟怎么知道他想到了人·皮·面·具的事?不过看上去他确实不像是带了人·皮·面·具,而且人·皮·面·具在颈部是可以看出来有黏合痕迹的。

对,他肯定没有带□□。柯顾只觉得自己脸有些烧了,为他的自己的怀疑,因为此刻的小师弟正拉着衬衫的领口朝着他笑,他拉扯的过程中还开了一个扣子,原本就没有系上全部纽扣的领口此刻敞得更开了,露出了领口处白皙的胸膛。

甚至,白皙的锁骨下方还有一抹褐红的印记,柯顾这下再也不怀疑少年的身份了,因为那抹褐红分明是自己有次没轻没重地制造出来的。

苏漾拢了拢领口,又开口了:“师兄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变年轻了?”

柯顾已经不想再点头了,因为苏漾想的就是他此刻想问的。

苏漾灿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笑:“你不是也很好奇蒙筠为什么会有十四、五的面容吗?”

柯顾的心底不禁“咯噔”一下。

“你想的没有错。”苏漾的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刘海,柯顾的笑容挂不住了,他记得小师弟有这么长的刘海的时候,那是他们在读书,分别在两个学校读书的时候。他当时已经在大洋彼岸了,打电话的时候无意说到遇见了校园里有人在拍婚纱照,新娘子的头发上带着贵重的纱冠。小师弟当时说了一句话,他还没有意识到也许那是小师弟最后一次的尝试。

小师弟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一天我也戴上纱冠?”

柯顾当时也没有多想,他随口说了一句:“你头发别不住的。”其实他的脑海里想的是小师弟穿着白西装的模样,但是电话那头却没有了声响。也是因为想着这件事,路过珠宝店的时候,柯顾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对戒指。

但那之后没多久,小师弟就跟他分手了。他如坠冰窟,很久之后他才敢慢慢地回忆,他才意识到当时小师弟还说了一句话:“我的刘海留长了,不过……也不重要了。”

所以其实在这之前长刘海的小师弟他是没有见过的,柯顾看着苏漾有些痴了。苏漾从秋千上站了起来,他笑了:“师兄,我刘海留长了。”

“其实你说的没有错,这不重要。”柯顾摸着自己挂在胸口的两枚戒指,“其实你头发是长是短,从来都不重要。”

“是吗?”苏漾笑容似乎有些苦涩,他一字一顿道,“真的不重要吗?”

他一步一步走向柯顾:“师兄,如果不重要的话,为什么你没有来找过我?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过我。你问问你自己,这些真的不重要吗?”

“不重要。”柯顾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不重要,只要是你就不重要。”

苏漾愣了,他的嘴角似乎有些沉,嘴唇的弧度还努力在笑,但唇角向下坠着。

柯顾突然懂了一句话,你的唇角在笑,但眼里在下雨。

“别哭。”柯顾想伸手拭去苏漾脸上的悲伤,但却被铁栏阻隔了。

“你后悔过吗?”

这也是柯顾无数次问自己的,这个问题悬在心中很多年,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沉疴,他不敢回答,因为一旦回答他会觉得过去的那些年就像个笑话。尤其是当他知道当年小师弟提分手的原因时,这就像个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不想逃避但是不逃避他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他总在说服自己,分开再重逢,他们的感情更成熟了,他能够更好地爱苏漾了。但当这个问题是由小师弟问出来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办法逃避了。

后悔吗?当然后悔!天知道他多想回去掐死那个时候的自己取而代之。那个时候的他如果多问一句,如果不那么要面子,如果回一趟国,如果对他们的感情再乐观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柯顾听见有人在喊他,他抬头的时候苏漾刚好叫了他的名字:“柯顾,你后悔了吗?”

两人隔了一道门,一道栏杆上缠满了蔓藤玫瑰几乎无处下手的门。

柯顾伸手想要拉门把手,但在触碰到门的一瞬间他收回了手,因为他的指尖被玫瑰刺出了鲜血。

很疼,都说十指连心,这恐怕也是心尖的疼痛。

他再次握住了栏杆,将笼门拉开了,小师弟还是站在那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小师弟的面前,就像是穿越了这些年的时光:“蹄蹄,我后悔了。”

柯顾心念一转,他就看见了自己脖颈处挂着的那两枚戒指,其中有一枚已经带在了苏漾的无名指上。

不大不小,正合适。

柯顾叹息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漾,看着他柔软的刘海,看着他比蔷薇还要诱人的唇瓣,轻声道:“对不起。”

这是五年前的柯顾想对苏漾说的,却不是现在的柯顾想说的。

柯顾再次开口已经没有丝毫温情了,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戳破了这场幻境:“这是一场完美的催眠,但是你们却不应该选择在玫瑰园,这些带刺的玫瑰对你们的催眠只起到了画蛇添足的作用。”

声音停了,那是苏漾最开始口中低哼的曲调,也是藏在背景音乐里的曲调,更是Cris偶尔会哼的曲调。

苏漾的脸如同雾气一样,慢慢地散了,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站在柯顾面前的是尼克斯,她似乎正打算躲避她想象中可能会发生的的亲吻,而还没有完全躲开,柯顾的声音就像是点中了她的死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周围的一切也都变了,金色的铁笼已经早已斑驳不堪,蔷薇早就干枯,缠绕在铁笼上的只剩下了荆棘。而笼内除了尼克斯和倒在地上的男人,还有一个短发少女缩在角落里。

而柯顾也终于听清了他耳边的声音,是苏漾焦急的声音,他似乎在奔跑,但口中却还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柯顾!你醒醒!”

是的,小师弟只有在最要紧的关头才会叫他的名字。

柯顾笑了,这个笑容比刚刚更加真诚,他轻声道:“我没事,蹄蹄不哭。”

苏漾一个急刹车,他似乎找个地方稳住了身子,上气不接下气道:“谁、谁哭了。”

“嗯。”柯顾的笑容更深了,“蹄蹄没哭,是我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笼子也是柯顾的心中之笼~

师兄之所以想什么是什么,因为……一切都是他脑子映射出来的~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顺便撒一把糖虐一下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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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高下

耳麦那边的特案组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天知道柯顾在叫出“小师弟”三个字的时候,他们都快急疯了,因为苏漾那个时候正和李肖然他们在一起。而曾郁那边找遍了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找到柯顾,说明柯顾在的地方是个监控死角,苏漾只能赶去柯顾最后出现的地方。

幸好幸好。

苏漾已经看到了那生了锈的扶梯,也猜到了柯顾在的地方,但是他没有上去,现在上去也许并不是个好时候,虽然他也很想见识一下师兄到底是怎么被催眠的。

有个人此刻和苏漾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苏漾是好奇,而她则是震惊。

尼克斯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你怎么会醒来的?”

“我说了,你们不该选在玫瑰园的。”柯顾看着指尖的血迹,唇角的笑容显得有些讥诮和不屑。

尼克斯脸色都白了,她紧咬着下唇,喃喃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败笔?”她似乎不敢相信也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也许对别人来说不是,但对我来说是。”

尼克斯看着他,紧蹙着眉头,似乎走进了一个迷宫,怎么也绕不出来了。

柯顾用拇指的指甲重重地掐了一下食指被荆棘扎破的地方,血晕染在了拇指指甲上,看着自己的伤口,柯顾却笑了:“构思确实很妙,反其道而行之。你们之所以把地点设置在玫瑰园,就是因为疼痛可以使人们更加相信自己看见的是现实。事实确实也是这样的,我感受到了指尖的疼痛,但是眼前的人和事却没有发生改变,这说明我看见的应该就是现实。”

尼克斯一脸的疑惑不解:“那、那为什么?”为什么柯顾还会发现这是假的?

“荆棘是真的存在,我的手也是真的被刺破了,但是疼痛能够成全你们,也能够出卖你们。”柯顾一哂,“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会这么怕疼的,刚好我就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几根刺还不至于让我觉得这么疼,但是我却感受到了钻心的疼。”

“就只是这样吗?”尼克斯还是不相信。

“还有我想到了爬梯上的那些铁锈。”柯顾展开了自己的手心,上面还残留着类似于铁粉的东西,“这就是麻醉粉末吧?所以其实现实中的我是感受不到疼痛的,我刚刚感受的疼痛是催眠制造出来的疼痛,所以我才醒不过来,我说得对吗?”

尼克斯彻底没有了辩解的想法,她喃喃道,有些怅然若失:“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柯顾将手揣在了裤兜里,惹得尼克斯用惊异地目光看着他。

柯顾略一思忖:“我猜猜,他之所以设下这么一个催眠局,是为了保护你们是吗?”

这场催眠其实很妙,他看见的全都是他想的,所以“苏漾”可以表现出很多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而荆棘的设置更是为了让他相信这是现实,因为绝大部分的催眠都能从疼痛中醒来,除非……现实中的他其实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这一点也在他掐自己的指头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真亦假时,假亦真。

其实Cris已经把催眠这件事做成了艺术品,但,柯顾一直坚信的是世界上没有毫无漏洞的催眠,就像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一样。

而设置这样的一个地方,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是,Cris在用这个玫瑰园保护他最在意的两个女孩子,而且Ava现在的状态确实恨需要保护的样子。

“她就是Ava?”柯顾转移了话题,他看向了角落里抱着双膝的女孩,女孩皮肤很白,就像是见不到阳光的惨白,她也很瘦,身上的衣服就像是偷了大人的一样。而她的头发是齐耳根的短发,齐齐的刘海有些长,低垂下来的时候遮住了眼睛。

很难相信这就是传说中卡厄斯的人形武器,她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可怜儿,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她怎么了?”

尼克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语气有些沉重:“Ava有自闭症。”

柯顾一愣,不过这确实也不是不可能的,很多人会认为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很古怪甚至是变态,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像双向感情障碍的患者其中很多人是艺术家,可能只有感受过极端的感情才能充分领悟最绚烂极致的艺术,当然双向患者中也还有珀西这样的人。自闭症患者也是这样,也许他们在语言、社交领域甚至是智商都和正常人不一样,但是他们的记忆力往往比常人好,尤其是机械记忆,在其他领域他们可能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其中还有部分儿童智力可能超过常人。

“我知道你认识林信舒,那你知道林信舒的义妹就是自闭症儿童吗?”

柯顾点点头,这他当然知道,还是因为梨纱,他才和林信舒成为朋友的。

“他的义妹的心理医生是卡厄斯的人。”尼克斯淡淡地道,语气没有一丝感情,“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处理掉并且被清理门户吗?”

果然……跟他们预想的差不多,洗掉纹身“A”果真是卡厄斯清理门户的方式,这么说来乔恩·金其实也是被卡厄斯清理出去的。

尼克斯接着说道:“他踩了Cris的雷区,他利用那个小姑娘在她身上做了实验,目的是最终在Ava身上实施的。”

柯顾倒吸了一口气,他掌心的竟然冒出了一点冷汗,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当时只是觉得梨纱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走之前他还提醒了林信舒两句让他换一个医生。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医生不止是没有很好的治疗梨纱,而且很可能是在进行反向治疗试验。

“不过幸好的是,他实施没有多久,就被发现了。再加上Cris在处理厄瑞玻斯的时候把这个医生也牵扯出来了,之所以对付Ava,最终的目的其实还是对付Cris,废掉他的盔甲岂不是最好的方式?”

柯顾点点头,确实如此。

尼克斯看着趴在她脚边的男人,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男人吃痛地向后仰着,柯顾听见了嘎巴嘎巴地声响,随后他看清了男人的脸,满脸擦伤血痕的赫然是拉曼,那个Ada的盟友。

“他对Ava做了什么?”见尼克斯如此狠戾,柯顾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个男人很可能就和Ava此刻的状态是有关系的。

尼克斯不禁冷笑道:“这个混蛋故意诱使Ava发病。”她之前只觉得他这么痛快地离开那个房间就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他却还是打上了Ava的主意。

男人因为疼痛剧烈地挣扎着,有东西从他的口袋中散落到了地上,是一张张照片,照片上的内容柯顾只看了一眼,便感到了浑身的不适。

那是些战场上的照片,或者是战场上尸体的照片。

柯顾想起Cris说过,他是在战场上捡到了十岁的Ava。这些照片对于Ava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回忆,只会勾起她的伤疤以及不安,甚至还有内疚。

Ava现在的状态明显就是这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联想起刚刚她开枪时果决甚至沉迷其中的表现,柯顾判断她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内疚。

叹了一口气,柯顾看向尼克斯:“方便把她带下去吗?”

“可……”

“只要有李肖然和孙贤在,你们是不可能得逞的。”柯顾浇灭了她的希望,这下尼克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你知道Cris为什么设下这个催眠局吗?”

尼克斯没有作声,她知道这很可能是Cris最后的一场催眠了,他想留下最完美的作品,但是在催眠被破解后尼克斯却不能这么说了,因为这么说就像是把Cris的尊严放在了地上踩。分明就是说,你最完美的作品又如何?还不是被人破解了?你已经老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多少人蝇蝇而聚,为的就是分出高下。

但柯顾的答案却出乎了尼克斯的意料:“这个催眠不暗含任何杀人的暗示,也不暗含其他伤害被催眠者的暗示。”

这倒是确实是,但是尼克斯没有弄明白柯顾想说的是什么。

柯顾插着口袋,他缓缓地走到了帷幔处,用指头钩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已经乱得不能再乱的大堂。已经有人见红负伤了,剧烈的咒骂声和肢体接触,人性果真经不起任何的考验。Cris增加了他们的感官,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平常是个小白兔,他此刻也不可能变成霸王龙的,只能说这些衣冠楚楚的西装外套上都藏着一个野兽,找准了机会就要冲出牢笼的野兽。

“Cris希望你们能够活下来,还希望你们能够快乐。”柯顾缓缓道,“毕竟背负着人命的人生是很难幸福快乐的。”

苏漾等在下面,不多时就看见了师兄下来了,随后是一个沉默的短发少女,她是看上去像是欧亚混血,最后下来的是尼克斯。

从柯顾往下爬的时候,苏漾的目光就一直牢牢地盯着师兄,似乎想用目光检查哪里受了伤,两人的目光纠缠得尼克斯忍不住清嗓子的时候,苏漾才想起他从耳麦中听见了柯顾他们的谈话,有些奇怪:“拉曼呢?”

“被关在笼子里了。”尼克斯笑了笑,“也许他现在已经看见了自己梦想的生活了。”

“你就是Ava?”苏漾的目光落在那个陌生的女孩上以及她背上背着的狙·击·枪,向她伸出了手,Ava没有伸手,只是反问道:“为什么要跟我握手?”

“我要谢谢你……”苏漾笑了,因为Ava离开那个地方就意味着她放弃了狙·击那个帷幔,也就意味着她和特案组的火·拼也告一段落了,“因为你结束了这场不可能会有赢家的比试。”

作者有话要说:3300~夸我~挺起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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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外援(二合一)

Ava抬头看着苏漾半晌,没有说话,那双眼睛有些空洞,或者说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怪异。她的手紧紧地拉着尼克斯,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竭力保证现在的镇定。

“Ava,我想拜托你做一件事情。”苏漾看着Ava,虽然知道她的情绪不稳定,但是现在有些事情只有在她的帮助下才能完成。

“你对硝烟的味道敏感吗?”

Ava似乎用了几秒钟才处理完苏漾的信息,点了点头。

尼克斯“咻”地抬头看向苏漾,将Ava的手握得更紧了:“她不行。”

Ava看向尼克斯:“你知道我可以的。”

“但你不许去。”尼克斯的脸崩得很紧,甚至有些泛白,仿佛苏漾的问题就是一个火坑,而Ava想往里面跳。

苏漾笑了:“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一些你知道而Ava却不知道的事情?”

苏漾的话没有明说但尼克斯的脸已经变得更难看了,就像作弊被抓时的难看。Ava皱起了眉头,拦在了尼克斯的面前,虽然人看上去瘦瘦小小,但一昂头,气势倒是出来了不少。

“那这件事Cris知道吗?”

尼克斯没有作声,她在用沉默作为抵抗,这下就连维护尼克斯的Ava都转身摇了摇尼克斯的手:“姐姐?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苏漾和柯顾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一是这两个看上去情同姐妹的小姑娘也许就和亲姐妹没有什么差别,二是Ava对待Cris的态度似乎也有些不太一样。

尼克斯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似乎打定主意就算是Ava问,她也并不打算说出来。

柯顾有些好奇小师弟说的是什么情况,他也勾了勾苏漾的手,苏漾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柯顾摸了摸下巴:“我觉得Cris应该不知情,这不像是他会做出的计划。”

尼克斯目光有些游移,这下Ava就着急了:“姐姐,他们说的是什么?”

苏漾笑了,给了尼克斯的一个台阶:“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想你姐姐应该也不确定。不过不知道你可以帮我们吗?找出硝烟的源头。”

Ava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我冷。”她搓了搓身上,只有和Ava握手的尼克斯才知道她手心中冒出了多少冷汗。尼克斯揽住了Ava,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你们也看到Ava的状态了,她发病了,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帮你们。”

尼克斯睨着他们,大有一种你们应该也不好意思这么做的表情。

很显然现在的情况是,只有阻止Ava病发,才能让她帮助他们。苏漾愣了一下,他只是从耳麦中知道了Ava有自闭症,但是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而且就他的观察,Ava的病症并非单纯的自闭症这么简单。

柯顾从自己口袋中将原本属于拉曼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递给了苏漾,苏漾一张张看了过去,再联想起师兄和尼克斯的对话,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这沓照片都是精挑细选的,每一张都出自专业摄影师之手,照片将环境和氛围都烘托到了极致,给人心里带来的难受感也是极致的,有不少照片甚至获过新闻奖。

虽然他能够猜到与Ada为伍的人也一定是心狠手辣之流,但是他没有想到拉曼会这么狠。这些照片给普通人看只不过是不舒服罢了,但是给Ava这样在战火中度过自己童年,甚至可能也可能在战火中失去自己全部亲人的人来说却是极度残忍的。更不用说她还有自闭症,可能还有PTSD。在这些照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濒死前的恐惧,除了一个人……

苏漾猛地抬头,他将那张特殊的照片找了出来展示给了师兄,这张特殊照片给人带来恐惧并不是由那位战死的人带来,而抱着战死沙场的那个人脸上的绝望带来的。

那是一种万籁俱灰的绝望,这是一张图片,上面的人也不会动,但仿佛所有人都能听见那人心底绝望的呐喊,仿佛天地之间突然间失了全部色彩。抱着那人的人身上背着一个相机,看上去是个战地记者,而他怀里的人是个军人,只不过脸上已经被迷彩油漆和硝烟模糊了面容。

而苏漾之所以特地拿出来给柯顾看的原因是,照片里的那个活人他们认识,这个人是——樊野,那个他们在江心村认识的前·战纪记者。

从江心村一别后,他们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苏漾和柯顾也给樊野推荐了当地好的医院和医生,樊野也终于下定决心接受治疗,他开始定期去医院和心理咨询室复查和疏导。

樊野之前还说明年年初他因为工作要去趟A市,到时候会找他们吃饭。

柯顾也有些惊讶,看着这张照片他终于明白了樊野眼底总是挥之不去的沉寂是因为什么了。他们虽然也知道樊野的大致情况,因为樊野不愿意多说所以他们也没有细问,樊野自己说的时候是云淡风轻,但从这张照片来看,他的内心一定是疮痍百孔的。

苏漾叹了一口气:“师兄,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但是你觉得老樊他做好准备了吗?”

这真不好说,柯顾摸了摸下巴:“只要找对角度的话,这件事对他未尝是不好的。”

苏漾也同意,有时候让一个心理疾病的人感觉到他能帮助到其他也有同意困惑的人,对他来说也在无形中给予了他力量。

“你们在说什么?”

苏漾拿起照片,对准了Ava,Ava的目光几乎在同时就变了,苏漾赶紧说道:“这是我们的一个朋友,我们认识他。”随后苏漾赶紧把照片放了下去。

Ava的注意力似乎被苏漾吸引住了,她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情绪,她喉头滚了滚,哑着嗓子道:“你们的朋友?”

“那个在呐喊的男人是我们的朋友,一个战地记者,他抱着的是他的战友,当时是为了救他牺牲了。”苏漾不敢等Ava消化这些内容,他怕再讲不到重点她就会被其它的情绪吸引住,“他和你一样,对战场有很多阴影,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归了正常生活,但他的情绪还在战场上游荡着,他有妻子还有一个很小的女儿,但他总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们,他的灵魂就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他说他觉得他活得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他闭上眼睛还能听见战火的轰鸣声,他洗手的时候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龙头,因为他害怕下一秒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鲜血……”

猝不及防的,尼克斯感受到了自己手背上砸落了一颗滚烫的泪。她连忙弯腰看Ava的脸,此刻Ava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尼克斯从来没有见过Ava这样哭过,她即便是发病也没有哭成这样的时候。

Ava哑声道:“他还活着吗?”

苏漾点了点头。

Ava看着苏漾,似乎在恳求什么,但是这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但是柯顾却把她没有说出来的话补完了,柯顾这个时候举起了手机:“我接通了他的视频,你想跟他视频吗?”

选择接通视频是因为柯顾知道尼克斯不愿意Ava帮他们,但因为她同样也在意Ava,所以她不可能阻拦他们对Ava的帮助。但是却有可能事后说他们在骗人,于是,他选择未雨绸缪用一个视频堵住了她未来可能的阻拦。

柯顾已经把情况用短信发给樊野了,也幸好樊野现在其实在欧洲为一档旅游专栏做拍摄,时差和他们只有一个小时,要是他在国内估计还在睡梦之中,此刻的樊野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洗完澡穿着睡袍在阳台看星星。

樊野确实很惊讶柯顾会突然找他,而且是通过视频方式,不过看了短信后也大概知道对面的情况。不过以他对这师兄弟的了解,如果是一般的情形,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自己才对,所以多半是和案子沾边。

不得不说樊野对这对师兄弟的体质还是有很情形的认识的,所以在视频转向Ava后,他看见那把挂在她身上的狙·击·枪时仅仅也只是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尼克斯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向柯顾和苏漾,竟然真的是照片里的那个人,虽然照片里的那个人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而且和现在的造型打扮都有些区别,但以她当年追踪蒙筠多年的功力,她还是轻而易举地辨别出来这是同一个人。

这简直就是见了鬼的巧合。

樊野看见Ava的时候,虽然也看见了她背着的枪,可对上那双眼睛,他瞬间就心软了。

这双眼睛他并不陌生,是很多个日夜他从镜子里看见的自己。

“你好,我叫樊野。”樊野是用英语说的,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小姑娘的面容应该是个混血儿。

Ava盯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半晌才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我叫Ava。”

“Ava你好。”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半晌Ava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真的会好吗?”

樊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改变,他坚定地点点头:“一定会好的。”

见Ava还是看着自己,樊野突然开口:“我带你去看点好玩的。”他起身进了房间,边走边说道,“我租这个房子也是机缘巧合,房东是个摄影爱好者,所以这个房子里还有个暗房。我是个摄影师,我带你看看这些天我拍的照片。”

樊野带Ava看了看他这几天冲洗出来的照片,一张张介绍完后笑着问Ava:“漂亮吗?”

Ava点点头:“很美。”

“你知道吗?你刚刚看到的照片,很久之前是火山爆发毁掉的地方,可你看现在多美?大自然都能好起来,为什么我们不能?”

Ava似乎有些动容,她突然又问道:“今天平安夜,为什么你没有跟家人在一起呢?”

樊野愣了一下,不过他的表情控制的很好,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可以装照片的项链,随后项链掰开:“这是我女儿,很可爱吧。”

“嗯,很可爱。”Ava点了点头。

随后樊野又解释道:“我是因为工作原因所以在外面,而且我和我的家人都不是基督徒,这个节日我们并没有那么重视,我们过春节,到时候我就会回去和他们一起过节日了。”

Ava又点了点头,嘴角也悄悄地上扬了起来:“谢谢你。”

樊野也笑了,能看见压抑近乎崩溃的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哪怕他自己也是病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有和Ava一样的好心情。

但站在Ava身后的苏漾和柯顾却对视一样,听起来樊野并不怎么好的样子,樊野很喜欢寄明信片,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朋友寄明信片,如果有条件的时候他还会将自己拍摄的照片做成明信片的样子寄出去。从江心村一别后,苏漾和柯顾已经陆续收到了樊野寄来的七、八张明信片了。之前还是国内各个城市晃悠,现在更是晃悠到国外了。

对于一个单身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樊野结婚了,还有孩子。以樊野的情绪来说,他此刻应该更加渴望安定才对,而且他对女儿的牵挂他们也都清楚。既然不是不想回家,那就只能是不能回。难道说樊野的感情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不过这个担心也只能按捺在心头上,现在也不是发问的好时机,而且虽然说樊野不愿意提到自己的家人,但是看得出来他的心境比之前平和松弛了许多,也不再那么紧绷警敏了,从胖瘦和气色看上去他最近应该是吃得好睡得好,这是个好现象。

和樊野道过谢后,柯顾还邀请他如果他回国会在A市中转航班的话记得告诉他们,他们请他吃饭,随后柯顾切断了视频,看向尼克斯。

因为他知道此刻的Ada已经没有问题了,这一点上柯顾其实也比较震惊,普通心理疾病的患者其实很难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转换情绪的,因为很多情绪的驱散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做到的,往往都要辅佐药物治疗,但是Ava却可以,从笼子里崩溃抱膝到可以跟着他们下来和他们相对平静的对话,再到和樊野视频后情绪明显好转的状态,柯顾很惊讶Ava对于情绪的控制力,这也是他和小师弟为什么决定向樊野求助的原因。

也许……柯顾看着她背着的狙·击·枪,也许这把枪让她练就了比平常人更强的情绪控制能力。

尼克斯叹了一口气,她松开了Ava的手:“我要你们保证,要保护好她。”

苏漾点点头:“只要她跟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还在,我们就不会让她受伤害的。”

Ava看向尼克斯:“姐姐,你不去吗?”

尼克斯摇摇头,揉了揉Ava的脑袋:“姐姐还有事,你别逞强,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跟他们说知道吗?”

Ava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身要走的时候,尼克斯又抱住了她,半晌才用略显不舍的语气道:“记住保护好自己,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话显得有些微妙,但苏漾却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突然切换到中文说道:“你为了Ava也应该保护好自己才对。”

尼克斯笑容有些无力:“你不懂,我们这样人的结局早就被写好了。”

“我只知道你现在不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就一点风险也没有了。”

尼克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你是我呢?如果这是你哥哥你会怎么做?”

“你因为他们失去了你的哥哥,但你不能再因为他们让她也失去姐姐。”苏漾没有叫Ava的名字,虽然Ava已经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了。

“你听不懂吗?”柯顾突然开口,分散了Ava好奇心。

Ava点点头:“简单的词汇我会写也会看,不过我不太会说也不太会听。”

“我听Cris说,你有中国血统?”

Ava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但收养我的师傅是中国人。”

“你师傅?”

“我没有见过我爸爸,妈妈说他是被枪杀的。后来妈妈病死了,我就被我师傅收养了,他是个雇佣兵,他教我识字,我的枪法也是他教的。”Ava声音低落了下去,“不过他后来也死了。”

任何不幸的字眼前加一个也字,都会让这个不幸呈几何倍数放大。

柯顾没有再问下去,结合Cris说的他大概也能想到Ava的童年,大概就是在子弹、鲜血和经历死亡中度过的。

他现在也可以明确地判断出来了,Ava很可能没有自闭症,但她有着严重的战后PTSD,比樊野的情况要严重得多。以Cris的水平和卡厄斯的人力财力,他们不可能没有对Ava进行确诊,所以尼克斯说的自闭症恐怕是为掩人耳目的,以防像拉曼这样的人趁虚而入,虽然最终也还是没有防住。

Ava虽然不愿意讲话,但是她的沟通能力和认知能力都是没有问题的,她看着奇怪主要是她成长环境决定的,她的成长环境只有生存和死亡两个选择题,没有电视机,没有糖果,没有漂亮的小裙子,也没有学校,没有同学,甚至没有父母和撒娇的机会。甚至脱离了战争环境,她可能也没有离开过这把枪,所以她看上去和和平时期长大的人看上去格格不入。

尼克斯还是走了,她最后扔下了一句:“如果我死了,请带Ava离开,帮我把她送到这个地址。”

苏漾将地址收下,他看着尼克斯向他们反方向奔跑的背影,虽然他知道尼克斯现在要去做的事情和自己的准则是相违背的,但他内心却希望她能成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用上这个地址。

因为此刻的Ava就像在钢丝绳上行走,钢丝的两端是由Cris和尼克斯拉扯住的,Cris的身体状况很可能已经已经不行了,如果再失去尼克斯,Ava恐怕连钢丝都走不了了,等待她的很可能就是无尽的深渊。

而他们三人则向另一个方向行走,他们想靠Ava对于硝烟的敏感程度找出一个东西的所在之处。当然就算是Ava找不出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个方法过于玄学,但他们至少成功的阻止了Ava和特案组的“射击游戏”。他们要给李肖然和孙贤时间,看能不能解决宴会厅的混乱。

而Cris的屋内此刻却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两个Cris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更没有想到会一起出现的人——

雷朗和林信舒。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这个外援就是之前第三案出现的战地记者~没想到吧?

猜猜师兄弟要带着Ava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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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错路

“没有想到外面欢声笑语的,竟然还有人有闲心陪我这个老头子。”Cris在看见这两个人后,有些错愕,也有些叹息。

虽然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算旧账的,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看着自己放在扶手上皱皱巴巴的手背以及因为频繁输液而凸起血管,长叹了一口气。

“欢声笑语?”雷朗微微一笑,“你是说外面的惨叫声吗?”

林信舒倒是更像是来陪同的,哪怕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其实还不到十五分钟,他手插着口袋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百无聊赖。

“那是你们还太年轻,那是人们释放心中的恶魔时,恶魔的笑声。”Cris语气很平淡,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的渗人,“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

“人总是要死的,这话我同意。”林信舒突然插了一句话,“但是你有位客人似乎不认为每个人都会死,正在不竭余力地想要大家放弃死亡。”

Cris笑了:“我知道,所以我本来安排第一个感受死亡滋味的人就是他。”

这话让雷朗和林信舒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他们都不是害怕恐怖故事的人,雷朗甚至以为冯铎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变态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冯铎的疯狂程度似乎还不及Cris的一半。

他们突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Cris和冯铎和珀西最大的区别在于,后面两个是疯子,他们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Cris不是,他清醒得可怕,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雷朗突然间有些无力了,他耗费那么大的心力,就是想见见那个让冯铎萌生天才训练营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他知道要一个道歉没有任何价值,但是他不甘心,他想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们总是要为自己的想法付出代价的。他想要的,不过就是看见这个人悔恨的神情,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也许根本就不会实现。

只有做错的人才会认错,而不认为自己做错的人是永远不会认错的。

“你反对珀西的实验?”林信舒突然开口道。

Cris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是对珀西的不屑,也是对这个问题的不屑。

“你不好奇他会不会成功吗?”

“他不会成功的。”Cris不假思索道,“逆天而行本身就是不可能成功的。”

雷朗皱起了眉头:“那你知道冯铎的训练营吗?”

“当然。”Cris手一摊,“Ada不就是那个训练营出来的吗?小伙子,如果你作为训练营的拥簇你就走错方向了,那是一条死路。”

雷朗的呼吸一窒,他失声道:“你说你反对?!”

Cris似乎有些惊愕,他甚至对于雷朗过激的情绪有些无措:“冯铎选错了路。”他见雷朗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他既然难得地想在临死前做个好人,打算把这个跟在Cris身边的小伙子的困惑都解开,“当年我认识冯铎的时候,是在一个国际大会上,他主动找的我。那场大会的主题是潜能的边界,他问我觉得潜能能不能开发,我认为是可以的。因为我自己就在不断开发自己的潜能,就好比一个人失去视觉后,他的听觉和嗅觉都会变得敏锐。我为了加强自己的脑力训练,很刻意的忽略体魄的锻炼,我总是会去一些险境,因为人在绝境之中往往是最能够开发自我的。”

雷朗的呼吸已经快停滞了,Cris说的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了,这是从小冯铎就跟他们说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Cris看了一眼自己的躯干,自嘲地摇摇头:“所以,这就是我的报应,我的大脑不输给任何脑力巅峰的年轻人,但是我的身体已经老了,他支撑不起我的智慧了。”

“其实我就跟他说了几句话,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比我的年纪还要大,我也没有想过他会通过另一种方式实践这件事。”Cris的语气沉了沉,“大概是十年前,我捡到了Ava后,我有一次见到了冯铎,那次是在中国,因为我答应了Ava要找出她的身世。”

“世界说大很大,但说小也很小,Ava不知道怎么的就和冯铎碰上了,而冯铎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就把她拐去了他的训练营,等我找到Ava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个训练营砸得七七八八了,冯铎派安保人员抓她,但她却反抢了安保的枪最后竟然挟制了冯铎。”

林信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事听上去实在是很有喜感。但雷朗却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件事他有印象,虽然他没有目睹,但是听人说过是冯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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