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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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破阵

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纱幔，顾游离可以影影绰绰的瞧见，那棺材里似乎是有个人形模样的身影坐起了身子，原本还紧绷的红绳顿时松垮下来。

那大厅内明明无风，可那蜡烛却忽明忽暗的闪动着，周围充斥着阴冷的寒气。

顾游离无时不刻的尝试着灵魂归窍，但都以失败告终。

那身影从棺材内跨越出来，带动着那红绳也是一张一弛，它走起路颇为僵硬，速度缓慢至极。隔着纱幔，只会觉得它的身姿曼妙，似乎是在跳一支怪异的舞蹈。

顾游离的脑子很乱，没想到一时的粗心大意竟让他陷入了这种境地。

待那人影走出了纱幔，才赫然发现那竟是一名女子，身穿一件崭新的红色纱衣，瞳孔全白，微微张着嘴，发出低沉的声音，她那外露的肢体毫无血色，只是泛着青绿，说她是人吧，但是除了人形态外全身皆无活物的气息，更准确的来说像是一具行尸。

这下顾游离有些后悔没带着武器来，他的随身佩剑雾迷在鬼窟中损坏严重，如今还在冥界重铸，否则就凭他灵魂状态还是能御剑斗法。

女尸走的极为缓慢，这红线就像是一种牵引，目标就向着他们而来。

情况危急，归壳无果的顾游离只得试着以幽魂状态冲出门去找到阿志他们，他只能祈祷自己的躯体别被这行尸啃食了就好。

可尝试的结果让人绝望，这唯一的退路竟然也被封死，整个大厅都被设了阵法，魂魄根本无法自由穿梭，偌大的厅堂就像一个灵柩，将内外隔绝。

而就在此时大门突然的开合，从屋外挤进来的那道光骤然亮起，却又迅速的变为一条光线，最终大堂又重归于昏暗，只剩烛火卖力的摇曳着。

从门外钻入了一个黑袍人，他戴着面具，让人无法查探他的样貌，顾游离想乘机钻出去，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打落回来。

那黑袍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幽魂，他兀自走到黄贤面前，翻了翻他的眼皮，在黄贤脖间一点，那黄贤竟然悠悠转醒。他见到眼前的黑袍人，竟然也不陌生。

带着略微干涩的语调说道“张大法师”，可黑袍人只负责把他弄醒，却没有要理他的意思，距离近了，大厅内那女尸口中低吼声清晰无比。

黄贤循着动静转过头看到那行走僵硬的女尸，心中大骇，艰难的想站身起来，可他挣扎了许久却依然是力不从心，心中颇为焦急，可这一激动害的他那刚刚好转一点的咳嗽又犯了，咳咳个不停，原本就苍白的脸硬是被憋的通红，竟然连话都说不来了。

透过他那枯瘦身影的间隙，顾游离这才发现那黄贤靠着的椅背竟然有些异常，复杂缠绕的咒文虽然只露出一个角，但顾游离还是猜测到了全貌，咒文闪着红色光晕，犹如烧到发红的烙铁，烫的黄贤不断的想挪开身去。

这咒文与顾游离脚底的还不一样，黄贤背后咒文的字迹狂傲四散上扬，那是“泄”，将黄贤体内的阳气集中外泄，犹如一道散发着香气的美食引诱着女尸。

而顾游离脚底咒文字迹颇为收敛，那是“聚”，宛若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的躯壳禁锢起来，让魂魄难以逾越。

这两种阵法看似不同，可两者结合却又有极大的作用，顾游离终于想起来这个阵法在哪见过了，那是冥界东域的汲魂阵，目的是以阳气为引，吞噬级煞之人的魂魄以炼凶尸。

只是这的阵法似乎比那汲魂阵要精简许多，想要破这阵其实很简单，脚底的阵纹不能花，倘若破损弄花一点，顾游离这灵魂便能寻到空隙从而穿回身去，可问题是如何将这阵纹抹花。

那女尸或许是寻见了动静，或许是因为黄贤的咒文被激活后受到了吸引，脚下行进的路线便稍稍偏了方向，挥舞着僵硬的双臂朝着黄贤而来，她那口中的吼声愈来愈强烈，显得有些急躁。

可这一举动更是把黄贤吓得不轻，在这极强的压力下，他竟然在咳嗽声中穿插着说出了几个模糊的字。

“法师，快”他显然还不知道这法师和女尸是一伙的，还祈祷着这个算命法师能救他一命。

法师却径直走向顾游离的躯体面前，掀起了他的盖头，似乎是在欣赏，又似乎是在探测着什么。

只是那掀起盖头的一角的指尖却一直悬空静止着，顾游离可以感受到面具男情绪的变化！

而此时那女尸已经十分接近黄贤了，那挥舞着的双手只差一里就能挨近，黄贤都能看见那女士枯败黝黑的指甲，他极力躲避着，却还是没能逃脱命运，再恐惧绝望中，顷刻间被啃食殆尽。

显然这女尸太过低级，不光要吸食阳气，还要吃躯体，那红色纱衣被血染红，一抹一抹腥红晕染叠加，就像冥界那遍地开放的彼岸花，层起彼伏。

空间内弥漫着肉眼无法观测到的淡黄色雾气，那就是女尸还未汲取干净的阳气，怪不得黄贤吃了那么多大补的药品身体却还是那么虚弱，因为这阳气的聚拢根本不会被黄贤吸收，只是用来喂养这具女尸的。

女尸还在贪婪的汲取空中残留的阳气，那笨拙的动作就像只牵线木偶。

“少主！”大厅的们突然被人用法力破开。

刚刚还呆滞的面具人，瞬间切换了攻击姿态，只是因为离得顾游离近了，脚下那一动作，却殊不知破了这阵法的运作。

顾游离的灵魂瞅准时机归壳，手中瞬间灵力凝聚，形成一柄灵力匕首，在面具男惊愕的表情下，刺入了他的胸口。

面具男的确十分不解。

他不知道为何这具躯体会没有灵魂，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能破除他在门外的禁制，他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躯壳又会突然复活给与他致命一击，他有太多的未知，可却没人给他解答。

顾游离下手从来都不仁慈，面具男倒下，他连那面具都没有要摘下的兴趣，这是魔修，道行不高，他的身份信息从他刺入面具男心脏的那一刻就了解清楚了。

阿泽和阿志见少主已经解决了面具男，于是调转长剑直逼女尸，可怜的女尸刚刚吃饱便又成了剑下亡魂，不对，她没有魂，此时此刻只是一个不会动的尸体。

待顾游离收了手后这才发现门后还藏着一个人，一个让他曾经以身犯险也要拼命的人。

而陆宸宇此时已经褪去了那身招人目光的喜袍，换了一身素白绸缎的长袍，他扶着门蹲在原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面色煞白竟然与之前见到的黄贤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游离猜他是被眼前的女尸吓怕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宸宇，上一世的云泉仙君，冷漠至极，寒霜满面，就算你的剑刺入他的心脏，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一个无喜无悲，无忧无怖之人，他竟然喜欢了那么多年，如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眼前的陆宸宇似乎是有了温血一般，不再是他伸手触不可及的仙君了。

待他出了屋子，这才发现遍地都是死人，而那嗅觉似乎是刚刚恢复了一般，弥漫着的血腥气息瞬间冲入他的鼻孔，当然这场景比修罗地狱差远了，可他却突然忘了眼前这个少年此时只是一个普通人。

“阿志，你的剑借我！”阿志虽不知少主要剑有何用，却十分听话的丢了自己的剑过去，他没有任何迟疑，就如当初帮助少主逃离冥界去救云泉仙君一样。

“抓紧我！”顾游离扶起陆宸宇，带着他跃上了飞剑，明明可以不用剑就能御空，可顾游离考虑到了陆宸宇，脚下踩着实物总比踩着虚空要有安全感。

遍地的尸骨，他可不想陆宸宇再回顾一次。

“别看。”曾经他像个小孩幼稚不堪，如今他又像一个大人，无时不刻的照顾着陆宸宇的情绪。

都说高处不胜寒，陆宸宇明显不适应这种御空方式，两个少年紧紧挨着，肌肤轻微的摩擦着，那薄如蝉翼的长袍似乎不存在一样，顾游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肌肤的温热。

“冷吗？”感受到陆宸宇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明明给陆宸宇释放了灵力屏障，却不知为何眼前的人还是会发抖。

“我恐高！”陆宸宇答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害怕之意，仿佛那恐高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你为何刚刚不说？”顾游离哑然失笑，于是调整飞剑向下飞去，他没想到陆宸宇竟然会这么直白的说自己恐高，按理来说以陆宸宇转世的情况他应该与上一世差异不大，难道说上一世他也恐高？

在顾游离的记忆里，陆宸宇天天都腻在自己的仙府，的确很少见他出来走动。

“少主！我们去哪儿？”身后阿志与阿泽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十分巧妙的与少主把握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去哪儿？”顾游离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飞着。

他才发现自己只知道去救陆宸宇，要和陆宸宇在一起，但他却又忘了，这一世的陆宸宇只是一个普通人，曾经幻想过的那些可能已然成为了不可能。

一时的冲动让他失去了思考，一盆冷水又将他浇回了原样。

似乎感受到身边人的呆滞，陆宸宇眯着眼睛指了指下面。“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陆宸宇跃下飞剑，就这样站在雨中，因为有顾游离的灵力屏障，所以那雨水只滴在那虚空中，便顺流而下，原本的无形屏障竟然因此也变得雾蒙蒙的。

陆宸宇转过身望着那已经远去的秋水城，心中却不知道想着什么。

顾游离依旧踩着飞剑，缓缓浮在草地上，任由雨水滴在自己身上，原本火热的心被这雨水浇个凉透，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执琴与鬼族交战的云泉仙君。

也是那么萧瑟，也是那么落魄，却也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叠交错着。

他失去过，如今却也不想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