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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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京城入秋的脚步犹如猛虎过山，似乎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城中葱翠的绿叶变得枯黄，一片片从树枝上飘落，零落成泥。天气骤凉，夏日轻薄的纱衣几乎绝迹，男女老少都换上了层层叠叠的秋衣，秋冬季节对夏瑜来说是最难熬的，一不留神便受凉发烧，而在这季节转换的时节里，夏瑜孱弱的身子一下无法适应秋寒，连日高烧不止。

“瑜儿，来，喝药了。”墨矢小心的扶起烧得迷迷糊糊的夏瑜，让他半坐着靠在自己怀里，接过小天端着的药碗，准备给他喂药，“乖，张嘴，啊……”

半梦半醒间的夏瑜显然还晕晕乎乎的身处云雾之间，只是下意识的听从墨矢的话，张开了有些干裂的唇，一口一口喝完了大半碗苦涩的药汁。直到瓷碗见了底，他才反应过来，一张清秀的脸皱成了一团，趴在墨矢怀里，用那氤氲的双眼瞅着她，难受的哼着：“苦……”

墨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皱成了一团，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蜜饯，撕成小块状，塞进夏瑜口中，看着他那烧得两颊通红的脸，她真是心疼得难以附加，“瑜儿，很难受吗？都怨我，明明天气转凉了还让你陪我练功，真是，哎！”

夏瑜摇了摇头，尽力做出轻松的表情对着墨矢微笑，“妻主，明日的武科，顺利啊！”

墨矢把滑到夏瑜腰部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闻言，她用下巴蹭了蹭夏瑜的脑袋，叹息般的说：“瑜儿，难受就难受，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强颜微笑，这样让我觉得很心疼。”

“我……对不起……”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夏瑜低着头。

墨矢抱着他的身子就仿佛是抱着个暖宝宝，再加上屋里烧着炉子，她身上微微冒着汗，连带着呼出的气也热了起来。视线下移，正好可以看见夏瑜低着头的侧脸，他的侧脸很漂亮，鼻子很挺，就像个瓷娃娃，听到他的“对不起”，墨矢只觉得身上的热气一股脑儿的奔上了心里。

一个冲动，她俯身低头，毫无预兆的吻上了他的唇，带着药汁的苦涩和蜜饯的香甜，满满属于夏瑜的味道充斥了墨矢的整个世界。发着高烧的夏瑜体温偏高，墨矢吻着，两唇相交的地方火辣辣的热，第一次她才真正觉得，这个男人会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知是烧得人浑身无力，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给吓到，夏瑜就这么呆呆的一动不动任由墨矢带着他经历人生中第一次缠绵。

“你现在感受到了吗，我们是夫妻，是要心连心，牵手走一辈子的夫妻！”一吻很快就结束了，墨矢侧着身体，恨恨的盯着夏瑜的眼睛，“我是你的妻主，你根本不需要在我面前假装自己，刚才，你明明很难受，你明明是不想笑的，你其实不想我去武科，对不对？”

“我……”夏瑜在墨矢的怀里颤抖了起来，摇着头，想否认，却又说不出口。

墨矢紧紧的抱住了怀里这个脆弱又坚强的人儿，用脸摩挲着他的发，抚平他的不安与紧张，“乖，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在懊恼，瑜儿，我就这么不得你信任，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吗？你不告诉我你不想我去武科的原因，在我面前假装微笑，假装坚强，牢牢的把我关在你的心门之外，这令我很沮丧，真的。”

夏瑜仰起头，伸出手，苍白的五指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墨矢的那双眼睛，因为她的这番话，他没有哭，可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受，“我，只是习惯了……不想让你们担心……”

“笨蛋！”墨矢只觉得眼眶一热，果然，他和哥哥一样，把别人都当傻子，自以为是的只把乐观的一面展现给大家，伪装起自己的真实感受，认为这是为大家好，却不知这是对至亲，对所有爱着他的人莫大的伤害，也是对自己莫大的残忍。她不需要他假装的快乐，她宁可与他分担悲伤。

忽然，脸颊边传来了一阵羽毛般轻柔的触碰，夏瑜的手抚上了墨矢的脸，轻轻的拂去了她脸上的眼泪。“我……我会学着戒掉这个习惯的，别哭……”

墨矢从前就不是一个女强人，现在更是不符合女尊社会的标准，至少骨子里是这样的。眼泪越流越凶，仿佛多年压抑着的悲伤忽然爆发，结痂的伤疤骤然间被揭开。

夏瑜有些慌乱的帮她抹着眼泪，却被墨矢顺势握住了手，贴在她的脸颊边，凉凉的眼泪似乎就这么流进了他闭塞多年，干枯而荒芜的心田，他如梦般的说：“如果我带给你的只有灾难，你也愿意一直握着我的手吗？”

墨矢在下一瞬间便以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苦涩的药汁，甜美的蜜饯，还有咸咸的眼泪，交织成了一曲温馨的歌谣。

第二日，在去武科考场的路上，墨矢心情异常的愉悦，甚至还会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惹得奉命跟随她的夏家婢女一阵奇怪。话说她与夏瑜相拥一夜，清晨的时候他就出了一身的汗，好多天的热度终于退了下去，在她出发前，他还特意交代了对于她去考武科觉得不安的原因。

原来在这女尊男卑的中朝，有一奇男子，他连续三年，年年都参加武科比试，并且武功超强，年年都败退无数女子，此人不但身手奇佳，胆色过人，并且还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就此，这位不明身世的奇男子成了中朝的一个传奇。男子佩服他的勇气，羡慕他的洒脱，女子沉醉于他的美貌，又矛盾于他的离经叛道。中朝虽禁止男子入朝为官，却没有明文规定不许男子参加科考，这算是一个漏洞，可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有人乐此不疲的钻这个漏洞！这位奇男子就如同打擂台一般，以出色的成绩向世人证明，他作为一个男子，不是不如女子，而是没有人给他机会！一朝不录取他，他就年年来踢场子，偏偏女皇就乐得每年看一场这样子的表演，迟迟不出台禁止男子参加科考的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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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个全中朝男子的偶像，全中朝女子的征服对象，引起了夏瑜莫名的惶恐。单方面来说，他本身是非常欣赏这位奇男子的，甚至也想效仿他打破世俗的枷锁，翱翔天地间，然而力不从心，身体的虚弱成了他的累赘，也成了他的自卑。他是他永远也成不了的人物，如此风华绝代的一个男子，俘虏了无数人的芳心，他怕墨矢也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毕竟，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特别的一个人，那么美丽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令人无法拒绝。

夏瑜自己清楚，他也有着一颗离经叛道的心，却没有这份实力，他说过，要一份一心一意，独一无二的爱，那便一点沙子都容不下。他怕墨矢的心里多出一个男子的位置，哪怕只是偷偷的，小小的，他都无法忍受，他希望墨矢的眼里，看到的只有他一个。这份占有欲，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没有人告诉他，爱情应该独一无二，除了墨矢，她是第一个认同的。

夏瑜纠结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一切交代了出来，包括自己的想法和担忧，说完，他脸涨得通红，却不见墨矢的反应，疑惑的抬头一看，却见对方鼓着腮帮子，捂着肚子，想笑却不敢笑，憋得很辛苦。顿时，夏瑜就恼羞成怒了，他好不容易坦诚说了，怎地就这么好笑吗？嘟着嘴，扭过头，他不再说一句话，却不料昨天刚刚尝了甜头的某女吻上了瘾，毫无预兆的又亲了上来，他避无可避的又被吃了回豆腐。

“哈哈，瑜儿你太可爱了，竟然为着这些没头没尾，完全不可能的事儿把自己给憋病倒了。”墨矢亲完了，还不忘蹭蹭他的脑袋，瞅着那红红的脸蛋，不由得笑出声，“我看呐，今后你得把心里头憋着的话都给我一一交代了，指不准身体立马倍儿棒，明年就能跟为妻一块儿上武科了！咱俩夫妻组队，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你你你……”似乎是没见过那么无理取闹的样儿，夏瑜“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墨矢拍拍他的脑袋，眯着眼笑道：“乖，夫君好生歇着，为妻这就上路了，暂且敬候佳音吧！”

“你可生小心着啊！”夏瑜这回终于把话说出来了，眼神里透露出了股担心，这回担心的是她会不会被人揍。

墨矢笑着摆了摆手，出门踏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