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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顾西辞跟温驰说了什么。
后来,顾西辞便领着云峰离开,温驰只送到了门口,毕竟他还得打理自家的生意,委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送顾西辞回府。
离开了茶馆,已近中午时分,顾西辞没有回府,而是绕着城垣一圈,到了晌午才拐进了一条巷子里,有小门冲巷子打开。
听得三声敲门,里面的人快速打开了门,迎了顾西辞和云峰进去。
待人进去之后,小厮又探出头,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没人跟着,这才快速合上了小门。
这原是酒楼的后门,顾西辞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然后便进了雅间里待着。
掌柜的快速进门奉茶,“公子!”
“事情办得如何?”顾西辞拂袖落座。
掌柜点点头,“公子只管放心便是,咱们已经拿到了。”
转身出门,稍瞬转回。
“这是咱们偷偷拿到的,一份雍王殿下亲手抄的佛经,还有睿王殿下的亲笔书信。”掌柜毕恭毕敬的一本册子搁在桌案上,“请公子过目。”
顾西辞随手接过,“你可以下去了!”
“是!”掌柜行了礼,快速出门。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底下人,注意留心附近的动静,免得惊扰了屋内的人。
云峰上前,“公子?”
“凡事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顾西辞将册子和书信铺开,平展在桌案上,转而取出了怀中的纸条,三者相互比对。
纸条是当日在煜城截获的,落在顾西辞的手里,便有了眼下这番妙用。
云峰细细的瞧着,“我觉得这好像不是雍王的笔迹,与佛经上不太相似,倒是与睿王的笔迹很是相似。”
“是有点相似。”顾西辞眉头紧蹙。
云峰不解,“公子,这就足以证明,当初在煜城动手的,可能是睿王,五毒门的背后也许……”
“不可武断!”顾西辞摇头,认真而细致的辨别字迹,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看来看去,还真是跟睿王的字迹极为相似。
云峰更加不明白,“公子,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您为何不信呢?”
“睿王没这个本事。”顾西辞幽然叹口气,“在我看来,睿王虽然受宠,可为人冲动,即便占尽天时地利,也未必能登上太子之位。”
云峰抿唇不语。
“且看他因为美色,而被皇上训斥,以至于禁足在睿王府,便可知晓此人的性子。”顾西辞收起纸条,合上册子与书信,“睿王此人,可同富贵不可同患难,他那性子吃不了苦,忍不了那些冤枉大事。”
云峰点点头,“所以公子还是觉得,这书信应该出自雍王之手?可雍王的字迹跟纸条上的,相差甚远,我瞧着不太一样!”
“瞧着不一样,未必不是,雍王的性子和睿王截然相反,一个内敛在心,一个张扬在外,若是真要选一个,睿王比较好对付。”顾西辞端起杯盏,轻吹杯中浮沫,“雍王的性子太沉,沉得让人忌惮。”
云峰又问,“那这纸条是谁写的,还是无法确定?”
“我只是做了对比而已,心里有点数罢了!”顾西辞叹口气,“至于究竟是谁写的,还得再细查。能在煜城发号施令,说明这人……计谋深远,所求并非殷都一隅,而是整个天下,所以才会把手伸得这么长!”
云峰不免喟叹,“那位置有这么好吗?”
“坐过了,才知道!”顾西辞放下手中杯盏,瞧一眼街面上乱哄哄的一幕,“还没找到孩子?”
云峰点头,“都过去了这么久,只怕是凶多吉少。”
人丢了,立时找回来,也许还有活着的可能,可这都丢了一天一夜了……时间越久,耿少离存活的可能越小。
正说着话呢,掌柜急急忙忙的叩门而入,“公子,家里来消息了。”
“拿过来!”顾西辞神情一震,到了殷都之后,他一直没怎么跟家里联络,一则怕家里担心,二则怕人生疑。
所以,今儿家里来消息,顾西辞着实吃了一惊。
更没料到,竟是父亲顾震的亲笔。
“将、军说什么了?”云峰瞧着自家公子的脸色,愈发难看,一颗心不由的高高悬起,寻思着莫不是家里出了事?
顾西辞没说话,只是沉着脸将书信递给他,兀自端起了杯盏饮茶。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云峰细看书信,面色也随之变了,“公子,这、这贡品丢失可不是小事,而且还在南都境内丢失,如果消息传到了宫里,皇上一定会降旨怪罪,到时候将、军、府怕是……”
“没有如果!”顾西辞放下手中杯盏,“这消息一定会传到宫里,而且皇上定然会下旨追查,到时候顾家必定受到牵连。”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如果?
“那老、将、军的意思是让您回去?”云峰回过味儿来,“当初离开南都,您跟老、将、军便起过争执,现在回去……夫人和大公子他们,怕是饶不了您!”
顾西辞面无惧色,“我既然能出来,自然也敢回去,只不过此番若是要回去,必定得光明正大,免得麻烦!”
他不屑与那些人争执什么,但有时候人不能软弱,该动的心思还是得动起来。
“这是自然,要不然那帮势利小人,又得欺负公子了!”云峰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这贡品失踪得可真是时候,早不丢晚不丢,居然丢在了南都城,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顾西辞也觉得奇怪,“爹虽然是武将,但是为人仔细,按理说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况顾家在南都扎根这么多年,山高皇帝远,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也不为过,怎么可能让人钻了空子?”
“那问题出在何处?”云峰不明白。
顾西辞摇摇头,没有亲眼所见,谁知真相为何?
可是现在离开殷都,别说是顾西辞,饶是云峰也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取得了太子的信任,在殷都摸爬打滚的站住了脚跟。
回去,等于打回原形。
“先等等看!”顾西辞不会就这样回去,“贡品丢失,受牵连的又何止将、军、府……”
云峰顿了顿,未敢再多说什么。
消息暂时还瞒着,毕竟谁也不想担上丢失贡品的罪名,若是这消息真的传回朝廷,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顾西辞立在窗口,冷眼瞧着街面上的动静。
东厂的人,还在继续找孩子,怕只怕……凶多吉少。
“留意苏宅的动静,如果需要……”顾西辞回眸望着云峰,“助她一臂之力!”
云峰颔首,“是!”
…………
苏宅。
“如何?”苏幕问。
年修摇摇头,后门位置什么动静都没有,“已经过了午时,还是老样子,不管是后院还是后门,亦或者是后巷,全无动静。爷,是不是有人在耍我们?”
“又或者,只是试探。”苏幕瞧着桌案上的信和飞镖,“我们大概找错了方向!”
年修不解,“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找错了方向?
“爷,那咱们应该找什么方向?”年修不明白,这书信上没头没脑的,就写了这么一句话,实在是让人头疼。
苏幕揉着眉心,昨儿彻夜未眠,心事都写在了脸上,这会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也不知道少离现在怎么样了?
“这孩子也是个不太平的,之前遭逢山寨被戮,如今又生死不明,待熬过来这一劫,定会福泽绵绵。”李忠温声宽慰,“你也别太着急,肝火太旺,无益于自身。”
苏幕好似突然受到了启示,“我知道了,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作甚?”年修忙问。
苏幕缓步行至门口位置,“这是等着我自个领悟呢?午时的日头最烈,最适合杀人。”
“杀人?”李忠侧过脸瞧着年修。
年修摇摇头,他也不明白,自家爷在说什么?
“去提督府!”苏幕抬步就走。
年修慌忙追上,“爷,督主昨儿夜里生了气,您也是瞧见的,若是、若是现在去,万一督主责罚您,如何是好?”
“顾不得这么多了,不这么做,他们不会出现。”苏幕一旦打定主意,便是谁劝都没用。
年修只能默默的跟着,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今儿,栾胜哪里都没去,就在提督府里待着。
奈风在旁小心伺候着,督主不太对,别的不说,打从芙蓉糕落地,就不怎么高兴,一直沉着脸,到了这会才算稍稍展颜。
“督主,您这花已经修剪得极好了,想来花开之时定然会很好看。”奈风递了剪子。
栾胜瞧着后院里新近栽种的芙蓉树,眸色凝重,“修剪得再好,也只能种在这里罢了,就好像真正的幽兰,应该长在山谷里,自由自在。杂家见过溪边的兰花,闻过山谷里的花香,后来便再也不喜欢,困在花瓶里的花。”
奈风其实不太能理解,自家督主的意思,所以立在一旁,半晌都答不上来。
“那孩子还没找到吗?”栾胜问。
奈风点点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杂家倒不这么认为。”栾胜放下手中的剪子,转身去一旁的水盆里净了手。
奈风快速递上干净的帕子,“督主是说,那孩子可能还活着?”
“死了……就是一具尸体,活着就是一把刀。”栾胜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舒云中了毒,苏幕虽然紧张,但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在那个孩子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处置手法。”
奈风皱眉,“您是说,苏千户对这个孩子……太上心了?”
“东厂是什么地方,人心在这里算什么东西?苏幕大张旗鼓的找孩子,就等于把软肋露给了外头的人看,如此一来,还不得成为别人的盘中餐?”栾胜将帕子随手丢出去,“是聪明,却也愚蠢。”
奈风面色微恙,“是因为……督主带回来的那个人?”
“杂家倒要看看,她对一个外人,有几分真心?”栾胜瞧着急奔而来的蕃子,心中了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东西,忽然间生出了人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蕃子行礼,“督主,苏千户求见。”
奈风心头一窒,还是来了……
“让她过来!”栾胜拾阶而上,进了屋子里。
不多时,苏幕款步而至,瞧着奈风守在外头,不由的心头一紧。
“爷?”年修有些心急,“要不咱……”
苏幕一个眼神过去,示意他莫要多言,已然到了这儿,哪还有退缩的余地。
“苏千户!”奈风行礼,“督主在里面等着您,您……自个小心!”
后面那半句话,奈风说得很轻很轻,几乎是凑近了苏幕才开的口,可不敢让旁人听见,否则督主知道了……他小命休已。
苏幕没有回应,权当什么都没听见,神色如常的进了门。
栾胜就在窗边站着,负手而立,举目远眺。
“义父!”苏幕立在他身侧行礼,极尽恭敬。
栾胜勾唇,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你还是那么小心,知道独处的时候,杂家不喜欢身后有人,倒也是记得清楚。”
“义父不喜欢的,苏幕不会去做。”她俯首帖耳,在栾胜面前,敛尽芒刺。
栾胜终于侧过身来,目色幽幽的盯着她,“是吗?”
“是!”苏幕依旧垂着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义父解释一下,有关于外头的动静,为什么我要这般大张旗鼓的寻找少离。”
栾胜“哦”了一声,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如今有了收获,所以我才敢来见义父,说明情况!”苏幕将书信和飞镖奉上,“义父请看。”
栾胜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诧异之色,只是瞧了一眼苏幕递上来的东西,拂袖朝着桌案走去,连句话都没有多说。
见状,苏幕心里直打鼓,好在面色不改。
“说说吧,你想干什么?”栾胜拂袖落座。
苏幕将书信和飞镖放在桌案上,“我想问义父借一个人。”
这话一出口,栾胜便知道了她的意思,“进了东厂大牢的人,你觉得还能活着走出去吗?苏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义父容禀!”苏幕俯首,“此人擅闯我苏宅,原就该死,但他被抓之后,就出现了这封信和飞镖,要么是他背后还有人,要么就是他的仇家所为,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该斩草除根,岂能白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栾胜神情一滞,“斩草除根?”
“是!”苏幕斩钉截铁的回答。
栾胜捻起桌案上的飞镖,不管是最寻常不管的菱形镖,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出了门遍地都是,不足为奇,“你想怎么做?”
“借死囚一人,铲除后患。”苏幕音色肃冷,仿佛没有半点情愫。
栾胜抬眸瞧她,眸色微沉。
今儿的苏幕身着便装,身形纤瘦而标致,束腰盈盈一握,只系着一条飘带,她素喜简单,是以连束发都只是玉冠玉簪便罢,无任何装饰,让人瞧着很是干净利落。
栾胜好半晌没动静,苏幕的心里更加没底,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生疑?
“义父?”她抬眸一声唤,却冷不丁撞上了栾胜凝重的目光,不由的心下陡沉。
义父在看什么?
想了想,苏幕兀自低头,打量着自己周身,还是与平素一样,并无任何的不同,难道是今儿的发簪出了问题?
出来的时候未曾思虑周全,竟是忘了发髻上那根簪子,乃是沈东湛之物,若是被栾胜认出来,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苏幕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蜷起了袖中手。
外表,只能强装镇定!
栾胜勾勾手,“苏幕,你再靠近点。”
“是!”苏幕从容上前,神色无恙,“不知义父有何吩咐?”
栾胜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扶着桌案起身,冷不丁伸手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苏幕不得不抬头看他。
像,真的像!
以前只觉得有三分相似,如今倒是愈发接近了七分,血缘这东西果真是奇妙得很,你以为随手捡来的赝品,到了最后,竟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仿制之物。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在弥补他?
又或者,是给他机会淡去心头遗憾。
“义父?”苏幕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栾胜摩挲着指尖的温热,自嘲般扯了唇角,一脸的似笑非笑,“人可以借你,只不过有借有还,别到时候没抓住什么后患,反而连人都丢了!”
“请义父放心,苏幕一定不负义父所望。”听得栾胜松口,苏幕亦是松了口气。
栾胜指了指桌对面的位置,“闲来无事,与杂家下下棋罢,杂家还有话要与你说。”
“是!”栾胜的话就是命令,苏幕岂敢违抗?!
屋内,安静下来。
屋外,年修时不时的探头去看,却没能瞧见自家爷,从屋内出来,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可不得让人担心嘛!
“你别在我眼前晃,我眼睛都快看瞎了!”奈风叹口气,“千户大人是督主一手栽培,督主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的对苏千户下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罢,免得触怒了督主,反而先倒霉了!”
年修哪里能安心,爷来问督主要人,这可不是小事,万一督主恼怒,一巴掌下去,还不得拍碎了爷的天灵盖?
要不,去找沈指挥使?
“督主不会再动苏千户。”好半晌,奈风才低低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年修一怔,“此乃何意?”
“字面意思!”奈风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园子,“你看看那里就知道了。”
年修:“……”
满目芙蓉树,修剪得整整齐齐,以前可没有这些。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苏幕才从屋内出来,面色不是太好看,略显青白之色。
“爷?”年修急忙迎上去。
苏幕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言语间满是清冽之气,“去大牢,提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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