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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想到,莲笑竟然真的要去京城寻徐达安那个负心汉。”

“可不是,没想到这徐达安竟真没死,还当了大官。虽说没良心了点,但是到底也是秦婉她爹,自己骨肉总归要的吧?莲笑这苦了半辈子,总算能去享享福了。”

村路上的马车已经走远,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轮印。一些要去下地村民还站在村口,正探着脑袋朝马车离去方向张望,聊着秦婉家的事一脸的感慨。

旁边的村妇听完她的话,撇撇嘴啐了一口:“你这想的未免也太好了,当真以为她们寻过去就能相认?怕别是被当做上门乱攀关系的穷亲戚,直接就给打了出去。那徐达安若真会认她们,早就派人回来了!我看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扛着锄头就头也不回地往地里走。

秦征也还没走,嘴里叼着旱烟。灰白色的烟雾打着旋儿往上飘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在烟雾中若影若现。凝着眉眸光深远,路总归是她们自己选的,结果能怎么样也是她们的造化,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落在马车后的视线,秦征取下旱烟在墙边敲了两下烟灰,也杵着拐杖转身离开。

这头,马车刚刚驶出秦家村,驾车的正是身材魁梧的孙平安,旁边还坐着她娘孙薇。时不时地就跟他叮嘱两句。

“孙薇,你还是进来坐吧,你总跟平安说话,当心分他的心。”

七月末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马车的门帘为了通风直接卷了起来。

秦母坐在车厢里,正巧看到平安僵直的背脊一动都不敢动,有些好笑。这孙薇对她儿子哪哪都好,就是还总把他当小孩子叮嘱,生怕出了一点错。

“诶这就来,我这不是担心他驾车驾不好吗,要是摔着了可不行。”

孙薇说着就弓着身子坐在了门边,嘴上虽然在揶揄自家儿子,脸上的笑容却格外地舒心。对于秦家母女愿意带她们母子俩去京城,她是满心满眼的感激。只想着得把事情做好,即便没有工钱也没关系,能让她儿见见世面就行。

“我看平安驾车好得很,你坐在旁边他才会紧张。跟监工的老地主似的。”

随着秦莲笑调侃的话落,车厢里的几人都笑了出来,稍微打散了离别的愁绪。

秦婉瞅了眼面上虽然还有些忧思,却已经比先前开朗了许多的秦冬梅,也放了心。亲昵地挽起了她的胳膊。

从秦家村前往京城,一行人要穿过沧州,泉州,惠州三个州省后,才能到达京城的地界儿。即便驾着马车天不亮就启程,到了日落再歇下,也要跑约莫一两个月。

遇到没有城镇的地界儿,几人还只能歇在马车上。也好在除了累了些,并没什么遇到什么危险。

连着赶了半个多月的路程,才到达了以富饶著称的泉州。

“终于到泉州了,咱们今天先找个客栈整顿一番,好好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望着高耸的门楼子,秦婉总算歇了一口气,路过沧州的时候根本没敢下车。生怕遇到傅于景,虽然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莫名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待平安将车停在了一间客栈门口,秦婉率先跳下去开了三间房。

她跟娘自是住在一起,孙婶子跟梅子姐一间,剩下的就留着平安自己住。三间房都连在一块,若是有什么事儿喊一声就能听得见。

日落西沉,秦婉坐在窗前,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对襟襦裙,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举着棉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湿发。

泛着楠竹清香的支摘窗被撑起,窗外是泉州一派繁华的夜景。

还未正式入夜,不远处的河道里的花船,就已经亮起了璀璨的花灯。秦婉所在的客栈背坐在河道边,透过窗户正巧能瞧见一艘艘灯火通明的花灯,正悠悠地朝着这头驶来。

那船上悦耳的丝竹声,时而伴着银铃般的调笑,便随着徐徐晚风,穿过窗洞吹到秦婉的耳中。

秦婉耳尖动了动,绕过木桌来到窗边,瞧着那头热闹的景象,一脸的新奇。透过花船的轻纱珠帘,还能瞧见衣着性感的女郎,正身姿曼妙地随着琴声起舞,每一个动作都撩拨得人心痒痒。

有钱人的生活果真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婉儿,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秦母正在整理行李,瞧着包袱里多出来的一个东西,异常诧异,忙抬头喊站在窗边的闺女过来。

“爷?爷?”

顺子见他家爷似是盯着岸边的小楼出神,忙俯身轻唤。

耳边传来顺子的声音,傅于景才略有些恍惚地收回视线。

转头瞧着对面左拥右抱的太子,眉头颦得更深了。堂堂一国储君,竟爱流连这烟花之地,成何体统。

眼见着旁边又有个不知好歹的想投怀送抱,傅于景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直接扫了过去。

凶狠犀利的眼神,如入冰窟,直接将那穿着半透明粉纱抹裙的女子冻在了当场,傅于景眼中渐露的杀意,让她腿肚子都打颤,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随即忙不迭地跪地求饶,手脚并用地向后退。

见此情形,太子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即一脸不怀好意的调侃:“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对美人哪有这般粗鲁的,该不会你当真好男色?”

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傅于景身边的顺子,那眼神看的顺子真想以下犯上将这狗太子打一顿算了。

傅于景瞥了眼顺子,后者会意,立刻垂眸拱手退了出去。

“太子此次微服私访,着重考察了花楼、花船,且身体力行着实操劳,于景定会跟父皇禀报太子殿下的不劳辛苦。于景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说完傅于景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甲板上走,径直上了早已候在一旁的小船。

“岂有此理!他傅于景有什么能耐,不过是父皇的一条狗!连姓氏都没给他,他当真以为父皇重用他?”

见对方又是这番淡然的模样,好似他的一切针对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裘匡气得将面前的菜肴全数挥到了地上。

精美的细瓷碗碟砸在木制的船板上碎落一地,锋利的碎片四处溅开,惊得旁边赤脚起舞的姑娘们连连尖叫。

“太子息怒,三皇子不过是个跟先皇后姓的外人,您又何必跟他置气?都二十多个年头了,既没有封号也没有娶正妃,可见皇上对他根本不上心。太子您可是未来储君,待以后想要如何不还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裘匡身边的大太监见状,连忙狗腿地上前安抚。

这一番话下来,裘匡的心里果真好受多了。也对,如今她的母妃才是皇后,他是当之无愧的嫡太子,又何必跟一个外人计较。

“哈哈哈,还是福泉你小子有见识,来来来跟本王喝一杯,这蕊儿尖可是这盼春楼有名的好酒,是他傅于景没那个福分。”

傅于景甫一回到在泉州的落脚点,就直接进了沐浴间,忍着恶心将身上的衣物全数除净。

靠坐在浴桶里,心里还在想着在花船上的惊鸿一瞥,那楼上的姑娘身形当真好像婉婉。

随即便失笑般地摇了摇头,莫非他还真是魔怔了,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小姑娘。

不仅要来入他的梦,就连白日里都是她的影子。

快了,待他处理好这些琐事,就去寻她。

这头,被傅于景思来想去的秦婉,正跟她娘俩人瞧着包袱里多出来的房契面面相觑,旁边桌子上还有张已经拆开来的信件,打头便是郑老爷子熟悉的字迹。

“这老爷子,当真是”

秦母眼眶微红,语气都有些哽咽。虽然郑老跟她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老爷子的脾性她倒是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塞了张房契进来的,定是怕她们不收。

虽不明白京城里有这么一间铺子的郑老,怎么会沦落到去他们秦家村住茅草屋,但谁又没有一两个秘密呢。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包容爱护,不是互相窥探。或许正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秦婉将信又看了一遍,心中五味杂陈:“娘,我们要收下吗?”

秦母轻叹了一口气:“收下吧,不过咱们也只是暂住,房子还是属于郑老的。等往后咱们站稳了脚跟,他若愿意,再将人接过来一起住,郑老拿咱们当亲人对待,你得记在心里头。”

“哎我知道的娘。”

秦婉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她娘话里的第二重意思,就是一愣:“娘,你以后不打算回秦家村吗?”

她还以为等找到渣爹算完帐,她娘还会再回秦家村。

秦母听罢笑了一下:“也不是非要回村,反正只要咱们娘俩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

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给了秦婉,望着灯罩内摇曳的烛火,微微出神:

“我知道你想找你爹,但是婉儿,你要做好他根本不会认我们的心理准备。这是咱们离村前,你大爷爷给我的,里头是你爹的住址。你若是想见他,咱们到了京城就可以去。”

秦婉惊讶地摊开纸条,没想到大爷爷竟早就知道了徐达安的住所。虽然她知道渣爹的官职,等到了京城一打听就能知晓地址。但是这对于一直待在村里的大爷爷,想知道,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见她娘反倒安慰起她来了,秦婉干脆地摇头:“娘,我知道他成了新家,已经不太想去找他了。我只想跟娘在一块儿,娘若想去婉儿才去。”

“傻姑娘,其实你娘早就释然了,原先心里的那点不忿经过你大爷爷的一番话,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往往就是这么脆弱,抵不过距离,时间,甚至升官发财。”

秦婉微愣,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傅于景。

也对,或许她根本不用着急着离开秦家村,不一定这几个月过去,他早就将自己说的那番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九月中旬,赶了一个半月的路程,秦婉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的地界儿。

到底是皇城根下,就连脚下的路,都比一路上的任何一条长街宽敞不少。估摸着就算是有两辆马车并肩齐驱,都不会显得拥挤。

道路两旁琳琅满目的摊贩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还有不少都是外藩流进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老板,来五碗汤面,再每碗卧个鸡蛋。”

“好嘞!”

赶了一天的路,除了晌午的一顿干馍,几人都没进食,一行人早已饥肠辘辘。秦婉挑了家食客众多的面摊,直接在刚空出来的方桌前坐了下来。

初到京城,望着四周处处都透着不一般的摆设,孙薇还有些胆怯,见秦婉给他们叫了面,连忙摆手:“婉儿啊,我跟平安就不要鸡蛋了,你们自己吃就行,这京城也不知道鸡蛋多少钱一个。别这么破费了。”

秦婉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我刚刚看了物价,虽比我们灵璧高了些许,但是也算不上多贵,几个鸡蛋而已,咱们还是能吃得起的。”

说罢扬了扬唇,精致漂亮的五官漾开了一抹笑容。看得路边的行人频频回头瞧。

“呵,鸡蛋都吃不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穷酸村妇。”

秦婉的话刚落,就听到侧方一句掐着嗓子的冷嘲热讽。

弄得几人都一脸的莫名,循着声儿看去,是个打扮得颇为讲究的姑娘,头上还插着两支银簪。正站在一驾豪华雅致的马车前,约莫着是这户人家的大丫鬟。

不过也不知是哪家的丫鬟,竟这般嚣张。

见到秦婉看过去还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鼻孔都恨不得翻到天上去,身体力行地诠释了“目中无人”四个字的意思。

秦婉眨了眨眼,有个这么会拉仇恨的丫鬟,她家主子得有多倒霉。

“姑娘,那是徐大人府的马车,那丫鬟是大小姐跟前的红人,嚣张是出了名的,你可当心别惹上麻烦。我瞧你是外地来的吧?是来奔亲戚?”

这时面摊的老板恰好端了两碗面过来,许是听见了那丫鬟刚刚的话,放碗的时候连忙压低声音叮嘱秦婉。

徐大人?

不会那么巧吧。

秦婉收回了落在那丫鬟身上的视线,朝着面摊的老伯笑得一脸纯良:“没错,我们就是来奔亲戚的。对了老伯,你刚刚说的徐大人,他权力很大吗?您放心,我们指定不会上去招惹,就是想以后遇到避着点儿。”

面摊老板将抹布甩在了肩头,见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性子单纯,便也难得多提点了两句:

“那倒不用这般小心,徐大人虽然官职大,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是人却很随和,是个难得的好官!对了,还在我这儿吃过面呢!大小姐脾气也很好,从不为难人,也就是那丫头狗仗人势。也不知道那么温柔的大小姐,怎么留个这么泼辣的丫鬟在身边。”

说罢老板摇了摇头,又去忙活了。

秦婉瞅了眼面色无异一心吃面的娘,随手拿过醋壶往面碗里倒,眼神又瞟到了右侧方停着的马车上。那丫鬟还一脸嫌弃地看着秦婉。

原来这丫鬟的“倒霉主子”就是原书里,三岁读诗,六岁作诗,十岁就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才女徐娇娇。

果真无脑爽文男主的光环,是可以延续给下一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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