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储黛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39章千秋万岁,公主嗜我如蜜,风储黛,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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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在即,小皇帝决议榷茶使将从今年的考生里选拔,再选派几个经验老道的文臣给他打下手。禁榷令古已有之,实行起来毕竟不难,当是给新科榜首的一次磨砺也很好。

眼下令他不能心安的只是一件,那便是太皇太后的千秋节。

这个节骨眼上,皇姐病了。

见了李奉宗后,敬武长公主府一行人出了城,回来以后,说是长公主受了风,病得不轻。小皇帝当即派了医术最为精湛的御医上门为长公主诊治。

正值望日刚过,小皇帝想前几日因为筹备大典忽视了听泉府,今日有兴致,想要听先生讲讲天文经了,便让人过府,把姜偃请了来。

姜偃亦是病容倦倦,肤色苍白,面皮犹如薄雪几近透明,仿佛能看清底下细腻如毫发般的血管。

他的手藏在道袍底下,如玉削成的指骨拈着一本经。

但小皇帝忽然又不愿听这些了,口中笑吟吟问道:“先生慧眼,可能看出云中王、汉亭侯之流心术如何,手腕如何,千秋节上可否请先生代朕双目?”

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亦是有原因的。

千秋节大典设在行宫,届时小皇帝将陪同太皇太后稳坐岁郁宫,异性王侯位在亲王公主之后,与二品以上大员并席。本朝国师虽无实权,但却是正经的超品之位,地位不可谓不尊崇,姜偃如能赴宴,必会列席云中王等之间。

小皇帝无法看清的人和事,姜偃能够处于其间,替他看分明。

“先生,如何?”

天子之命,姜偃自然唯独应从。

小皇帝于是欢欢喜喜地道:“上回说到天狗食日和五星逆伏,朕还有几处不明,先生与朕再讲讲?”

姜偃颔首。

小皇帝虽然喜爱天文,但他也仅只是出于好奇想要去了解那些怪异天象,或借此预测吉凶,并不是出于对天文真正的敬重摸索,反而他迫切地将天象与人间国运挂钩,与姜偃的观念是背道而驰的。

旁人皆道姜偃料事如神,这一观点在小皇帝这里也是根深蒂固。

殊不知,他也常有算错的时候。

但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会忽略,譬如算五次,出错一二次,人们依然会认定你是神算。因为在凡人看来,神的旨意是高深莫测,不可捉摸的,有一个人能够猜对大多数神明的意图,那他在凡人中就足可以被供奉起来了。

姜偃的错误比老国师还要少,十有九中,怎能不得皇帝信任?

讲经毕,小皇帝将姜偃留下吃了一盏茶,笑吟吟地安抚爱卿“受伤”的少男心:“先生,看开些。”

他说的自然是长公主。

姜偃不动声色,保持沉默。

小皇帝起身,抬手在国师的肩头拍了下,叹了声道:“先生,朕的皇姐,还不大知男女之事,她对先生的种种辜负,朕代她向你赔罪,望先生你就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过多地计较。”

姜偃垂袖行礼:“陛下言重了。”

他的嗓音沉暗,随即仿佛忍不住,不顾御前失仪闷咳了一声。

小皇帝直起身,少年已经渐渐开始抽条的身姿,如今放在男人堆中也不算矮了,他笑道:“是了,先生是世外高人,哪里会计较末节。何况,先生怎可能会喜欢过朕的皇姐呢,这感情嘛,只要心不动,就立于不败之地,先生在这方面已经是立在高处不胜寒的境界里很久了,方得如今的清心寡欲。”

顿了一下,他话锋转到了裴钰身上:“朕属意胶东王为驸马,这也是先帝当年的意思,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裴家世有战功,王爵世袭罔替,昔年大魏天子几欲赐下元姓给裴氏一族。裴氏的族长谦卑拒辞,后来方不了了之。

姜偃懂小皇帝的意思,是安抚,更是敲打。

尚公主,他不配。

大魏唯一的嫡公主,自有她最好的良缘,该当累代勋贵的王侯来与之成就。

姜偃亦曾想,或许师父所说的算人不算己,是命里注定公主的良缘是自己。而如今,他却越来越意识到一点,也许只是他一厢情愿地将公主视同自己……毕竟那些可笑的妄念,一直没有真正消散过。

而他自己,或许根本与公主无关。

姜偃颔首,因为疾病而显得沉暗的嗓音听不出一丝的波澜:“胶东王,自然是极好的归宿。有先皇与陛下掌眼,自是不会有错。”

姜偃说话时常似真非真,但这一句却是真话。

这一代的贵族之中,唯独裴钰,出身于如日中天的裴氏,与长公主有总角结识之谊,为人高傲耿介,与公主是势均力敌。

公主若嫁裴钰,在外人看来,自是天作之合,令人称羡。

小皇帝私下里偷瞄先生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之处,暗自放下了心。

至于皇姐如今在找的苏嬴,是个已死之人,不足为患,只要姜偃不再参与进来,那么元清濯嫁裴钰,随夫赴任渤海是板上钉钉的事。

……

元清濯病了几日,转眼四月十二,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这日,她憋了好几天的鼻子终于通气了。

难得银迢发现公主还有女孩子的一面,为了讨祖母喜欢,一大清早她便起来事梳洗了。

她更换上宫里送出来的春杏黄、榴花红、雪里青三色十二破的团窠孔雀间裙,一大早便已坐在镜台前挽发、上妆。红梅花钿,月牙斜红,朱砂色的口脂蒙上薄薄的一层晶莹色泽,犹如浸了朝露的嫣红果子。

公主消沉了很久,从那日得知了苏公子死讯以后,公主已经整整七日没出过房门了。

元清濯望着镜中用胭脂添了几分气色的自己,白玉象牙篦子一下没一下地打理着垂落的长发。

她居然在自己的发尾里,发现了一缕银白的丝。

看了一眼之后,元清濯当机立断,不顾头皮的疼痛扯落了那缕头发。

橘兮进来,端着一金漆紫木托盘,里头盛着朵雪水湃过重新晒干的蜜藕色牡丹绢花,替长公主簪在峨峨飞天发髻间,花色潋滟生动,犹如浮光月影,花蕊内置有金丝滚珠香囊,嵌着缕由内而外不断散发的真花幽香。

也就在这时,橘兮抬眸偷望了眼公主,嗫嚅道:“乙纯他们说,听泉府今儿一早,马车就向行宫方向去了……”

元清濯抚篦子的手一定,眼中恍惚了一瞬,橘兮小声道:“奴婢是很为苏公子抱不平,但毕竟斯人已逝……公主如今面前的,是国师。公主你何妨再将国师追回来。”

不待元清濯回话,也不理银迢频频眼神示意,橘兮这没眼力见的,又道:“不止呢,梁都最有名的几个贵女,像是青田县主、灵州郡主,还有那信陵夫人的庶妹在内,好几个对国师大人动心的,这一次,也均在受邀之列。”

橘兮非常同情苏公子的遭遇,否则一开始也不至于和对她恩同再造的公主别扭起来,只是如今,已经证实了苏公子的死,再去为死人守节,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况公主与苏公子缘起缘灭,不过一夜露水夫妻,大魏民风开化,连夫死改嫁并二嫁高门都是常事,无论律法人情都并没有要求她必须对已死之人忠贞。

公主如今还不到双十年华,还有大把人生值得去肆意地享受,耽溺旧情是何苦来哉?

如今,橘兮反倒过来规劝公主了。

元清濯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

但姜偃把话说死了,出了听泉府的大门你就不要再回来,人都把话说绝到这份儿上了,若还装成无事发生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实在难看。

她吐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主意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甲全进来禀报,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口了。

未免误了时辰,元清濯利用剩下的一点功夫飞快拾掇好了心情,换上假假的笑颜,面含喜色,出门登车。

今日是祖母寿辰,不能让老人家不高兴,自己这点子烦心事不如过了今晚再说。

一路驰往行宫。

行宫建在西山山麓,与上回赛马的猎场相去不远。宫阙楼阁的规模如同瘦身之后的皇宫,但岁郁宫主殿规模宏大,丝毫不逊于皇帝坐朝听政的宣政殿。

尽管元清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收拾自己,但赶到时,也还是算晚了一步。

此时虽还未开席,然而太皇太后已在行宫中等待,谁又敢迟来不敬?

况如云中王之流,是异地前来为太皇太后贺寿的,何敢不殷勤。

元清濯上上下下打量着,贵女们都自成一圈,王孙们又成一圈,彼此各不干涉,即便是夫妻,此际也都分作两团应酬,起坐喧哗,跸道两侧设席的宫人来往不绝。

而元清濯与他们不同,她一来,几乎立时就被划到了男人阵营,还没反应过来,云中王就率一干人等拦住了她的去路。

此际觥筹交错,众宾尽欢。

云中王携了一壶好酒过来,要给元清濯敬酒:“当年北胡人作乱犯我大魏,夺走了我的云中马场,长公主是一马当先,率领先锋军三千人那是力克三关直取敌营,何等英姿飒爽。可惜战局诡变,小王一直没找到机会亲自向公主道谢。”

说罢,斟了一盏清酒,欲令元清濯饮下。

元清濯自发现酒后失德,玷辱了苏嬴之后,就决意将杯中之物戒了,只是不忍拂云中王好意,只好尴尬一笑,“嗯。云中王属实客气了。”

她仰头饮酒。

“好酒量!长公主不愧是女中豪杰,人就是与那些扭捏作态的女人不同,小王对公主那是神交已久,来来来,我这还有上好的琼浆玉液……”

他一开口,底下的附和之人就立即开始吹吹捧捧,极尽夸张地拍元清濯的马屁。

云中王盛情难却,将家中窖藏多年的珍酿都搬了出来,执意要与元清濯喝个痛快。

但元清濯却不愿再饮,待会儿是皇祖母的寿宴,如果届时露出醉态,闹出丑……

一想到这就想到苏嬴,一想到苏嬴,她实在是半分饮酒的欲望都没了。

正想着如何推辞,那云中王又好意难却笑脸相迎:“公主,小王还一直想邀长公主做客云中,我那儿有上好的纯血大宛天马,只要公主喜欢,小王愿意赠出百匹。”旧时光整理

一匹纯血天马已是千金难寻,况于百匹,在场闻言之人无不结舌。

天马的确更长于作战,比北胡的牧马更勇武,元清濯也不免心动。只是,她真不愿意再喝酒了。

就这时,一只手从元清濯与云中王之间横了过来,取走了云中王掌中的酒觞。

她微怔,只见面前的男人剑眉星目,朗若朝霞韶举轩轩,噙着熟悉的和煦的笑容,回看了她一眼。

“这酒我替长公主喝,谢云中王慷慨解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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