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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静静抬眸,凝住皇太后。
“皇额娘既然如此说,那究竟是非曲直,儿子便得仔细查问一番了。待得查问清楚,儿子再给皇额娘回话也不迟。”
“只是在儿子将此事查问清楚之前,皇贵妃依旧是儿子亲自下旨进封的皇贵妃,且皇额娘也是下了懿旨的!故此,儿子不希望听见旁的什么动静。否则——那便是将皇额娘的懿旨、儿子的圣旨全不放在眼里!”
皇太后深深吸一口气,“皇帝,此事你尽管放心!宫里和你的圆明园里有没有人嚼舌头,我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我的畅春园里,没一个敢随便张嘴的!”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儿子谢皇额娘恩典。”
皇帝说着回头盯了赵德禄一眼,“至于这个奴才,皇额娘也交给儿子吧!总归,儿子要从他的嘴里掏出实话来!”
赵德禄吓得已是瘫软在地,不住地向上哀叫,“皇太后老主子饶命,皇太后老主子饶命啊……”
皇太后高高昂起头来,“那倒不必了!皇帝你有什么话,尽管叫人来我眼前问!至于这个奴才,既然在皇后宫里已经没用了,可是我看着他倒还得用,不如就留在我这畅春园里,安排个差事就是!”
皇帝生生忍住,“好,儿子一切都依皇额娘的旨意。”
五十五岁的皇帝,竭力克制住,没在今年为七十三周岁“坎儿年”的老母亲面前发作,可是待得出了畅春园,便狠狠一脚踢在上马石上,“咚”地一声闷响。
高云从和一众御前侍卫都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高云从更是哽咽道,“皇上要是想踢,就踢奴才几脚吧。皇上龙体金贵,如何能用脚去踢那大石头……”
可是皇帝却反倒冷静下来。
“无妨。这点子疼,又能算得什么!”
脚上的疼痛,或许能与心中的窒痛彼此均衡一番吧。
皇帝高高仰起头,望向高天,“高云从,毛团儿在毓庆宫过得可好?”
高云从忙道,“毛团儿爷爷自从奉旨挪去毓庆宫伺候十五阿哥,每日里自是恬淡自足,更是小心伺候小主子,每时每事全都不错眼珠儿地望紧了十五阿哥呢。”
皇帝欣慰点头,“办得好。”
皇帝这才上马,从畅春园回圆明园去。一路的脚步沉重,待得回到圆明园,这便全都将心下的窒闷摁下,重又挂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进了门去。
六月初一日,正逢舒妃的千秋。
因婉兮之下,此时已经没有贵妃;而舒妃在妃位之中居于首位。
且舒妃所抚养的十一阿哥永瑆,刚刚被皇上指给了舒妃亲妹子家的庶出女儿去,这便更是一时风头无两。
内廷主位、皇子皇孙福晋们,这便都来给舒妃庆贺。
婉兮以后宫之首、皇贵妃的身份,原本不必亲自道贺,可是婉兮还是来了。倒叫舒妃率领一众嫔妃,亲自迎出宫门去,行礼相迎。
婉兮便笑,连忙吩咐小七和啾啾去,“我不便给你姨娘们行礼,你们两个快去帮我将这个礼还回去。”
小七和啾啾自是都懂事,上前规规矩矩地请双腿安。
舒妃忙笑着一边一个都给抱住,“快起来,快起来。哎呦,你们额娘的礼我不敢收;你们两个的礼,我又哪儿是敢收的了?就凭你们两个的公爹,哪个不是咱们大清的大功臣,功在社稷,岂是我们这些后宫妇人敢受礼的去?”
众人这便都说说笑笑一起簇拥着婉兮和舒妃两个一起往内走。
婉兮不由得冲舒妃眨眼,“九福晋的礼怕是早该到了。”
舒妃会意,回头也看了一眼永瑆,忍不住笑。
大家心底都有共识:这回九福晋送贺礼进来,怕是必定要带着福铃来的。正好儿趁着这个机会给一众娘娘们行礼,待得正式嫁进宫来,就也不必生疏了去。
舒妃便笑,“兰佩的礼自是该到了。只是她当然明白规矩,没的叫她的礼赶在宫里姐妹前头的。这会子姐妹们都来看我,我忖着,她的礼不多时也该到了。”
婉兮拊掌轻笑,回头道,“永瑆,还不替你额娘到宫门口去迎迎去?”
永瑆红了脸,却也坦荡,向一众主位们行礼在,这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婉兮望着永瑆那坦荡的背影,欣慰点头,“真好。既然皇上已经下旨指婚,是个男孩子就当真不该忸怩了。”
小七却犹豫着上前来,轻轻扯住婉兮的衣袖,低声求,“额娘……我想,先回去。”
婉兮想了想,还是捉住小七的手,“今儿是你舒妃额娘的好日子,你舒妃额娘可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咱们。没的还没开席,你当小辈的就先离去的。”
小七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点头,“额娘说的对,是女儿唐突了。”
少时,永瑆从外头兴冲冲地回来,却是呼啦领进来九爷家里一大家子的人来。
九福晋本人、四公主和嘉之外,还有九福晋与九爷的幼子福长安;其余,便又多了个本不该进内听来的福康安。
倒是大家伙儿本都期盼着的福铃,并未跟进来。
小七便一皱眉,忙将啾啾给拉过来,挡在前头去。
九福晋也有些不好意思,上前给一众内廷主位们请安,尤其在婉兮面前解释,“麒麟保是太想念他姨母了,说有些日子没能进宫来给他姨母磕头请安,心下不安……今日这便非要跟着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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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只好特地向皇上求了恩典,是皇上特别恩准的……”
和嘉公主也在一旁帮衬着:“我和婆婆带进来的东西也多,幸亏有老三跟进来,要不然我跟婆婆还当真搬不动……”
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婉兮便先爽朗而笑,“自然是进来的好!舒妃和咱们都有日子没见麒麟保了,也都想念。今日正好进来一道乐呵乐呵,当然是好事。”
福康安也大方,登时趴地下就磕头。脑门儿毫不吝惜地结结实实往地上磕,便是隔着羊毛地毡,也能听见那咚咚的回声儿。
舒妃便笑,“哎哟你个猴儿精啊,可赶紧起来吧!照你这个磕法儿,我得赏多少银子去?你再磕下去,我都要赏不起你了!”
福康安见好就收,爬起来朝众人嘿嘿地笑。可是眼珠子却自顾自地冲小七那边滑溜下去了……
小七故意转开脸去跟啾啾说话,只当没看着。
福康安也不恼,仿佛只要能稍微能穿过宫墙进来近一点看得见小七,他就已经十分开怀了。
婉兮静静抬眸,与婉嫔对了个眼神儿。
婉嫔点头,起身走到小七身边儿来,亲自陪伴在小七身边儿。好歹也能当个挡箭牌去。
今日因是舒妃的好日子,婉兮说了会儿话,便借故闪了出来,到后院里去坐坐。
终究婉兮刚晋为皇贵妃,若有婉兮在此,难免抢了舒妃的风头,还叫旁人都不自在。
舒妃因家学渊源,她宫里的藏书一向都最丰富。婉兮在舒妃的书房里,从架子上抽了本舒妃伯祖父纳兰容若的词集子来看,门口人影幽幽一晃。
玉蝉眼尖,已是认出来是永常在。
婉兮将词集子放下,“怕是来寻我说话儿。快请进来。”
永常在进内,难掩面上惊慌,这便将这几日畅春园里的动静都跟婉兮说了。
“皇贵妃娘娘,还请你早作打算!”
婉兮也都惊住,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玉蝉也是吓得都站立不稳,两手紧搓着上前已是哭腔儿,“主子,主子可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婉兮闭上眼,“好个釜底抽薪——这赵德禄的话,叫皇太后相信了那拉氏那‘叫魂儿’之事,其实是反被蛊惑,那拉氏就成了并不是自愿诅咒皇太后。那皇太后对那拉氏的恨,也就没有根儿,立不住了。”
可是真正叫婉兮心痛如绞的,倒不是那拉氏这回有可能又逃脱过去,或者是皇太后依旧对她存着偏见,而是——她终于知道了,皇上曾经叫毛团儿从那拉氏的寝宫里,搜出了诅咒小十六的魇胜之物来!
她原本宁愿相信,小十六是没能熬过种痘去……
毕竟,小十六是在上一次南巡途中坐下胎来,那一路舟车劳顿,兴许小十六的身子,根基是有些不稳的。
就像当年的小鹿儿,因为也是在胎里随着她和皇上一同去了江南——两个孩子便都可能有些折腾着了,颇有些如出一辙的意味去。
婉兮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果然小十六的夭折,是又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去!
——她曾经在起銮之前,那般的防范啊。园子里留下那么多能叫她放心的人,而那拉氏又一同随驾南巡,她便以为怎么也不至于再出事了。可是谁想到,人心比不得鬼心,那拉氏即便人不在京里,还能这般地诅咒小十六去!
婉兮又惊又痛,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无法平静思考。她想尖叫,她想现在就冲回宫去,冲到永和宫去,当面生生地撕碎了那拉氏去!
可是婉兮还是死死揪住自己的袍袖,警告自己冷静下来。
账,是一定要算!
可是眼前的困境却要先熬过去——否则,反倒是中了那拉氏的道儿去!
“你们暂且都别慌,先容我想想。”婉兮紧紧地闭住眼,不敢睁开。因为只要睁开,就会有泪珠儿跌落下来。
不能,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儿掉泪,否则反倒像是示弱!
她更不能在这些关心自己的人面前哭泣……否则,只会叫他们跟着更加内疚啊。
“先解了毛团儿的嫌疑去!这会子,皇太后最容易能直接拿捏的,就是毛团儿。我不能叫毛团儿再有事。”婉兮紧咬牙关,冷静吩咐。
“况且毛团儿曾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监,与皇上主仆情谊深厚;此时毛团儿又在毓庆宫里陪着小十五,他如有事,小十五身边儿便没了最能放心的屏障去。所以眼前,你们暂且不用顾着我,你们先帮我想法子,摘开毛团儿与这件事的关联去!”
玉蝉和玉萤对视一眼,已是都红了眼圈儿去。
玉蝉道,“主子啊,便是有主子这般护着毛小爷去,可是这件事却也不容易。终究是毛小爷亲自到皇后寝宫去搜查出那魇胜之物的……”
“不,不是毛团儿一个人。”婉兮竭力不叫自己落泪,“还有王成。”
“咱们不必连累王成,可是却要设法从王成那边使些力气。终究彼时他们都在那,兴许有些什么细节,是咱们不知道,只有他们才知道的。”
玉萤咬牙,“奴才这就去问!”
“还有原本翊坤宫里的人……”婉兮深吸一口气,“赵德禄是翊坤宫里的人,还是总管太监,故此他说出的话,皇太后肯信。可是翊坤宫里又不止赵德禄一个。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然也能再找一个翊坤宫里的人,反口也可以咬死赵德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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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蝉等人都是点头。
“只是这个人必须比赵德禄更有分量才行。”
玉蝉眼睛一亮,“赵德禄终究是太监,便是总管太监,却也不能无事进内陪在皇后身边儿……故此翊坤宫里的官女子们自是都比赵德禄更有分量的,尤其是在皇后身边儿伺候的!”
婉兮道,“对,目下有五个人可用。其中三人是那受过刑打发到打牲乌拉处去的,还有两个,就是现如今在那拉氏身边儿伺候的……你们替我设法,从她们五个当中找出肯为咱们所用之人。”
玉蝉立即蹲礼,“奴才去办!”
稍微理出了些头绪,婉兮终于将泪意都生生咽了回去,缓缓睁开眼来。
玉萤和玉蝉都出去安排事项了,眼前便只有永常在一个。
婉兮伸手握住永常在的手,“凌之,我知道你此时将这样大一件事告知给我,该是扛着多大的风险。大恩不言谢,我今生欠你一笔极大的情去。”
永常在尴尬地连忙摆手,“……皇贵妃娘娘跟我都是内务府汉姓女的出身,咱们俩老家还都是沈阳地,咱来说话都是一个味儿地,我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婉兮拉住永常在的手,“你自己也多加小心。不说别人,兰贵人是皇太后母家晚辈,原本是在皇太后跟前最得宠的,自你进宫以来,她倒越发少了机会到皇太后跟前伺候……从前些年的事儿里看,兰贵人也从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永常在“嘿”地一声笑,“原来是她!我就说嘛,究竟是谁嚼舌根子,将我叔叔好色的事儿传出来的。倒叫皇太后宫里人都揣度,我阿玛跟我叔叔既然是兄弟,虽说年纪不小了,却也可能……借故欺负皇太后宫里的小女孩儿!”
婉兮也是惊讶,“原来已有这样的事儿?”
永常在冷笑,“还不是想用这样的埋汰话,将我阿玛从皇太后宫里给撵走了,那我就没了倚仗去么!”
婉兮眸光轻转,“……你放心,皇上心里自然明镜儿似的。不管传出什么话来,只要皇上不信,那你阿玛依旧还是妥妥的总管内务府大臣、镶白旗汉军都统去。”
永常在听懂了,登时欢喜地向婉兮半蹲,“多谢皇贵妃娘娘!”
永常在不宜多留,不能叫其他人看见她与婉兮独处、说过话。
婉兮叫马麟亲自护送永常在走侧门,绕回前院去,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
用作书房的偏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婉兮一个人坐着。
她也需要这样的安静。
所有人都去了,婉兮终是忍不住,落下一双泪来。
进宫这么多年,有皇上护着,已经走到皇贵妃之位……她以为,这后宫里的所有肮脏她都已经看过了。却没想到,直到今日,现实里真正的肮脏,还总是叫她猝不及防。
在这宫墙之内的争夺之中,人心之恶,超乎想象。
婉兮不知道的是,因半晌没见婉兮的身影,且惊异地发现玉萤、玉蝉等人一个个鸟悄儿离去……旁人便是没留神,玉蕤却是放不下心来。
玉蕤寻了个借口,从前殿离开,寻到后院来。
隐身在回廊下,隔着墙角,却将窗内的话听了个大概齐去。
终于,窗内安静了下来,听着婉兮那小心控制、却按捺不住的啜泣之声,玉蕤的心都要碎了。
原本姐这回随驾南巡临行之前,就是将十六阿哥最主要托付给她的,结果她却辜负了姐的托付……那这回,倘若还要眼睁睁看着姐因为这件事被人反咬一口,那她便当真下辈子都不配托生成个人了。
次日六月初二,玉蕤忽然向婉兮告假,说想回宫去,瞧瞧英媛。
“伯父于三日前被皇上呵斥‘无用’,想来英媛听说了,心下必定难受。她在宫里本就孤苦伶仃,此时那鄂凝仗着有喜,对她又是百般欺负……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得去瞧瞧。”
婉兮自也同情英媛,只是嘱咐,“此时鄂凝有喜在身,你过去时能避则避,也省得再有旁的什么事儿去。”
玉蕤点头,“我先传话过去,就说因她有喜,免她行礼。不叫她到兆祥所门前相迎,也不必到眼前来请安就是了。我只直接去看看英媛和孩子,不一刻就走了。”
婉兮交待安歌去跟敬事房和内务府传了话,预备好了对牌,便也目送玉蕤回宫去了。
玉蕤回宫,哪里是先奔兆祥所去?她直奔毓庆宫去,去看望刚挪进去不久的小十五。
小十五见了玉蕤来,自是高兴,亲自陪着玉蕤去看毓庆宫的里里外外。
玉蕤亲眼都看了,欣慰之余,鼻尖儿却是酸了。她蹲下,拥住小十五,含笑嘱咐,“十五阿哥,咱们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念书了。十五阿哥可千万要争气,一定要不辜负你皇阿玛和皇额娘、庆妃额娘的期望啊!”
小十五郑重点头,“瑞姨娘的话,圆子都记住了!等正式进了学,圆子回额娘宫去,叫瑞姨娘考我!我若答不上来,瑞姨娘罚我不准吃饭去!”
玉蕤的泪无声地滑下来。她连忙举袖去擦,面上却是笑着的,“我的十五阿哥哟,背书背不出又有什么要紧的?终归今天不会,明儿再背就是。瑞姨娘我怎么能舍得不给十五阿哥吃饭?”
毛团儿在畔瞧着玉蕤,不由得有些悄然蹙眉。
玉蕤不敢多留,唯恐失态,这便嘱咐小十五回去继续写字,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毓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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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团儿跟出来,故意与前后导引的内务府官员拉开距离,这才轻声问,“瑞主子可有事?”
玉蕤忙含笑摇头,“哪儿有啊。就是咱们十五阿哥这些年一直在眼前,这冷不丁单独挪进毓庆宫来了,不是每天都能看见,我这就心下有些难受罢了。”
毛团儿蹙眉,“那难道是……皇贵妃主子那边有事?”
玉蕤忙笑,“哎哟,瞧你这个操心的命!你如今既然在毓庆宫里伺候十五阿哥,你就专心顾着十五阿哥就好。皇贵妃和我那边儿,可不不用你再分心了。”
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终究主仆身份有别,毛团儿也不方便深问,这便只能忍住一声叹息,跪倒道,“……奴才一辈子都是皇贵妃主子、瑞主子的奴才。不管奴才置身何处,只要二位主子有差使,奴才万死不辞!”
玉蕤鼻尖又是一酸,连忙跺脚道,“瞧你啊,怎么又想多了!都告诉你了,没事儿、没事儿,啊!”
毛团儿只得恭送玉蕤。
玉蕤上了小轿,抬轿的太监已经前行。玉蕤忽地回头,含笑冲毛团儿道,“毛团儿,你甭叫我瑞主子,你再喊我一声我在永寿宫的名儿!”
毛团儿吓了一跳,“奴才岂敢!”
玉蕤含笑摇头,“哎哟,你还胆子大了!是我叫你喊的,再不喊,我才恼了呢!”
毛团儿有些尴尬,却见抬轿的太监们都有眼色地低低垂首,眼观鼻、鼻观口的。
毛团儿这才小心地轻喊了一声,“玉蕤!”
玉蕤笑了,欢喜地拍手,“……你知道么,在这宫里啊,我最想回去的时光,就是那时候儿由你和二妞姐姐一起带着永寿宫里的咱们,一起包煮饽饽那回。”
那时候儿她还不是什么瑞贵人,她只是永寿宫里的小宫女,不谙世事的玉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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