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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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

翌日。

东宫。

今天太子罕见的并没有去处理政务,而是在偌大的宫殿里悠哉悠哉的喝茶，洛澈在一旁只觉浑身不自在。

热腾腾的烟雾从茶杯中冒出，在静谧的宫殿内,晕染了少年漂亮的眉目。宫殿门口忽然飞进来一只喜鹊，叽叽喳喳的鸣叫，扇着翅膀在宫殿内来回徘徊飞翔。

洛澈抿了一口茶,嫩白的手端着碧绿色的茶杯，显得安逸温柔，目光无聊的追逐着喜鹊,围着宫殿转了一圈。

太子手中握着一卷书简，余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在他的印象中,她鲜少有这样的安静,更多时候气质总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漠，不动声色的诱惑他,恶劣玩弄。眼眸中满是明亮欢喜，好像对他情深许久。

骗子!

她浑身上下都是自由的光,好像无人能将她拉下来，在这七情六欲的尘世上滚一遭。

宫殿内的喜鹊飞来飞去，她的目光总也不在他身上,太子心头不虞，手指在桌案上敲打。忽然，喜鹊被侍卫的箭倏然穿透,尸体从空中僵硬的砸在地上。

小太监用手帕将其包裹，弯身恭敬的退了下去。

那一声轻微的响声，好像砸在了她的心上，洛澈有些怒,转头却见他不知为何正看着她，眼神有些疯狂，洛澈忍不住道：“一只雀儿罢了，太子何必如此？”

太子也不恼她的放肆，开口道：“扰人清静。”

那赶出去就是了，洛澈压下心中的愤怒，却不至于为了一只鸟和狗太子翻脸。

事实上，她不敢打破两人之间的平静。

虽然这种平静特别不正常。

假如太子抓住她之后恼怒的报复她，冷落她，或者折磨她，都不会让她如此不安。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少年敛下眸子，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衣，眉目温润如玉，浅笑着发问：“洛澈？为何要给自己起这个名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全名，洛澈一愣，不由回想起了上辈子，恍惚间，她却怎么也记不清过往，她的名字是谁起的？

父母吗？

洛澈心里有些难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

她眼眶微红，强行压下强烈的情绪说：“名字，是一个人的过去，存在的证明。”

太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琉璃般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脸上温和浅笑，他站起身，衣摆轻微甩动，因为一站一坐的姿势，此刻洛澈的眼睛正对着他的腰部。

少年腰很细，等等，她在想什么？洛澈甩了甩脑袋，还没回过神，太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走吧。"

洛澈站起身问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他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轻声道:"了结恩怨，既然你不愿意在做宋家子衿，那以后可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了。"

孑然一身的洛澈，和他没有仇恨的洛澈，一个没有亲人、朋友、从此只有他的洛澈。

这个念头想起，他就有种莫名的兴奋。

洛澈此刻心神不宁，宋家和皇室仇恨大了去了，几乎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了结恩怨，这是要杀了自己吗？

还是说，少年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多年的人，却发现她早已不再是曾经的模样，于是感觉自己多年来十分愚蠢，所以恼羞成怒要杀自己解恨？！

她当年可是个深情人设，莫非太子喜欢舔狗？

可是她现在无论如何也舔不起来啊。

俩人心思不一，一前一后走出宫殿，此刻身后跟了大批持刀守卫，走动间带动刀剑相撞声，风声萧瑟，吹的洛澈心里发寒。

前方，太子脚步停了下来，洛澈也止住脚步，太子侧过脸对她说:"过来。"

洛澈警惕的望着他，缓缓走了过去，太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见她到身前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洛澈一僵，也不敢动，低着头不去看他。

少年眉目清朗，温和霁月，他天生就生的一副君子如玉的风姿，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名女子举止如此亲近。

身后的将领一脸震惊，太子向来不近女色，这这这!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那名绝色女子，宋家女真是不简单啊!

气氛安静的古怪，洛澈皱眉，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太子握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洛澈被他的力道带动，闻见身侧少年身上隐约冷香，只感觉手腕上的掌心炙热，是一种温柔又无法挣脱的力道。

众人前去的方向是帝王的寝宫。

一路上只有周围宫人的行礼磕头声，和走路时刀剑相撞的声响。

蓝天白云之下，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中，胧月目光冷冷的望过来，眉头蹙起，待看到洛澈的身影目光一顿，敛下眼眸，手指轻轻掐算，缓缓叹了口气。

这诺大的京城，无人再护她了，当年皇后动用了所有的后手助她逃离，如今，宋家根基也早已除尽，她独身一身，可谓十死无生。

怎么就招惹了太子呢？

洛澈没有发现胧月的到来，反而是太子眼神意味不明的瞥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针锋相对冰冷刺骨，只一瞬，太子便转头和洛澈踏入了帝王寝宫。

他们身后，侍卫们将寝宫团团包围住，用刀挟持住周围的禁卫军。

洛澈穿过层层幔帐，宫殿内空旷的吓人，角落里燃着舒适的熏香，地板上很干净，可谓光可鉴人，周围的宫人纷纷伏地，恭敬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松开握住洛澈的手，看向屏风后，那里隐约可见明黄色的被子下盖着一位老人，此刻胸口正剧烈的起伏着。

他缓缓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正欲拔开。

见状，洛澈连忙倒退一步，一个念头陡然升起，让她控制不住要逃走的冲动，她慌忙转身大步离开，手腕却被人猛然抓住，用力带入那人的怀中。

少年唇贴着她的耳垂，轻声说:"跑什么。"

洛澈额角渗出冷汗，浑身有些颤抖，一字一句道:"你要弑君？"

太子一顿，轻声笑了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上，盯着她漂亮的侧脸，纠正道:"是你要弑君。"

洛澈瞳孔紧缩，用力去掰腰间的手臂，太子却纹丝不动，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乱糟糟的并不清晰，感觉自己怎么也无法挣脱，气急败坏的躬身去咬太子的手腕。却被人猛然弯腰抱起，踏入了屏风内。

洛澈眼含泪水，剧烈挣扎间看见了老皇帝正躺在床榻上目光怨毒的瞪着他们，洛澈惊呼一声，吓得躲进太子的臂膀里。

太子看了眼手腕上鲜明的牙印，轻声道:"何必装模作样？你不该是无比期待这一天吗。"

他面无表情继续道:"你当年家破人亡，怨恨皇室，所以羞辱玩弄于孤，"他顿了顿，薄唇轻言:"我知你心中有恨，今日带你斩杀仇寇，你以后不要再于孤心生隔阂可好？"

少年的心意，虽偏执，却依旧纯白如雪。

洛澈慌忙左右摇头，满脸拒绝，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滴在衣襟，她不杀人的!

她一个法制社会培育出的社会青年，杀一只鸡都手抖，更别提一个活生生的人。再说了，她又不是宋子衿本人，宋家的深仇大恨关她什么事。

太子却误会了她的意思，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诱哄道:"乖，拿起这把匕首，杀了他。"

少年几乎是强硬的把匕首塞进她的手中，洛澈崩溃大声道:"我不杀人的！"

太子板正她的身板，看她哭的梨花带雨，似是有些心疼的擦了擦她的泪，口吻中含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杀人与你而言何等简单，现在如此装模作样又为哪般？”

洛澈又惊又惧，闻言不堪忍受的倒退几步，喊说:"你从来都不了解我，你以为我是一个阴险狡诈、杀人如麻的人，你认为我恨你，其实我从不恨你，我只是怕你而已。"

太子一怔，眸中情绪翻涌，似是压抑着乌云暴雨，漂亮的眼眸里一片冷寂:"不重要，你杀了他，我们一笑泯恩仇，做一对恩爱夫妻。"

洛澈几乎想骂娘，个鬼啊，夫妻是这么做的人？她喘着气，闭上眼睛咬牙道:"宋家的恩怨与我无关，我不是宋子衿！"

宋家的事情太复杂，她担不起，也不想承担。

这时，床榻上的老皇帝突然开口道:"为了一个区区女人，你要背负弑父弑君的骂名？"

洛澈一愣。

他目光阴鸷的盯着洛澈，有些不确定问道:"宋家之女？"

洛澈吓了一跳，尼玛太恐怖了，太子让她杀皇帝，然后皇帝在旁边说话，这种情况也特么太诡异了吧。

皇帝除了身体不能动，神智还是清醒的。

老皇帝盯着洛澈，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自答道:"朕记得你，宋文观当年很是喜爱小女儿，名字还是朕赐的，是叫子衿…是了，宋子衿。"

他一字一句道:"很有几分能耐，勾的那逆子蠢事做尽!当年为了你，逆子甚至竟还欲救皇后一命，可惜皇后宁死也不愿承认谋逆的罪名…呵呵，说起来皇后可是杀你母妃的凶手啊。"

话音饶有兴趣，他目光陡然看向太子，眼神充满厌恶和失望:"逆子，你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你母妃？"

太子眸子眯起，冷声道：“来人，掌嘴。”

从屏风外走进一名宫女，也不说话，伸手就往老皇帝的脸上扇去，太子不喊停，啪啪啪声就一直在空旷的宫殿中回响。

老皇帝嘴角溢出献血，口中含糊不清道：“放肆，天子不可辱！”

太子垂眸，淡淡轻声道：“你不配提她。”

说罢，他叹了口气：“不过父皇说的对，天子不可辱，来人，将这个触犯龙颜的奴婢拉下去处死。”

宫女跪下，表情平静的近乎麻木，很快，从殿门口走进来两名持刀侍卫，把宫女拉了出去。

整座寝宫除了帝王狼狈的咳嗽声，几乎鸦雀无声。

皇帝缓了缓气，低声呢喃道:"疯子，咳咳…真是个疯子!"

洛澈脸上一片空白，瞳孔微微颤抖，此刻也不由得想着，疯了!

少年笑的无辜又残忍，轻笑道:"澈儿，愣着干什么，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