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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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好久不见。”墨霜此刻在墨矢面前的姿态自然是骄傲的，她那一身笔直英挺又不乏皇室尊贵气息的制服越发显出了她的冷冽。

墨矢不带任何情绪的朝她笑笑，用着三分真挚，三分疏离的语气说：“恭喜霜妹如愿以偿了，母亲一定很高兴。”

墨霜向来冷淡的脸上不知是嘲笑还是得意，她微微勾起嘴角，一个寡淡的微笑倒是使她的面孔缓和了一点，“姐姐忽然弃考从军，倒也令大家都惊异不止，妹妹在这儿也得向姐姐道声喜。”

墨矢挑了挑眉不做声色，倒是一旁的夏源仙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墨霜一直都盯着墨矢的脸，她缓缓说道：“女皇陛下得知姐姐与何军师回京非常高兴，想请二位进宫设宴接风，待东海军回朝，再与将士们一道论功行赏。姐姐这一回，可算是沾了光了。”

假装没有听出她口中的嘲讽，墨矢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脸上的表情赤诚而欣喜，看上去半分都做不了假，“谢女皇陛下恩典，可是我现在这么失礼的样子会不会惊了女皇陛下御驾？”

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墨霜在心里撇了撇嘴，只笑这人跟着大将军戎马征战了那么久还依然一副懦弱毫无主见的模样，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白白沾了穆将军出兵必胜的光，捞了军功的便宜，扶不起的泥巴怎么样也成不了金子。

心里这么想着，墨霜也不是傻子，墨家姐妹慈孝的样子还是要在场面上做做的，这几个月在皇宫中的生存，她比以前也多了一份圆滑和算计。“将士身上的伤便是她们的功勋，姐姐何须自扰。”

墨矢立刻便眉开眼笑道：“那我与何军师要如何进宫门呀？直说女皇召见？”

“明日朝后，我再来丞相府门前等你们吧。”墨霜淡淡的说。

见双方谈得差不多了，夏源仙便微笑着起身，亲切的注视着墨霜道：“你们姐妹二人许久未见，霜侍卫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留下用顿饭吧？”

墨霜急忙一拱手，肃然道：“多谢丞相好意，只是墨霜还要赶回宫中向女皇陛下禀报，就不敢多做停留了。”

夏源仙也只是客气的一说，见对方不领情，她也就不在意的一挥手道：“也罢，稍作几日定让小墨回去拜访亲家母，另外也请霜侍卫代臣下向陛下道声谢，多谢陛下厚爱。呵呵，霜侍卫一路上小心。”

送走了墨霜，夏源仙看着墨矢动了动嘴，却没有把话说出来，此间虽只有她二人，但也并非是说话的地方，何况还有个何军师需要解决。

墨矢看着眼前这个两鬓华发已生，略显苍老的女人，其实夏瑜笑着的模样与她很像，他们都有一双天生的月牙眼，只要微微勾起嘴角，整个人就会看上去很亲和，只不过一个是纯净的光华，一个却是绵里藏刀。

“他最后让我带一句话给您。”墨矢垂下了眼帘，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果决的男人脸上绝望与凄苦相交织的悲哀，“他说，‘我脏，可我脏得干干净净，没有脏了她的心！’”

墨矢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夏源仙唇线紧抿，脸上早已没了笑，墨矢以为她下一句会问那男人的情况，却没想到她完全不在意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轻松的说：“见了女皇陛下别紧张，陛下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此次你也立了功，定是会有奖赏的，呵呵。”

墨矢看不透这个女人，也不想去看透。

晚上吃了接风宴，墨矢不耐与她们寒暄，好在众人见她浑身是伤，又满脸疲色，也毫无异义的放她回房睡觉，反正墨矢走了，餐桌上另一大主角——何军师还在兴致勃勃的与夏丞相拼酒呢，兴致正高。

用晚膳前，墨矢先给夏瑜喂了粥，看他迷迷糊糊的张着嘴，喂什么吃什么的乖巧模样，她真想给他喂一辈子的饭，着实有趣的紧。

墨矢有个习惯，一个算不上好习惯的习惯。

但凡她有了烦恼，有了委屈和难过，自己暂时又无法消化的时候，她都会钻进亲近之人的怀里，像一只躲在壳里乌龟，慢慢舔着自己的伤口，用对方的温度抚平心中的刺。以前她总是往哥哥怀里蹭，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就等着哥哥温声安慰，后来哥哥死了，她知道那个避风港湾已经不再存在了。再后来，遇见了夏瑜，她从他这儿又找到了久违的宁静与安和，虽然时常是她搂着他，可有些时候，她还是会止不住的像个球一样的钻进他怀里。

此刻墨矢贴着夏瑜的胸膛，在黑暗之中听他那令人安稳的心跳，隔着薄薄的意料传来的温度，化了她所有的伪装，“瑜儿，这个世界好复杂啊……”

次日，随着一辆马车，墨矢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了皇宫的金碧辉煌。

坐在马车里有帘子挡着，看不到神武门的气势磅礴，到了中庭下来步行的时候，墨矢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都要往上爬，此方世界与外头简直就是天与地的距离。皇宫中的一草一物都是花了大心思，悉心照顾着的，比外头的人还金贵，那殿上的一栏一橼无不是工匠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金镶玉的妆点，用整块汉白玉铺成的地板，梁祝上纯金的五爪金龙直冲云霄，穷奢极靡，也显示这中朝此时旺盛的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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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叩见女皇陛下，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驻守边疆，你们辛苦了啊！此次大捷，你们这些英勇无畏的勇士功不可没，朕心甚慰，”座上那个龙袍加身的女人明朗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大殿。

何军师悄悄的扯了扯墨矢的袖子，示意她去回答女皇的话。

墨矢一脸黑线，看这何军师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能说会道，谁能想到她见了女皇会连话都说不利索，还可怜兮兮的求她代替回答。

“抛头颅，洒热血，战场杀敌，乃是每个女儿的梦想，陛下，奴才们只是尽到了保家卫国的责任，不敢称功。”

女皇一听，立刻愉悦的大笑，鼓掌道：“好，说得好！哈哈哈，不愧是墨家女儿，此等豪气流在血脉之中，你与墨霜都是朕的骄傲啊！”

侍立于女皇一旁的墨霜向墨矢投去了一个诧异的目光，没想到以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姐姐，竟然能在皇宫大殿上如此说话。听见女皇的称赞，她与墨矢齐齐跪下，“奴才不敢当！”

女皇一摆手，示意无需多礼，便含着笑意的把话题对准了一直想减少自己存在感的何军师身上。“何爱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此次海族之乱彻底平定，你与穆爱卿也不用再回边疆大材小用，可以考虑安个家了，朕考虑给你选个美人赐婚，你看如何？”

何军师一听这话哭的心都有了，女皇赐婚，她以后还敢沾花惹草，逍遥自在吗？立刻跪倒在地，俯首称臣，“多……多谢陛下恩典，只，只是那个，穆将军，啊，穆将军还未成婚，奴才怎么敢赶在将军前头呢！”

穆云卿要比何军师长三岁，年近三十，一表人才，有家世，有前途，就是没有桃花。

女皇觉得这说得也有理，一挥手拍板道：“爱卿此话提醒了朕，等穆爱卿回朝，朕一起指婚了！你们姐妹二人双喜临门，也是一件美事。”

哎哟我的爹亲哎！

何军师欲哭无泪，这回不但没有逃掉成亲的牢笼，还要被穆云卿追杀了。

“墨爱卿，听闻你与夫郎感情甚笃，不愧为真情真义的好女子。”女皇轻飘飘的又把苗头放在墨矢头上，还提到了夏瑜，这不禁让墨矢有些紧张，暗叫重点来了！

看见墨矢绷得笔直的背脊，女皇微微一笑，下面的两个人垂着头不敢向上看冒犯龙颜，而在女皇身侧的墨霜却瞄到了女皇的表情，这是混合了算计、玩笑、试探的笑，只一眼，她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墨家百年沉寂，而今又出一位战场武神，你已负军功，朝臣定乐意见得墨家女儿重回朝上，你是嫡女，你母亲的爵位必然也要传你，可是……”女皇很是惋惜懊恼的模样，“还是朕去同夏丞相说一说，男儿长大了总要出门的，老舍不得的藏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呀，你入朝为官顶着个入赘之名也不好听。墨爱卿，你以为呢？”

这一句“你以为呢？”直把墨矢听得冷汗淋漓，就如同曾经穆云卿说的，夏家与女皇之间必须择其一，而选择哪一方比较明智，你也应该清楚。但是无论哪一方，一不小心，便就成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女皇这是在逼她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