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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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发现莹莹弯下腰在女孩耳边轻声和她说了句什么，然后放下了一直拎在手上的藤编的小箱子，对自己说：“方舟，我们回去吧。”

当天下午，热闹的麻将馆忽然散场了，往常能在麻将桌上蹉跎一整天的周周奶奶收到一个藤编小箱子，打开的那瞬间，脸色忽然变了。

老人急急地问周周：“这是谁送来的，人呢？”

周周从来没有见过奶奶这样，委屈地说：“一个姐姐，人已经走了。”

老人从四方麻将桌后站起来，快步朝着店外追去，这条老旧的街都是些闲散的人，一目了然。

可她还是站在那里，望了又望。

周周小心地拉住老人的袖子，摇了摇，仰着巴掌大的小脸蛋说：“奶奶，那个姐姐已经走了很久了。”

老人听了她的话，低下头看着还抱在怀里的那个小箱子，里面装着一整盒周周爷爷常用的牌子的眼药膏。

周周的爷爷眼睛不好，看了很多医生，一直也没见好转，当年他们的大女儿秦淑雅忽然把好好的生意都转让了，一意孤行地带着独女去香港寻找那个叫柳开明的男人，和家里闹得很僵，几乎没有了往来。后来几年，她陆续从香港寄了这个包装盒上全是外国字母的眼药膏回来，说自己不孝，不敢请求他们二老原谅，只求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眼药膏是管用的，只是有依赖性，用了能缓解不适，但久久不用又会复发，可在这边的药店很难买到。

老人发现药膏盒的底部还压着什么，她用苍老的手抽出来一看，是一本存折，上面的数字有零有整。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箱子里还有一个红色的四方盒子，里面躺着一个花纹古朴的黄金手镯。

在A县，嫁出去的女儿在父母过大寿的时候，流行给他们打一套黄金首饰，寓意着吉祥富贵。

老人握着那个手镯，眼眶已经湿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合上箱子，走回麻将桌前，也不怕扫了大家的兴，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吧。”

03

莹莹接连收到了两个快递，她都不用拆就知道是方舟的东西。

方舟不久就要高考了，她妈妈对她管得很严，不准她再看些课外闲书。

于是，她就背着她妈偷偷在网上买书，也不寄回家，干脆直接寄到莹莹这里，一有空闲就过来，窝在沙发上，翻开一本书，便能消磨半天光阴。

她不时从沙发上爆出几声大笑，不时又尖叫几声：“啊——凶手眼看就要暴露身份了，怎么又被他跑了。”

莹莹见她捧着书，恨不得把头埋进去，笑着问：“方舟，什么书这么好看？”

方舟说：“《一鉴钟情》，我等预售等了很久才到的，还是作者的亲笔签名本。柳姐姐，你千万别告诉我妈，不然，她又得和我叨叨了。”

莹莹纵容地点头说好，她对现在的小女生喜欢的言情并无好奇心，只是方舟合上书时摆在桌上，她一眼看到了封面，随口问了句：“这书怎么还是两个人写的？”

方舟认真地回道：“是啊，听说一个写悬疑线，一个写感情线，可有趣了。”

莹莹把刚做好的糕点放在桌上，方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表情夸张地说：“好吃，柳姐姐，你真是我的天使。”

莹莹笑着说“好吃，你就多吃点”，然后又去阁楼上忙碌了。

阁楼的墙没有贴瓷砖，水泥和石灰墙壁已经很旧，颜色是斑驳的灰，有些缝隙里还长出了绿意深浓的青苔和爬山虎。

她个子不算高，微微弓身在那样的残墙前，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和高贵。

方舟鬼使神差地朝她喊：“柳姐姐，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嗯。”她抬起头来，美丽的黑眸染上浅浅的笑意。

方舟也不看书了，跟过去说：“听我妈说，柳姐以前在香港有个男朋友，长得特别帅，还特别有钱，是真的吗？你能不能和我讲讲香港，讲讲你们的故事。”

莹莹见方舟搬了条小板凳，用手撑着下巴，摆好了听她长篇大论讲故事的阵仗，无奈地摸了摸方舟的脑袋。

“柳姐姐，你快说啊。”方舟催道。

莹莹却只字也不肯提起，只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讲的。”

“柳姐姐。”方舟撒娇，“你就讲一点嘛，你那个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莹莹没有回答。

“他真的很帅吗？长得像谁？”

莹莹还是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问我妈去。”方舟嘟着小嘴，“迟早有一天，我要问出来。”

然而，直到方舟高中毕业，莹莹也没有成全方舟一个轰轰烈烈的故事构想。

收到香港中文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方舟兴高采烈地去阁楼告诉她这个消息。

她太激动了，因而忘了敲门，不料正好撞到莹莹洗澡出来没有戴头巾的样子，她吓住了。

——那样美若天仙般的柳姐姐脸上竟有一大片疤痕。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总是戴着丝巾，原来那美丽的粉色蔷薇刺绣下所掩盖的，是她的伤痕。

“对不起，对不起。”方舟连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