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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濯眼眶中正欲簌簌滚落的晶莹泪珠倏地一停。
她支起了脑袋,心虚气短地望着他。
“阿偃……”
说完扭了扭小蛮腰,像条灵巧的水蛇在他胸口游过。姜偃蓦然感到咽喉一阵枯涩,亟待水去解渴,缓解这陌生的焦躁。
她既然已经知道了,想必,也更加笃定了他对她的情意,方才如此有恃无恐。
姜偃已经不想反驳了,相比于他是苏嬴的铁证,其他的很多话看起来都轻飘没有力度,只能拿来哄骗傻子。倒不如大方承认。
可是,就算他如今只是姜偃,便意味着雨夜的伤害不存在吗?
不是没有得到过答案,公主她忘了,对苏嬴,她也从来没爱过。
“公主预备让我如何?”
修长的睫影,漆黑、密实,掷下一片细腻的阴影,投在他仿佛被揉碎的眼波里,显得那样纯质,她无法忽略那其中隐含的自嘲。
心轻轻一抽。
元清濯握住姜偃的手,五指收拢,握住它,慢慢地移向她的胸口,在他微微惊诧的目光之中,抚平,压在她的不断有力搏动的一处最温柔也最脆弱的所在。
“阿偃,”她心里疼得厉害,不觉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我是心里只有姜公子,但是从今以后,苏公子在我心里和便和姜公子是一人,只是你。”
苏嬴也好,姜偃也罢,她爱的是他这个人。
姜偃的手心仿佛着了火,烫得起泡,一刻也再按不住,想抽离出去,却被长公主握着不放,挣了两下没挣脱,俊脸都红成了煮熟的螃蟹。
而长公主怎么肯放过这美味,就着热香四溢的娇羞国师,在他的脸上重重嘬了一口。
亲完顺带抿抿嘴巴,照着局促不安的国师眉眼弯弯:“阿偃,我好快活呀!”
姜偃“嗯”一声,眼神又落在了别处,根本不敢看她。
元清濯捧住他脸,爬上去一点,额头贴住他额头,吐气如兰:“苏嬴是你,我很开心。但你瞒我,我就不那么开心了。要是,我是个笨蛋怎么办,阿偃,其实你心里,是希望我能认出你的吧。”
现在想想,姜偃说过的许多话都有深意。
上次她提出要分开时,姜偃曾经对她说过,希望他好好地想想,把一切都想清楚。
后来又问她,有没有喜欢过苏嬴。
在姜偃的心里,还有一个因为未能甘心而不忍杀死的少年苏嬴的灵魂,孤独而抑郁,既盼着她记起,又矛盾地觉得不该和她在一起,既想分开,却又不舍得她身陷险境,才导致种种分裂一样的行为。
也就是因为这些种种温柔偏执,才让元清濯在得知真相时心里既惊又疼。
才知道,从前那些她以为的他的“矜持”,不是欲说还休,更不是故意吊着她,只是,他心里一直这么矛盾地爱着她啊。
连她自己,在从谢淳风口中得知他竟会如此爱着她的时候,都感到不可思议。
她越是想要从他的神情里去深究真相,他就越不自然,俊脸霞红,微微发烫,目光躲闪着纵然被她捧着脸也不与她对视。
元清濯于是笑起来:“先生,我真的以前都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容易害羞啊。”
姜偃忍着脸被挤变形,心想,是个人被压在床上如此轻薄,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元清濯继续轻薄他,过会儿揉揉他耳朵:“那我们成亲了以后怎么办,你还这样羞吗?”
成亲……
这两个字,一下打进了姜偃心中最脆弱的某处所在,熨烫到了心底。
他茫然无措,终于与她目光碰上,却看到了一个眼神更为清澈、也更为坚定的公主。
无数的话涌入喉间,将发不发,欲吐难吐,多想为自己质问上一句“为什么当年抛下我啊”,可这一刻,一如三年前的雪夜,依旧是,说不出来!
最后,仅化作淡淡的一声:“不是男宠吗?”
元清濯捏捏他耳垂,笑容无比风流得意:“谁说是男宠了,是正夫!”
说完,她放低了声音,望着他,又小心地道:“要阿偃活在阳光底下,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爱我的那种,不是见不得人的,一直要穿不透光的黑色裳服,哪里也不能去的男宠。要阿偃,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我也只要你一人的那种,明明白白实实在在的婚姻,你明白么。”
姜偃的目光直了似的,乌润的黑瞳一动不动。
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她陡然压下来的嘴唇所封缄,于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全身上下,连发丝都软融了下来,近乎要化作一汪软水,任由她捏成无数种形状。
她的唇,带着一种能够滋润干涸荒田的独有的蜜浆,仿佛是上天赐予的醇美甘霖,温软而缠绵,令人如醉酒醪,意识都开始为之混沌。
姜偃只觉身下一半是烈火,一半是海水,极是煎熬。
这时,她放弃了继续深入地欺负他,微微抬起头,收紧下巴,俏面阴沉下来。
“你要说什么你不值得、不配之类的话吗?”
他心念一动。
正要说话,她却板起了脸,严声道:“你就配,绝配,锁匠都没有你能配。告诉你,我元清濯长这么大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我皇祖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逼退你让裴钰上位,你要是连她这点目的都看不穿的话,我就枉自奉你为聪明人了。而且——”
她顿了顿,手掌往下,隔着被子去碰他的腿,又想到老大夫的话,不由悲从中来,勉力压下去心头的艰涩,她一字一字地道:“现在你跟我都清楚,你不是出身贫门,是忠臣良将之后,你的腿,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当初皇祖母那样说,你应该反驳她。”
姜偃沉默一阵,似乎是没想到,他只是在思虑该如何说,而不至于令自己最后羞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作为男人实在难堪。而就在这档口,公主殿下已经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
他无奈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了一点打断她的机会,“公主。”
“叫我小满!”
这一次,她的口吻带了一点命令式。
姜偃顿了一下,脸色愈红,然而最终顺从地唤道:“小满。”
元清濯这才稍感满意,总觉得这样了,姜偃方不会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于是放心大胆地等待着他说下去。
姜偃苦笑了下,无奈地道:“公主气势咄咄,我本来以为不会有我说话的机会了。”
元清濯一愣,继而想起方才一番慷慨陈词豪言壮语,好几次野蛮地打断他要说的话,顿感心虚,几乎想捂住自己的双眼了。
姜偃望着她,目光细细碎碎,温泽润和,虽然还在下边一动不能动弹,可半点没有被胁迫的不情愿。过了半晌,他抬起一臂,手指轻摩挲过她的鸦鬓。
“是我不够有勇气,现在依旧没有。”JSG
他停了下,微笑。
“也只好对公主殿下说,以后都不敢了,求你不要嫌弃,不要不要我。”
元清濯一愣,意会到了姜偃话中的意思,嘴唇越咧越开,最后绷不住了“嘭”地绽成烟花。
她再度埋首在姜偃的肩头,身体不住地抖动,这一次确实欢喜,喜极而泣。
劫后余生,失而复得。
她曾经这么不知珍惜,如今玉人依旧在自己身侧,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
元清濯笑得下巴轻轻抖动,手指拨他下颌骨,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神色,但莫名就是知道他很愉悦,于是她便万分心安。
“我可舍不得不要你。我的脾气又臭又硬,就像烂水坑的臭石头,也蒙苏公子不弃,觊觎有三年之久了。”
她支起下巴,促狭一般地,伸指头戳了一下他的俊脸。
“还装矜持,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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