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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当下将来龙去脉又详细陈述了一遍,原来,适才换防时,有一波黑衣人,趁其不备,偷摸闯入了墓穴。
这些人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能做得如此不动声色,等到众人惊醒时分,已经被他们钻了空子,再要追,也追不上了。
京兆尹晋元绅为了安全起见,道穷寇莫追,然而守株待兔这么久,依旧不见他们上来。
“公主,对地宫的形势大家伙儿都不熟悉,您看,要不然……咱们还是问一问国师?”
李光委婉地建议道。
元清濯道:“此事不必惊动国师,这墓虽然深不可测,但贼人下得,我凭何下不得?我手中之刀,没教过我怎么杀一只自投罗网的愚蠢兔子。”
见公主竟然固执起来,李光惊呆了,立即劝阻:“公主,使不得,公主乃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万一要有个好歹……”
元清濯皱眉:“什么千金之躯?我杀的北胡兵团一团能绕这宫城几圈了。”
现在,她万分笃定,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都没有错,这古墓底下果然内有乾坤,贼人定是在里头私藏了重器,当时填平墓道时,以为不会有人发觉,因此不少脏物都来不及转走。
但没想到姜偃居然牵出了他们的老巢。
这一举,几乎要拨开迷雾,令人窥探得所有真相。
幕后之人慌了。
眼下,他们应该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来得及转运出去,故而转回来搬走。
根据李光所述时辰,距此刻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若是再不追击,真让他们搬空了古墓,这一切岂不前功尽弃?
这里可不只有自己的心血,还有姜偃的心血,他赌上了性命也要揭开真相。
她怎能让他输?
“不怕死的,随我来。”
当即,长公主召集了巡抚司五十好手,下到墓穴,留其余人等,巡视周遭,继续守株待兔。
李光劝不住长公主,不敢忤逆她的命令,但等人一走,他立刻吩咐下属折回枫馆告知国师。
下属行色匆匆回了枫馆,但国师的童子却道国师已被公主点了昏睡穴,至今尚未苏醒。
那下属骇然变色,直言道不论如何,也要先禀报这件大事。
然这里无人会解穴,镜荧就算是有心想帮却也爱莫能助。
下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人,神色萎靡,不复昔日神采。
“我来。”
下属立刻眼睛一亮:“胶东王请!”
裴钰心事重重,瞟了一眼卧榻之上的姜偃,随即点头朝里走去,命镜荧扶姜偃起来,他找准公主按昏睡穴的位置,运力于指。
公主的指力在他之上,点穴时下手又重,本不那么轻易能解开,但幸亏姜偃被点穴已有几个时辰,加上那行针的大夫为他活血通络,这昏睡本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姜偃被裴钰一指头点醒了。
“先生。”镜荧欢喜上了眉梢。
姜偃抬臂,轻揉了下眉心,视线缓慢地恢复清明,仿佛才发现,自己床边坐着裴钰,而另一边,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回国师大人,小人彭二,是李光大人麾下,李大人派小的来有要事禀告国师。”
姜偃颔首:“你说。”
当下,彭二将长公主领巡抚司五十人下墓之事说出:“回国师,今日一早,国师与公主离去之后,我等继续在墓道口周边巡防,原本也无事发生。但换防之际,守备空虚,分了会神出去,居然将一帮黑衣贼子钻了空子,被他们抢进了墓道。”
姜偃微微攒眉,但还可以说得上从容淡定。
只是,很快他已猜到了彭二来此的意图。
倏地抬眸,“是否公主追去了?”
彭二一愣,心道这国师果然是有大法力在身上的,料事如神,没有他算不到,既是如此,倒不必自己赘言了。
裴钰却慌了神,一把掐住他胳膊,用力几乎要将他的臂肉拧成麻花。
“你说什么?长公主去追那些黑衣人了?”
裴钰不是不知道,元清濯疑心这伙人与上次千秋节行刺太皇太后的刺客有关,但她孤军深入,这是何等危险!
无论如何,公主都不能有丝毫闪失。
彭二吃痛,连连点头,末了把锅扣到长公主自己头上:“小的们劝也劝了,可公主哪是听劝的人……”
裴钰撂下一屋子人,拔腿就赶往古墓发掘现场。
彭二话没说完,那小王爷已经跑得不见影了,他连连摇了摇头,对国师道:“国师大人,这地宫里头的形势错综复杂,公主殿下虽然武力过人,但到底是金枝玉叶,就算只有个磕伤碰伤,咱们大家也实在不好向梁都那边交代。”
他停了一下,咽了口吐沫,“国师,不瞒你说,咱们大家有眼睛,都看得出公主是特别钟情国师,对国师的话言听计从,国师要能劝说一两句,哪怕公主退出地宫,咱们这群跑腿的去卖命也行。”
姜偃伸足下榻,双腿停了一停,试图去穿履。
镜荧见先生刚醒来又要以身犯险,忙来劝阻,姜偃沉默着挥开他,低头拾履,随即更衣,朝外走去。
彭二紧随其后,出了波月斋便听国师问:“对方有多少人?”
“具体没数清,不少于……二十个?”
敌方人数不在少,但公主有巡抚司的好手,气势上是分毫不弱。
姜偃再度为之一停,搞得那彭二心里头俨如打鼓七上八下的,不禁心慌意乱:“国师大人,怎么了?”
姜偃转过面。
他看了一眼彭二,眸色极深。
但没说别话,只是道:“你先去。”
彭二一时不解:“嗯?这是为何?”
姜偃嗓音微沉:“我有一副龟甲未取。”
彭二纳闷不已,立即反问:“国师,都这个地步了,那胶东王都追去了,十万火急了,咱还要卜卦吗?”
姜偃微笑:“胶东王武艺精湛,他抢在前边,没什么不好。你回去告诉李大人一声,就说请他全力配合胶东王,若我此卦为吉,公主定能平安无事。”
彭二紧皱眉头,但国师发了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他自行离去,他再劝说姜偃反而不妙,因此他满腹狐疑,也只能先暂时离开。
……
元清濯跟随那群黑衣人下墓之后,沿着漆黑一片的墓道往里挺入。
越往里,则越暗,巡抚司的人举起了火把,在元清濯前面照明。
墓道内部,修砌的砖块因为年久已经破损,踩上去凹凸不平,已经松口了。
元清濯步步戒备,如临大敌,仿佛行走于听泉府迷花阵那般小心。虽说秦威王可能不一定会在墓中留下什么可怕的机关阵法,但这墓穴早已被千年之后的来人攻破,他们以此为根据点后,为了防止外来人进入,说不准会留下什么杀伤力强大的暗器。
这一点不得不防。
元清濯往里深入,这条墓道长而宽阔,然而远处黑魆魆的完全看不清,里头没有一点风声,也没有一点动静,而且走了这么久,空气才稍稍感到稀薄些。
看模样,是有人在这里打了排气孔。
确实是好手段。
再往西行,只见前方分出了一条岔路,一则往南,一则往北。
“公主……”
巡抚司的人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请示长公主。
“分头行动。”
“是。”
当下每二十五人一组,一队往南,一队往北。
元清濯犹豫了一下,往北去了。
其实墓道里蜿蜒曲折,没有罗盘在,方向感已经渐渐迷失,元清濯也并不肯定自己走的是北面。但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自己这一路一定会遇上什么。
姜偃勾勒的宫城图,朱笔标注的爆破点,此时清晰地在她脑中呈现出来,几乎有一条与地上宫城相对应的明路呼之欲出。
元清濯一鼓作气,夺过了巡抚司散兵手里的一支火杖,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这时,走了一射之地,终于,从路的尽头传来了动静!
是一串嘈杂的脚步声。
“追!”
元清濯按照腰间弯刀,一手举起火杖,几个闪身腾挪,施展开燕子掠水的轻功,奔到声音传来的那块地方。
果然,这里的视野已经极尽开阔,又分出了两条岔路,岔路口中央是一个石壁之间偌大的神龛,不知供奉着什么,元清濯没去细看,只听见那声音沿着墓道传出一阵阵回音,元清濯一鼓作气,举火杖直追击而去。
这时,本来就慢了一脚的巡抚司众人已经彻底不见了公主踪迹,一个个吓得心惊胆裂,忙又将队伍一分为二,前去接应公主。
墓道狭窄逼仄,头顶不过丈许高,连响箭也放不出,寻不到公主的几个人渐渐开始气馁。
里头无数岔路,迷宫一般,他们为了免于走散,避免了再度分兵,便在里头如没头苍蝇似的东游西逛。
但陛下有过交代,公主有丝毫差池,他们都需提头来见,如今……这可怎么办!
那伙黑衣人早有觉察,自己被盯上了,他们的转运已基本完毕,正预备撤退,冷不防一道银光从身后刺出。
银色弯刀如电光一掣,映着火杖即将燃尽的亮光,几乎晃瞎了人眼。
黑衣人如临大敌,负责转运兵器的从暗道里先退出去,留下七八个为他们打掩护。
但元清濯的刀法凌厉迅捷,出手若雷霆,快攻猛打,丝毫不留余地,在她凛冽的刀势笼罩之下,黑衣人不敌,一路也只能且战且退,后来被逼到边角,再无路可退,只得引颈就戮。
元清濯一刀料理一个,解决完四个,回头见那群拖着兵器的已经跑得没影了。她清眸一寒。她要的不是死人,而是物证。
当下,她再度提步朝那群黑衣客追了上去。
双方在墓道之中奔袭了近乎半个时辰,元清濯始终紧咬不放,轻功丝毫不乱,他们唯一的优势就只能是仗着熟悉地形,引诱公主在里头乱窜,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一人道:“没办法了,将那妇人引到路面上,就地扑杀!”
元清濯追到一线极为狭窄之处,仿佛路已到了尽头,但这里却有一线明朗的天光泄入,犹如一泓金色的海水,将黑黢黢的墓道深处,照出一块明亮的光斑。
果然,还有第三条出口!
元清濯双足点地,纵身腾起,随即一脚踹在那块铁皮上,簌簌地落下一串灰尘来,但那铁皮顶应声豁然揭开,大把的阳光与空气和着碎尘兜头浇了元清濯一脸。
她出来了!
地宫的第三条墓道,所通之处,居然是旧都宫城的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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