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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后宫中,如今资历最老的主位之一,婉嫔自是对后宫这些事儿知道的最详细。

婉嫔便也含笑点头,“可不是么。这后宫里啊,这些年但凡妃位以上的薨逝,皇上都给追赠或者加恩治表,或者丧仪加恩去。”

这些年后宫薨逝的妃位以上的主位,死后全都得了加恩。无论是早年的哲悯皇贵妃,还是皇帝登基之后的慧贤皇贵妃、淑嘉皇贵妃,个个儿都得了加恩,忻妃不过是沿着旧例而已;

甚或嫔位上刚进宫两年的郭贵人,都有死后正式以册宝册封为“恂嫔”。

这体现的不过是皇帝对于后宫的一份情谊罢了,但凡嫔位以上,系出名门的,在忻妃之前,已然全都得了此等待遇去,一个都没落下。

甚或,忻妃得的身后的这份“哀荣”,还是所有前头这些妃位以上主位里头,得到的死后待遇最低的一个。

便如婉嫔的话里所呈现出来的几个关键的字眼儿:追赠、治表、治丧。

这三个字眼儿看起来都是说人身后事的,实则内里乾坤亦不小,体现出的也是决然不同的等级。

追赠是这三个字眼儿里级别最高的:慧贤皇贵妃薨逝之后是“晋封皇贵妃”,淑嘉皇贵妃薨逝之后是“追封皇贵妃”,纯惠皇贵妃薨逝之后是“晋册为皇贵妃”。

与此类似,三阿哥永璋薨逝之后也是“追赠循郡王”;便连刚进宫两年就薨逝的郭贵人,薨逝之后都是“以册命追封为恂嫔”。

这些正式的死后追赠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便是人死后,也给正式的册宝,如正式的册封礼一般。

而“治表”这个词儿,不过是说在墓碑、灵牌等上头做名号上的改变。便如忻妃这样儿的,只是以“贵妃礼治表”,虽说可以在墓碑和神位上称作“忻贵妃”了,可是她没有册封,也没有正式的追封册文去。

在忻妃连妃位的册封礼都没能得到,徒劳地被称呼了近一年的“忻妃”去之后;她死后再度经受了一回这样的“有名无实”去。

至于皇帝在谕旨中所说,给她“加恩照贵妃例办理”,也只说丧仪的规格按照贵妃的位分来举行。

而治丧照温僖贵妃的例子来办理,也不是说忻妃的丧仪有多高,不过是因为从康熙年间温僖贵妃薨逝之后,在长达六十多年的岁月里,大清再没举办过贵妃规格的丧礼。皇帝既然要“其应行典礼,交该部察例具奏”,那礼部所能查到的贵妃例的典礼范例,也唯有援引距离最近的温僖贵妃了。

——自然说这六十多年里,康雍乾三朝再没有贵妃了,而是因为人家那些贵妃,死后都追封皇贵妃了,如雍正的年氏、乾隆本朝的慧贤、淑嘉、纯惠,人家可都是按着皇贵妃的丧仪办理的,自不是贵妃例可比的。

而皇帝之所以也号称“辍朝五日”,亦不过是因为温僖贵妃治丧之时,康熙爷也曾辍朝五日。这是援引旧例,循例而为罢了。

更为有趣儿的是,皇帝号称“辍朝五日”,那么内阁应该在这五日间不进本章,也就是说皇帝连批阅奏本都不能够——可其实皇帝从无一天不办理国事了。

如四月三十日,皇帝便下旨派兆惠驰驿前往直属堤河工程;亲自过问总督杨廷璋垫买物件银四千余两之事;安排南巡所用马匹之事。

五月初一日,过问粤海关官办年贡之事;再细究杨廷璋所在福建厦门的收受银两的陋规。

五月初二日赴畅春园,陪伴皇太后。

五月初三日,过问伊犁有官员被当地布噜特人所杀害之事;乌里雅苏台旧城修筑之事;陕西驻防官员岁支粳米之事……甚至这日还下旨旌表了两位民间妇人。

说好的“辍朝五日”,可事实上皇帝是一天都没闲下来,每一日都如常处理国务。

这些事婉兮心下也自是都明白,故此也只是淡淡一笑。

“公道自在人心,皇上心里也更是有一本明明白白的账。忻妃便是成了‘忻贵妃’,却不过只是一个称呼上的文字游戏罢了。终究皇上根本就没打算给正式的追封去,就更别提还要准备册宝了。”

婉嫔便也点头,“可不是嘛。这后宫里的人啊,人人都指望着进封呢。可是如忻妃一般,连着妃位、贵妃的两层册封都没得着的,也真是独一份儿了。说到底,她活着的时候儿,除了称呼之外,实际拥有的位分,只停留在嫔位之上罢了。”

就连白果都忍不住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是死刑犯最后一顿都给吃点儿好的呢,那咱们这位忻妃主子薨逝之后,皇上好歹也得给点儿意思去不是?终究人家可是镶黄旗满洲的高贵格格,阿玛更是于国有功,皇上怎么都该给个最后的面儿去不是?”

婉兮与婉嫔也是相视一笑。

替小七预备完了一应物事,婉嫔非要亲自给送到静安庄居处去不可。

好歹婉嫔是在嫔位,位分低于忻妃,这会子去便去了。婉兮位分高,这便没有高位给低位去祭拜的道理,这便也只能都托付给了婉嫔,她自个儿告辞先行。

婉嫔亲自将婉兮送到宫门外。

四月底,春色已深。满目柳绿桃红,侧耳间便是鸟儿啁啾。

叫人心下不由得随之一爽。

位下的女子和太监都跟在后头,婉嫔这才挽住婉兮的手臂,含笑轻声道,“……难为你了。当年陈世官被举荐进京,若没有你,便因为这个名字,怕都要被刷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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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却含笑摇头,“姐姐又给我戴高帽子了。实则陈世官改成如今的名儿,我又哪里能脱得开干系去?当年在安澜园,是我第一次看见姐姐家这个子弟。只不过彼时的他,还叫‘陈是观’。”

婉兮回想当年,含笑轻轻摇了摇头,“不愧是诗书传家的海宁陈氏,‘是观’这个名儿取得原本已是最好。”

《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是观”二字为名,足见其境界。

婉兮含笑道,“却是我多嘴,说海宁陈家已经出过大学士陈世倌,而陈是观的名儿听起来倒是一个音儿。何不如改换了用字,也算对长辈的敬重与纪念了去。”

婉嫔点头,“可不是。就因为他这改名,难得孝心,倒叫家中长老动了想收他回宗族的心思。”

五月初二日,四阿哥永珹等一应穿孝的皇子、公主、皇孙,正式到静安庄穿孝。

此时忻妃的金棺也早已挪到了静安庄来,等候数月之后,园寝落成,正式下葬。

到了这一日,婉兮才随着皇帝和后宫,一同到了静安庄。

皇帝奠酒,婉兮则望着那静静的金棺,心下也是一声叹息。

到今日,忻妃进宫十一年,婉兮与她之间的恩怨,便也绵延了十一年之久。

到了最后,若以生死定胜负,这一笔账便也终究都是算完了。

可是便是此时,婉兮心下又如何能有多少的欢喜去?人与人斗,终究各自身上都有伤,心上都落了疤。便是此时回想起来,那些曾经的疮疤,依旧隐隐作痛。

“戴佳氏,只是你终究没猜到——我与你说的那番话,实则有一半都是骗你的。你已经没机会想明白,你其实是输给了我的‘谎言’。”

没错,婉兮是早就与陈世官相识,早在上一次南巡,于海宁陈家的私园安澜园中便曾相遇。

彼时陈世官家早被逐出族谱,却生计艰难,比不得本家儿连续几代出高官;故此陈世官有意回归本家儿,借着本家儿的举荐,能够进太医院为官。

陈世官这便趁着圣驾在安澜园中驻跸的机会,到安澜园中小心打量,被婉兮不经意间撞见。

因婉嫔的缘故,婉兮自免其冲撞之罪,更与他多问了几句话。知道他家祖上被逐出宗族之后,多年来以行医为生,也好歹积累了下数代的声名去。

陈世官也知道了婉兮的身份,这便婉转表达想要进太医院谋个一官半职的心愿。

婉兮便是看在婉嫔的面儿上,也自有心帮衬,这才与他说了“是观”不如“世官”去——便因这个名儿,陈世官只要进京赴礼部应选拔太医的考试,便已足够引起关注和重视,倒比“是观”这个过于清心寡欲的名儿,更容易出人头地。

——可是婉兮与陈世官私下里的交情,其实却只到此时为止。

陈世官后来如何得到当地官员举荐,得以进京应试;又是如何如愿以偿被选拔入太医院,成为一个小小的生员的,婉兮便也不容易知道了。

终究以婉兮的位分,一个年轻的太医院生员,是绝对没机会能到眼前儿的。

“那些借着陈世官的名儿,我说的那些狠心的算计,不过都是我编了来唬你的罢了……”

婉兮深吸口气,叫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那些招数,她既然能编的出来,那当年也自然能做得出来。只是她终究做不到如忻妃同样的心狠手辣——便是知道必定有一天会算总账,却也没当真用过那样的法子去。

真正的最后一击,只是这一场循着皇上的心思,再加上陈世官所述,编织在一起,做就的一桩合情合理的“故事”罢了。

“我早与你说得清楚,那不过只是一个‘故事’,是你自己没听懂罢了;甚或,当你一句一声向我质问,我也都不肯正面的回答你,那便也是给你留下了破绽去——谁让你只知对我恨之入骨,我一说你便信实了,倒半点都没听出来?”

皇帝奠酒已过,起驾回宫。

婉兮随着一并回转。

待得踏出静安庄的大门,婉兮回眸最后望一眼忻妃的金棺。

“戴佳氏,这十一年来我是吃过你不少的亏。可我从不是算计不过你,我只是——不屑与你一样儿罢了。”

“若我当真想要算计你,只需这样儿,随便编一个故事,就够要你的命了……”

皇帝特地隔了一日,次日五月初三,这才来到婉兮宫里。

话题终是绕不开忻妃的事儿去。

酒过三巡,皇帝故意佯怒,伸手捏着婉兮的鼻尖儿翻小常儿:“爷不是早说过,叫你离这事儿远点儿?怎么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了?”

婉兮自知理亏,心虚又讨好地笑笑,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垂眸红了眼圈儿去。

“……我便不是为了自己和陆姐姐,我也得为了给二妞那丫头讨还一个公道去!若不是二妞出事,我便一切都由皇上做主就是。可是二妞的命,得我替那丫头来讨还。”

皇帝心下便也咯噔一声儿,有点傻,“你,你竟知道了?”

皇帝心下道,怪不得这两天看着毛团儿有些神色有异。可是他却以为毛团儿是想念二妞所致,倒没想到已经露馅儿去了。

皇帝这便懊恼,“呔,毛团儿还有永常在,这般不得用!”

他用了好几人,一起绕着九儿去,就是不想叫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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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垂首,高高撅了嘴,“爷当真觉着,奴才就那么好唬么?且不说毛团儿从小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他拉的什么屎;便连永常在,人家终究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皇帝也同样的心虚和理亏,这便抬手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嘿嘿,爷要当真觉着你永远都猜不着……那岂不是爷自己变傻了。”

“爷只是,以为好歹能等戴佳氏的事儿全都料理完了,你再知道也不迟。却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啊,就已经叫你给摸了个门儿清!”

婉兮也是哑然失笑,主动凑过去,将头依靠在皇帝怀中。

“多谢爷将她薨逝的日子,给定死在二十八日去了。总归在二十八之前的几个月,奴才是当真没单独与她见过面的。”

皇帝轻叹一声,将婉兮揽紧。

“不管怎样,那人当真如赖皮糖似的,怎么都不肯就范。就连爷的话,她都敢不放在心上。倒是你去了就见了效。终于,这后宫里清静下来了。”

婉兮伏在皇帝怀中,贴耳在他心口,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其实也是直到那会子,奴才也才刚刚知道皇上的筹划去……陈世官其实早就是皇上选定的人。”

皇帝便哼一声儿,“也不瞧瞧他叫什么。若不是人品和医术都能叫爷认可,爷又怎么会准太医院里也出来个陈世官呢?大学士陈世倌刚溘逝几年去,就又出来个这么年轻的在眼前儿晃,冷不丁还以为是什么神鬼灵异了去。”

婉兮也不由扑哧儿笑出来,“可不是嘛。这个陈世官虽说年轻,却没想到如此得用。”

皇帝哼了一声儿,“爷日后自会慢慢儿奖赏他去。不急于眼前儿。”

婉兮也明白,若是这会儿皇上就早早奖赏陈世官去,这反倒会将陈世官露了底儿去。

婉兮点头,“世官世官,那必定是后福绵长去。”

皇帝将婉兮拥紧,终于可以放心地落下嘴唇来,绵绵密密地与婉兮唇舌狎昵着。

这几个月来的刻意拉开距离,到此时终于可以尽数解开禁忌去,婉兮便也主动奉上自己的回应去。

唇齿相依,身段儿便也都一寸一寸紧贴在皇帝身上。

皇帝的呼吸陡然变热变急。

婉兮却不想叫皇帝这样快就得了手,这便趁着皇帝唇已经挪到了下头时,指尖绕紧皇帝的发辫,娇笑气喘着冷不丁喊了一声儿,“……其实爷,原本也没想叫她死。也是她自己全都给想错了!”

皇帝果然中招,身子一震,唇这便停在了不足盈寸之地。

带着一点儿懊恼,却也有些赧然,他抬起头来,悬在半空,居高临下凝着她。

“怎么说?”

婉兮叹了口气,“她是该死,可是八公主却不该这么年幼便失去了母亲。”

“那孩子也是可怜……生下来就被她本生的额娘给祸害成了这样儿,爷都不忍心叫她再多受失去额娘的苦楚去。”

“只是反过来说,却也是因为舜英那孩子,便反倒叫爷更痛恨戴佳氏去。若没有她那般不顾一切,舜英又怎会生成那般模样!”

婉兮抱紧皇帝,“皇上是慈父,尤其是对公主们一向最为慈爱。便是痛恨戴佳氏,却也还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的。”

“奴才虽说吓唬戴佳氏,说她吃下的是观音土,脏器已毁,迟早坠断了肠子而死……可其实,那不过是奴才编的。崇祯年间的那记载,是奴才早年看过的,这便临时借过来用罢了。”

“终究那观音土,事实上就是烧造瓷器所用的高岭土。皇上珍爱瓷器,宫里造办处就能造瓷,故此这高岭土在宫里可不是新鲜的玩意儿。倘若戴佳氏心下多画一个问号,设法叫人去弄点高岭土来瞧瞧,自然知道那高岭土柔滑,与骨头沫子的粗糙是两样儿,没办法完全融在一起去的。”

婉兮都替忻妃摇了摇头,“终究她那肠燥便秘,还是她自己的脾气造成的。这些年机关算尽,哪个不动肝火,怎么能不肝郁气滞了去?皇上便是叫陈世官用了法子,也不是加了害她的东西去,只不过是由着她继续肝郁气滞,少给她用排解的药去,以求叫她肚子几个月一直都鼓着。”

“到后来,这才施世奇一用排解的药,她当时就能排泄下去了,必定是药到病除的。”

“终究,还是戴佳氏她相信了这宫里人人都是与她为敌,人人都在算计她……她这才宁肯相信她当真是已被算计得病入膏肓。所以说到归齐,将她自己送上绝路的,终究还是她自己罢了。”

这十一个月来,一步一步,无论是皇帝还是婉兮,便是动了计谋,却其实每一个褃节儿上还都说是留下一个活口。只看那人自己找不找得到,能不能自救了。

可是终究,忻妃自己错过了那些生门,活活儿一步错、步步错,将她自己活生生送进了鬼门关。

皇帝倏然抬眸,长眉尽展。

“爷的好九儿!难为你,竟然将爷的心思都想明白了!原本,爷不想解释。爷本就希望她死,爷也等着她以死谢罪!”

婉兮柔婉抬起身子,主动重新贴回皇帝的身子去。

“……都过去了。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便也不必解说。”

“只是,爷给她留了余地去,可奴才这会子——却不要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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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说着霍地扬起身子,藕臂用力勾住了皇帝的颈子,柔曼贴住皇帝的耳。

“爷便将奴才——占满吧。”

皇帝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五十四岁的男子,这一刻鲜活勇猛,如初尝滋味的少年。

五月初五,端阳节终于又来了。

因这日正好赶在皇帝为忻妃“辍朝五日”刚届满的日子,皇帝便还特地为忻妃写了一首御制诗。诗文道:

“午日承欢宁可缺,

西宫新戚祗宜忘。(皇帝自注:时有忻贵妃仙逝事,甫过辍朝五日之期)

无悰未免犹些子,

懒看椒涂进艾囊。”

皇帝这首诗既然是做在端午当日,自是后宫都传遍了。婉兮与语琴只是对了个眼神儿,都是不动声色。那拉氏却有些勃然变色,十分的不快。

因婉兮的位分仅次于那拉氏,故此座位与那拉氏挨着最近,那拉氏不由得问婉兮,“皇上的汉诗,我却看不懂。你倒替我解解。”

婉兮淡淡一笑,也不推辞,这便解成了白话:“端午节皇上应该承欢在皇太后膝下,故此这万方安和的节宴与福海上的赛龙船,不能不亲自驾临。而刚刚逝去的那位忻贵妃,自然是只应该忘记。”

“只是皇上今天还是有些怏怏不乐,有些儿懒得去看咱们其余内廷主位所呈进的艾草香囊呢~~”

那拉氏便是一咬牙,“皇上这算什么!不是说应该忘了她么。为何还怏怏不乐?”

婉兮自明白那拉氏的懊恼是什么。至少这首诗从字面上看起来,皇上说有些不快乐,仿佛还是有些想念忻妃了似的。

婉兮不慌不忙,取过皇上写的另外一首诗来。

“主子娘娘不妨再看看这一首。皇上心情的真实由来,主子娘娘便全都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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