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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妃也道,“虽说皇上是将七额驸给派到山东去了,可是皇上可不还跟看着眼珠子似的,小心翼翼关注着七额驸的安危去啊?”
“二十三日,是大学士舒赫德亲自带兵攻入临清城;待得城中事大体平定了,才叫七额驸去追缉逃跑之教民的。原本来说,这样的差事跟之前攻城相比,已然是没什么大的风险,舒赫德大人才敢叫七额驸去的;”
“可是便是这样,我听说前儿皇上还是下旨将陪着七额驸一同去的阿思哈给申饬了一顿去。”
颖妃说的谕旨是二十七日的事,婉兮自也听说了。
原来是因为皇上叫阿思哈与拉旺一起去剿匪,可不止是要当左膀右臂那么简单,皇上的心思其实是要让阿思哈与拉旺寸步不离,以确保拉旺安然无事的。
可是阿思哈许是觉着临清城内大局已定,拉旺带兵去追捕几个逃犯,当没有什么危险的,这便由着拉旺自带着兵去了,他没陪着一起去。
结果消息传回来,皇上就恼了。
皇上下旨道:“拉旺多尔济前往捕贼,何以阿思哈不与同行?拉旺多尔济骑射娴习,杀贼勇往,固属所长;但其年纪尚轻,事未阅历,遇有筹度贼情之处,自不及阿思哈之练达。朕派阿思哈与拉旺多尔济同往,原因其久任封疆,见事较有主见,可以助拉旺多尔济所不及。”
“况现在山东剿捕贼匪之事,固专责之舒赫德,其次即阿思哈。岂可于追拏贼众要务,不同拉旺多尔济前往?……令阿思哈明白回奏。”
皇上的话已经说得这样明白,就是说七额驸年轻,所以才派你这个久任封疆大吏、经验丰富的阿思哈陪着一起去。结果七额驸追缉逃犯,你不跟着,若出了事儿该怎么办?
在皇上眼里,人家堂堂左副都御史都只能当拉旺的小跟班,外加贴身保镖了似的。
这样的谕旨,婉兮自己听完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便摁下没说。
结果今日皇上又下谕旨申饬阿思哈,说:“……再此等逸出之贼,自系拉旺多尔济搜擒未得者。何以听其外逸?此皆阿思哈不同往追剿之故!已另降谕旨将阿思哈饬谕,并令明白回奏矣。”
皇上这个“护犊子”劲儿的,就连拉旺没能抓住的漏网之鱼,都得说是阿思哈的罪过。反正抓着就是拉旺的功,漏网了的就都是阿思哈的罪……
“不管怎样,此时山东之事已经将了结,想来拉旺不日即将班师还朝。”婉兮欣慰地笑着对婉嫔道,“等他立功归来,跟小七两个放下心结,这便也正可欢欢喜喜过年了。”
婉嫔也是叹口气,“可不是嘛~~也多亏丹巴多尔济那孩子,将拉旺母亲给安排的那两个女孩儿的身份底细打听得透透儿的,这便叫莲生终于也吃了颗定心玩儿去。”
“只希望这几个孩子啊,可从此都好好儿的吧。”
婉兮含笑点头,“男孩儿家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长大呢?兴许成婚、当了阿玛都未必足够。总得啊,各自在战场上立了功,经历过那些考验去,才都能长成顶天立地的汉子去。”
“山东之事平定了,金川也将大功告成,等着两个孩子都回京来,咱们寻个机会将这话给说开了,叫他们可都用大人的模样儿去办事儿吧。”
十月初四日,山东的大局已定。
皇帝传旨给舒赫德,叫拉旺带领京兵,“陆续缓程回京”。
拉旺终于就要回来了,婉兮连忙叫马麟去告诉小七去……
一想到那小夫妻小别胜新婚,婉兮这一颗心,可放下泰半去了。
十月初十日,京兵已然归来,皇帝又欢喜下旨:“舒赫德调度有方;拉旺多尔济、阿思哈,均能实力董率,甚属可嘉。”
“舒赫德、拉旺多尔济、阿思哈,俱著交部从优议叙(加级等奖励)。”
自家女婿头一回带兵出外,就立了功去,婉嫔自是乐得合不拢嘴。
不过通透若婉嫔,还是含笑来找婉兮,故意问,“哎哟,皇上这谕旨啊,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明明之前皇上连下谕旨,申饬阿思哈来着。这怎么忽然间就交部议叙,当成功臣了啊?”
婉兮心下愉悦,难得地垂首扑哧儿一笑,“莫非陈姐姐以为是我?那可是陈姐姐自谦去了。”
婉嫔也是意外,眼睛便是一亮,“……你的意思是,难道是咱们莲生?”
婉兮含笑点头,“我猜也是那孩子呢。”
婉兮原本也是担心皇上屡屡为了拉旺而公开在谕旨里申饬阿思哈去,虽说这是皇上对女婿的爱护;可是……这却也可能给那孩子树敌啊。
终究拉旺还年轻,而那阿思哈则多年为封疆大吏,与这样一个人结下芥蒂去,其实当真不如能帮衬着就帮衬一回去。
婉兮也有心设法将这话传给拉旺去。只是她是内廷主位,总归不方便与山东剿匪前线通信。
如今皇上下了这么道谕旨,既然不是婉兮自己的主意,那便唯有是小七借着给拉旺写家书的机会,悄然提点拉旺去了……
怕是拉旺必定在舒赫德,乃至给皇上写折子替阿思哈求情、美言过了。
能叫婉兮高兴的,不止是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也更有皇上的顺水推舟——皇上是天子,自是一言九鼎,之前在谕旨里一遍一遍申饬那阿思哈去,若皇上只在乎自己的颜面,便必定不管拉旺怎么求情,都还是坚持己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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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是,皇上也尽数转了态度,竟下旨将阿思哈与拉旺和舒赫德一并议叙了。
这又何尝不是说,皇上也早就明白女儿的这一份儿心啊。
有这样的夫君,这样的女儿,这样的佳婿,婉兮只觉心都被幸福涨满了去。
终于按下了这一头的悬心,亲眼见女婿拉旺建功,女儿和女婿小两口也尽释了心结去,婉兮好好儿地松了一口气。
十月十九日,八阿哥永璇的次女种痘。
婉兮虽说身子尚有些虚弱,却也坚持要尽尽后宫之主的责任,亲赴永璇的所儿里,与庆藻一起给痘神娘娘上香。
翠鬟在七月十四刚给永璇添了第三女,此时刚三个月,婉兮也嘱咐她别忘了顾着自己的身子。
翠鬟却红了眼圈儿,一个劲儿摇头,已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翠鬟的模样,婉兮如何能不想起自己来呢?在孩子有事的时候儿,当娘的都恨不得自己以身相替,哪儿还能顾得上自己啊。
况且这痘症一事,仿佛当真是与永璇的孩子们有些“孽缘”去。
去年正月里,就是永璇的长子绵志、长女大格格,两人前后脚一起出的痘——可这还不是种痘,绵志和大格格的年岁都早种完痘了,分明是种痘失败,竟然是再度出痘的。
不过所幸两个孩子都好了,没耽误了绵志阿哥四月里正式进上书房上学去。
可是终究痘症是大清皇室子孙们最恐惧的病症,这会子翠鬟心有余悸,自是情理之中。
婉兮握着庆藻和翠鬟的手劝慰,“……相信,必定一切顺遂的。”
孩子们种痘,大人们自都是最为悬心,可是谁都不敢说破,只都挑祝愿的吉祥话儿来说。
孰料不过七天,亦即十月二十六日,永璇的二格格竟然没能熬过种痘去,就这么夭折了……
永璇的所儿里自是天昏地暗,翠鬟哭得昏过去好几回;消息送到婉兮这儿来,婉兮都当场呆了好半晌去。
玉蝉吓得急忙上前拍后背、掐人中地喊,“主子,主子快醒醒!”
婉兮良久才缓缓出一口气,坐下来,只觉身上都是冷冷地被汗水给拿透了。
进宫这些年,婉兮已经看过了痘症夺走了太多爱新觉罗家子孙的生命了。
她自己的小鹿儿、石榴,也都是如此。
她自不至于被这残酷的病症吓到,她只是——此时想来,总觉后怕。
原来这痘症啊,比想象中还要顽固。并不是说,种痘了,成功送圣了,这痘症的阴云就可以逃脱过去了。
从去年的绵志阿哥和永璇的长女的事儿,就足以说明,即便种痘成功,依旧有可能再出痘去。
既如此,那种痘不种痘,是否就已然空无意义去了?
又或者说,叫永璇的二格格这么直接死在了种痘的过程里,是不是就更不值得了啊?
如今虽说她所有的孩子们,包括小十七都已经种过痘了;可是接下来还有孙儿辈呢,还有啾啾的大格格呢……在今年这个仿佛痘症格外肆虐的年份里,孩子们是否都能平平安安地度过去啊?
十一月,又到了皇太后的圣寿之月。
婉兮摁下那一缕惆怅,打起精神来,陪皇上奉皇太后圣驾,从圆明园返回宫中。
十一月十六日,恰赶在皇太后圣寿前,惇妃行册封礼。
只是此时惇妃的身子特殊,册封礼的日子是在报了遇喜之后,这便不能再惊动,更不能行跪拜等礼。
甚或,她都不方便从圆明园折腾回宫来了,只能在圆明园里行礼。
故此她妃位册封礼一应都简化了,只叫内务府下官员福晋充当女官,进她寝宫,当面宣旨、授了册宝,同时免了她的跪拜之礼罢了。
其余一应仪仗、奏乐、跪拜等,全都免了。
便是冠服,冠尚可戴,那袍子却暂且也穿不下。
不过惇妃自己心下倒也坚韧——虽说礼仪从简,却也终究从此起成了名正言顺的惇妃;况且什么礼仪啊、冠服啊,能比得上她肚子里这个大宝贝去呢?
虽说后宫都随着皇上和皇贵妃回宫去了,她们要在宫里给皇太后贺寿,接下来又是过年,大多数人都要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后才能从宫里回圆明园来,且有一阵子得叫她独自在圆明园里寂寞着……不过她倒也松了一口气下来。
转眸望向窗外——至少顺嫔和兰贵人她们也跟着回宫去了,她这寝宫里终于安静些儿;也叫她不用那么担心着孩子最后一个月的安危去。
惇妃册封礼六天后,亦即十一月二十二日,八阿哥永璇的所儿里又出事儿了。
依旧还是永璇的孩子们跟痘症的“孽缘”去。
继二格格刚没熬过种痘去,结果这一日刚刚四个月大的三格格竟然也出痘了!
四月龄的小婴孩儿自然不是种痘,而是出痘;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出了痘去,叫众人不能不想到刚刚死去的二格格;甚或是去年的绵志阿哥和大格格的二度出痘去。
这便后宫上下都私下议论,说八阿哥那所儿里是病气弥漫,结果过给了刚出生的三格格去。
又有人说,怕是二格格走得不甘心,不想叫父母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刚下生的三格格,这便伸手将小妹妹也给带走了……
更有人联系到八阿哥永璇自己的身上去——就说八阿哥是七月十五出生的孩子,下生那腿就被鬼给掐了。所以他的所儿里才会阴气重,才叫痘症的病气只缠着他们家,连续几年都散不去。
一时间后宫里流言蜚语,人心不安。
在这个皇太后的圣寿月里,又是无辜的孩子们遭的罪……更有一层,小七也是七月十五的生辰,既有人去编排了永璇,若不及时干预,那这话迟早会说到小七头上去。
故此婉兮严命暗查。
只是虽说要查,却不宜在这时候牵连太广。婉兮发落了几个嚼老婆舌的妈妈里,其中就有顺嫔宫里的。婉兮何尝不知道,顺嫔和兰贵人原本就不无辜,故此并未宽贷那几个妈妈里,罚了例银,给撵出宫去了。
婉兮传下话去,若再查着谁传这些闲话、瞎话的,定罚不饶!
经过婉兮这样严厉处罚,后宫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至少没人再敢传这些瞎话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皇上冬至祭天归来,与婉兮一起奉黄太湖赴寿安宫,庆贺皇太后圣寿节。
今年这个冬天,真是个多事之“冬”。这一件一件的事忙下来,虽不至于太耗心血,可实在是一件事连着一件事。
尤其,陆姐姐走了,这后宫里贵妃位出缺,便也没个人能帮婉兮分担。婉兮今年的疲惫感,便比往年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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