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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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谢铭的汇报，文浚面上没有太多悲伤，只说：“孔雀的寿命最多不会超过二十载，白云算得上长寿了。”

谢铭知道老板嘴上不说，心里却难过。但凡关系到柳小姐，再小的事，他都会放在心上。

谢铭习惯性地揣测着他的心思，想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又有点别有动机的意思：“我这两天无意间看到网上有个保护野生绿孔雀的公益活动，还挺有意思的。”

文浚的手在桌上敲了两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谢铭是个好秘书，勤勤恳恳跟在文浚身边几十年，文浚没有亏待他，大方让他持有公司的股份与期权。在其他人看来，谢秘书所站之处，不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而他们之间也养成了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有时候，文浚的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和一个微不可见的动作，谢铭都能迅速准确地捕捉到，并心领神会。

这回更是不用多说，谢铭马上迅速地整理了公益活动的资料送到文浚的手里。

文浚是临时起意去K城的。

文浚几乎已经快成了半个慈善家，可是，无论多大场面的宴会，多么有背景的人物，都请不动他本人列席。谁能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动物协会竟然能让他亲自动身前往。

这些年，文浚是不是当局者迷，谢铭也不敢说，但作为一个旁观者，谢铭脑中是保留着那丝清明的。

05

谢铭拿来的资料是这个民间动物保护协会的宣传册子，十六开铜版纸印刷，一半是孔雀的图画册和协会的介绍，一半为活动信息。在册子的中间，有一张海报。

文浚的心脏骤然收紧，在画面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

那是一个戴着大大的花朵面具的人物侧脸的特写，高鼻薄唇，黑目乌发，肌肤似雪，眉毛上贴着细柳般的碎花，斜飞入鬓角，整个面部线条优美得像神之得意雕刻，她的头上还孤傲地立着洁白如雪的孔雀冠。

文浚喉结滚动，几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又徒劳地缩了回来。

他合上册子，当晚便命人订了去K城的机票。

谁也未想到，这场公益表演竟然颇具规模，现场来了不少人。

文浚穿着质地优良的衬衫，坐在闹哄哄的观众席上，坐得笔直端正，下颌线条紧绷，他竟一时之间像个要去见心上人的愣头青，心里直紧张。

忽然，全场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了同一个地方，盛装的舞者随着音乐缓步走上舞台，任何词语也无法细致地描绘出他们眼之所见到的美。

舞台之上，满目蔷薇妖娆盛开，她化成一只孔雀，拖翅、晒翅、抖翅、亮翅、展翅、点水、蹬枝、开屏、飞翔……灵动轻柔的是她那纤瘦修长的手臂，婀娜旖旎的是她柔软的身姿，华丽优雅的是飞扬旋转的裙裾……

可她，是一只断翅的孔雀，一次一次地起飞，又一次一次地坠落。

这一生，他有过两次惊鸿，第一次是在旺角的咖啡店无意中隔着雨幕看到那场仓促的雨中独舞，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她。

第二次，便是现在。她化身为唯美的孔雀，在小溪边戏水，在丛林中漫步，在蔷薇园中奔跑跳跃，高贵、冷艳、优雅、灵动、孤独……还有绝望。

文浚的眉眼染了霜雪，时间仿佛又将他们带回到海边那个种满蔷薇的大房子里。

那一年，蔷薇盛开的时候，那个瘦小的身子纵身一跃，心中又是带着怎样的绝望。

他每当想起这一幕，尖锐的刺痛便掠过他的心脏，让他血液逆流，懊恼与钝痛排山倒海般朝他袭来。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割骨剜肉的绝望，在她离开之后，日日辗转在他的心上，折磨着他。

舞台上的“孔雀”，在她的演绎下，像是有了人的感情，亦真亦假，似实似虚，惟妙惟肖，直击人心。美丽的孔雀又一次飞了起来，飞得比刚刚任何一次都要高，可是只有一瞬便再一次重重地坠落在花圃中。

她匍匐在地，肩膀轻颤，缓慢而又倔强地仰起面孔，亮白的灯光恰好打下来，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羽冠摇摇欲坠，长睫轻轻颤抖，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指间，是一瓣凋零的蔷薇。

文浚看得清楚，在这一刻，这幅画面与过往记忆里那个亭亭玉立、无畏无惧、天真倔强的少女在他的脑海中重合，又更加快速地剥离。

她变了很多，可她又什么也没变。

第一眼看到那张海报，他就确定，那是他的莹莹，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是故，他带着刘嘉树万里奔赴而来，他别有用心地想，她也许会将他拒之千里之外，但她一定想见一见她疼爱的弟弟。

故而，有了那场饭局——酒店里仓促地见过面，她落荒而逃。

文浚一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心中还是免不了怅然。行动已经先于意识，他长腿一迈，追了上去。

她跑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撞到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