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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偃手里所拿的令符,是黑衣人私下里联系暗桩传递消息的一种暗号,元清濯握着这暗号,所想到第一个人就是天香楼的老板。

然而她最近办事过于高调,已经在人前露了脸,因此,她把刺探天香楼老板的任务郑重地交托给了林霜写。并嘱咐她,能不动粗就不动粗,非必要,不需屈打成招。

林霜写眼睛毒辣,谁有个鬼祟心思,都逃不过她一双法眼。元清濯对此十分放心。

她唯独不放心的是另一件。

那个给姜偃看病的名医在回去以后翻遍了药学典籍之后,告诉她,胜算不大,他还是那句老话,公主得要做好姜偃一辈子无法再行走的准备。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偃亦在场,元清濯心尖发抖,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脸色,姜偃的脸依旧浮着病态苍白,但却回以微笑,示意他自己并无碍。

但怎么会真的没有事呢?

她知道为免她担心,姜偃一直都在强撑。

大夫看向他,停了一下,一点不避讳病人隐私:“姜公子当时受伤的时候,定是现在十倍之痛吧,我可以说,最坏也坏不过当时的境况了。”

姜偃噙了缕笑,颔首:“痛不至死,就还受得住。”

“为您治病的那位,的确是颇有手段的大能,他为姜公子除去了很多隐患,致使这些伤病看着虽然吓人了些,但最多是致残,决要不了性命。”他停了一下,又道,“只是老朽以为,那位大能本事高超,远在我之上,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所学博杂,相比终其一生专注于医术的顶尖高手,不一定比得过医术,姜公子,我虽然不能保证能给你治好双腿,但你还可以相信,这世上,会有真正能为你对症下药的名医的。”

其实,这位大夫的想法,也是元清濯一直以来地想法,但她到底只是个外行,不敢妄下断言,一定就有法子可以医好他。但既然这位德高望重的名医都说了这话,那看来,是真的还有希望。

她的心顿时跳得飞快。

姜偃听了,面色不改,淡淡地道:“医士不必如此宽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大约心中有数。已经延误太久了,纵然是当时有医,如今已更难上百倍。”

元清濯心焦意乱,制止了他继续说这些丧气之话:“姜偃。”

姜偃的目光执拗而温和:“公主说了不嫌弃的。”

“我哪是嫌弃你……”

她明明是心疼他。

这好赖不分、顽固不化的男人,该好好地磋磨一顿灭了他威风了。

姜偃温柔地笑道:“公主都不嫌弃了,我又怎么还会害怕治不好双腿。您请尽管一试,至于那些世外高人,闲云无定,又该往何处寻觅。万事讲求缘分,尽人事,听天命,姜偃心中无怨。”

大夫叹了口气:“若是每一个病患都像姜公子这样想得开,老朽这辈子不知道能少挨多少顿毒打啊。”

元清濯一听,瞥了这老头一眼,总觉得他在为自己的医术不精找借口。

老头去配药了,吩咐镜荧去烧热水,等人一走,元清濯就开始撺掇姜偃,诅咒那小老头晚上睡觉被耗子咬脚指甲。

姜偃无奈地望着她:“公主,他是医士,别人为我看病这是恩情,怎能恩将仇报?”

元清濯知道这是恩情,他要是看病看得好,元清濯当然有大把的金叶子赏他,可这老大夫至今没有拿出亮眼的医术来,反而每回来都再三地说服她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哪有这样的。

没有错了,她就是那老大夫口中想不开也不讲理的病患家属。

姜偃叹了声道:“何况,即便我诅咒了别人,也不会灵验。”

一语成谶,说什么应验什么,公主殿下未免将他想得太过于神了。

“嗯?怎么回事,你不是百发百中的么。”

现在身体不行了,发不了功了?

还是,姜偃一直不承认他言灵附体这一点,是乌鸦嘴而不自知?

不过以她的见识来讲,大部分乌鸦嘴情商都极低,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口无遮拦,也算是正常。

姜偃颇感无奈地看向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说话也许是侥幸有过几中,但如果是违心之言,一定不会成真。”

“噢,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元清濯喃喃道。

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诅咒,就不可能会成真?因为他心里对给他治病的老大夫并无恶意,所以即便迫于她的淫威答应了,也不可能真的让那老头被咬脚指头?

她怎么觉得,他越解释就越玄乎了呢?

镜荧将热水备好了,拎了几只大桶入净室,倒入准备给姜偃药浴的澡桶,在按照老大夫的要求,放入了七八种煮透的活血止痛的药材,最为珍贵的是一样,那个在元清濯看来十分不靠谱的大夫亲手养植的药引——浸猪笼。

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元清濯差点两眼翻白昏死过去。心道她为什么要相信这种老古板,让姜偃吃这种苦。

不过在她看到大夫拿来的猪笼草以后,她就不那么想了。这种名字奇怪的药草,也有一个相匹配的奇怪的长相。元清濯看了一眼之后,因为它其貌不扬而对它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老大夫指挥着镜荧,把净室布置好了,一切井然,他对元清濯道:“公主,行了,可以让姜公子进去了。”

姜公子又不能动,元清濯想。不等镜荧把轮椅推过来,她率先打横抱起了姜偃,美其名曰,等镜荧把他先生安置好,水都冷了。

姜偃长手长脚,不惯缩成一团,还没开始泡,浑身已经充血冒红。

镜荧跟了先生这么久,还没见过先生如此窘迫,连忙道:“公主,男女有别,先生交给镜荧就是了!”

元清濯看他一眼,摇摇头:“你身板太小,哪是你家先生的对手,好好到外头守着,换水的时候自然用你。”

虽然公主言辞正经,镜荧却暗暗地想道,连先生都能轻而易举地抱动,两桶水又何在话下,公主分明是假公济私,借药浴之名行轻薄之实。

只可怜他小小童子人微言轻,硬拧也拧不过长公主,还是被赶了出去,一并被赶出去的,还有那个老大夫。

老的小的面面相觑,一个丧眉耷眼,一个心领神会,皆在外头吹风。

元清濯试了试水温,偏烫,于姜偃来说应该正好。

她将姜偃放进软靠里,拉上屋内四折的缂丝青绿山水图屏风,蹲到了姜偃腿边,屈一只膝跪地,伸指将他的腰带勾下来。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腹间结实紧致,线条流畅起伏的肌理,碰到的一瞬间,他的肌肉不自禁地往回缩去。元清濯食指一顿,却是被他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她并不懊恼,微笑着抬起目光:“怎么,不给看?”

从前不知道为何姜偃总在她的亲近后,像河蚌般收拢坚硬的壳子,现在,她真的完全了解了。

她现在需要重建姜偃对她的信任,令他相信,她想和他做亲密的举动,只是情之所至,不含其他,因此也不会在亲密之后就抛下他。

姜偃的脸绯红一片,从两腮,一路蔓延至耳后、颈下。

“阿偃,给不给我看?”

他这人有时候害羞都能羞得不动声色,譬如眼下明明都整个人红粉红粉的,通体都在泛光,可脸色依旧持凝,眼眸依旧深幽冷静。

被她问过之后,他的手抖了抖,随后,慢慢地拿开了。

既然这样,那就是给看的意思。

元清濯翘起嘴角。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来,才抽开他腰带,替他宽衣落下外袍,浓丽的明眉揪了起来。

她审视一般地看着姜偃:“你不愿意诅咒那个不靠谱的老大夫,倒愿意诅咒我?你就真的忍心老鼠啃我的脚指甲?”

可是这人亲口说的,只有真心实意发出的恶毒诅咒,才有可能会成真。敢情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她被老鼠啃脚?

姜偃一滞,仿佛跟不上公主如此跳跃的思维了,完全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从无边旖旎的暧昧氛围里,机锋急转,进入这个死亡话题的。

长公主有一双漂亮的美眸,常年是春水氤氲的,细看来仿佛隔了雾色去观赏桃花。

她轻轻一瞥,妩丽多情,花瓣似的红唇簇成一束,静静地偷摸看他。

再这样下去,水已经凉了。

姜偃感到很无力,他避过了公主热火撩人视线,长指勾住衣角,卸去了身上中衣。

壁垒分明的腹肌,在雪白的素纱亵衣之下若隐若现,满蕴生命力。

公主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他。

“……”

这时,长公主又想到一件事,她的心情突然由阴云密布转向晴空万里,连姜偃也算不出女人的心思为何变化得如此之快,就见元清濯翘开了唇。

她一脸得意的笑容,爬到姜偃的身旁,柔软修长的臂膀将他的肩背慢慢环住,凑近他的唇,深情款款地道:“哦,那我明白了——之前马车那次,我让你诅咒马车坏掉,你说不会坏掉,可结果还是坏了。”

公主心里记录着一笔一笔的旧账,清清楚楚,无可抵赖,连姜偃都忘了。

那次马车坏掉之后,元清濯献出了自己的“初吻”,尽管后来知道那并不是。

但看国师那时的镇定,似乎真的以为,他的诅咒不会应验。

元清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模样,连他自己深心在想着什么、算计着什么,他自己都不一定明白。

嘴上正经不阿,深心头却盼着马车适时地坏掉,好与她有肌肤相亲啊。

元清濯歪了歪脑袋,眼波特无辜特清纯:“嗯?现在知道羞羞了,会不会晚了啊国师大人?”

姜偃脸色绯红,眸子轻轻颤了一下,犹如蝶翼般舒展开来,看不到一丝的慌乱。

“公主,水该凉了。”

这话倒提醒了元清濯,她反应过来,脸色微僵,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又忘形了,你别见怪,我这就抱你进去。”

她起身,将姜偃抱住,走到浴桶边一定,随即缓慢地下沉力道,送他下水去。

看着他慢慢坐入水中,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元清濯幽幽地吐了口气,悬着的心稍安。但很快她就开始检讨起自己,一味地调戏美人,而忽略掉他身体的不适,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很是愧疚,几乎不敢再看他。

“我还是出去凉快会儿。”

净室中热雾弥漫,憋得难受。

她转身要逃之夭夭,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腕,并没有用几分力道,轻轻一带,她滑向了姜偃,脚底下差点儿踩空滑一跤,姜偃另一手扶住了她的后颈。

“阿偃……唔……”

他的唇寻了过来,堵住了她所有未尽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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