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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黎光想着时经寒今天会上门,没想到他来时居然是捧着花来的。

“我妹选的。”时经寒把花往谢九黎面前一递,习惯性微微拧起的眉牵出不耐烦的假象。

他今天穿了简单的T恤长裤,但挡不住人高身材好,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短袖在他身上就像是某某潮牌最新款。

时经意选的花是白百合,谢九黎不太了解花语,但猜想大概会是表达感谢的意思。

她笑着伸手接到怀里,又退了一步示意时经寒进门:“我们家还没吃早饭,一起?”

时经寒迈腿进门,毫不迟疑地拒绝道:“我吃过了。”

“那你一起喝杯咖啡,还是到我的画室里先坐一下?或者是客厅?”谢九黎脾气很好地给他几个选项。

时经寒还没回答,两人先进了客厅,迎面碰上刚出卧室的沈雾沉。

沈雾沉看了一眼时经寒,又看了一眼谢九黎怀里娇艳欲滴、还带着水珠的百合花束。

“这是沈雾沉,昨天你的电话是他接的;桌旁的顾舟,你已经见过了。”谢九黎回头给时经寒介绍完,又对沈雾沉说,“这是时经寒。”

沈雾沉打量时经寒一眼,问:“他要住那个房间?”

谢九黎心想你还真想把这房子的卧室都塞满吗,边道:“不,他只是来给我当模特打工。”

沈雾沉:“哦,打工。”

顾舟也笑着道:“模特啊。”

刚刚起床的谢九黎没有理会他们俩的话里有话,看了眼时间就到桌上揣了个三明治又拿了杯咖啡,回头对时经寒示意:“去楼上说吧。”

时经寒路过餐桌,和端着碗出来的阿姨打了个照面,发觉阿姨看他的表情特别慈祥满意。

谢九黎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对阿姨道:“这花拿个花瓶帮我装起来放书房里吧。”

“好,我知道了。”阿姨接过花束,脸上的表情更慈祥满意了。

时经寒:“……”

谢九黎手上得空,又去桌上拿了两个茶叶蛋放进碗里。

时经寒看她两只手又要拿这又要拿那有点艰难,伸手道:“给我。”

谢九黎回头看看他,也没不好意思就递了几件过去。

坐在桌旁吃肠粉的顾舟笑道:“吃这么多吗?那我也帮忙拿一点带上去吧。”

他说着还真要起身。

谢九黎睨了顾舟一眼:“你今天不是有事要出门吗?”

“帮你做事情肯定更重要啊。”顾舟认真地说。

“吃你的。”谢九黎把顾舟重新按了回去,最后又端了一碟黄金糕。

自从那天顾舟行为过分之后,谢九黎有好一段时间都对他态度没以前那么好了。

但顾舟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忘记了自己那天说过什么咄咄逼人的话,就算有时谢九黎不给他好脸色,他也笑嘻嘻地装作看不见、听不懂,黏到她面前刷存在感。

但又不会刷得太频繁而惹人讨厌。

和沈雾沉完全就是两种性格。

谢九黎思索着这些,带时经寒到了画室门口打开密码锁:“里面有点空。”

“有点空”还完全是个比较谦虚的说法。

实际上谢九黎昨天把里面的成品画全都烧掉以后,里面基本上是没什么东西了。

一跨进去感觉就像是进了一个初学者的画室,空空荡荡,只有一堆工具。

时经寒没说什么,他直接把手里的食物都放到了桌上,一副“让我们尽快开始正事”的架势。

谢九黎没去那张巨大的桌子后面坐,而是随手拖了两个椅子到桌边,自己坐下去边拿杯子边说:“先讲医院的事吧,这个比较重要。”

时经寒是那种完全不会打感情牌卖惨的人,他简单把时经意能申请到打第一针Spraza的时间和费用和谢九黎这么一说,就没了。

谢九黎也就像是一个给下属批报销的老板一样,扫一眼就直接签字:“好,供给会稳定的吧?”

“……只要钱稳定。”时经寒哑声说。

“那就好。”谢九黎笑了起来,又问,“那要打到第几针,她的身体就能好转?什么时候能站起来?打完第一年的六针,有没有可能回去继续上学、赶上后几年的高考?”

“看情况。”时经寒顿了顿,又补充解释,“……一般三个月开始改善。”

“看来轮椅很快就用不上了。”谢九黎笑道,“那你也不必这么辛苦,或许也可以回学校去继续念书?我听顾舟说了些你以前在学校里的事情,听说你是高材生,但因为妹妹的病才没有继续读下去。”

时经寒摇头:“我不能一直靠你。”

“为什么不可以?”谢九黎反问道。

不过当然,问是这么问,估计实际情况是她走了就没办法了。

估计系统给的钱是和她绑定的,如果她离开这个世界,说不定连痕迹都不会留下,来去一场风。

就很自由,还有点残酷。

“那我和你就不平等。”时经寒只是这么说。

谢九黎试图理解了一下他这句话。

可能意思是说,他不想因为金钱而低人一等?

于是谢九黎开玩笑道:“我也碰见过别人和我这么说,后来那个人给我写了一张欠条。”

时经寒盯着她。

谢九黎:“……你给我也写了欠条?”

“还没写。”

“那就是有这个打算了。”谢九黎啼笑皆非,“行啊,那到时候写给我吧。”

反正和沈雾沉的放一起,用不到就等于不存在。

正事的交涉达成得太快,接下来的时间谢九黎认真吃饭,而时经寒在得到谢九黎的同意后,打开他带来的电脑开始敲键盘。

于是谢九黎的饭吃着吃着就开始走神到时经寒上下移动的手指上。

可能手指的长度和人的身量也有关系,时经寒的手指似乎比平常人还要更修长几分,骨节分明有力,敲击的节奏密而不乱,听起来像是另类的一场演奏。

时经寒的职业,谢九黎也猜到了大半。

――他在航大时念的是计算机系,本科刚毕业时就要大厂点名想招他,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单干,大概是因为这样来钱更快。

至于具体他的工作内容,谢九黎也不打算了解。

左右贺孤舟又不是个程序员,谢九黎对计算机不感兴趣。

她就着早饭看了很久时经寒敲代码,直到时经寒的动作开始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慢、最后停下。

时经寒皱着眉道:“有事直说。”

谢九黎有点茫然,颊边还鼓起一块:“没有事啊。”

时经寒前倾身体、带着身形的压迫感朝谢九黎靠近:“那为什么盯着我看?”

似乎是因为平时不爱说话,时经寒开口时嗓音总是带着一点低沉沉的含糊,离远一点听像是烟嗓,近了听完全就是低音炮。

“盯着你看太久了?”谢九黎只好态度端正地给人道歉,“因为想要马上就要画你,忍不住想提前熟悉一下你的五官,抱歉,我收敛一下。”

这话半真半假,但时经寒是不太可能继续追问的。

时经寒拧眉重新坐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踟蹰地停顿片刻,才又回复原先的节奏。

谢九黎加快进食的动作,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时经寒的脸。

她在心中反复回想,越是想,越是能把自己脑中的贺孤舟和面前的时经寒重合在一起。

至少,脸部轮廓是完全能重叠的。

只是神态上有细微的差异而已。

贺孤舟不笑时,确实就是这么张恶人脸。

只不过贺孤舟没跟时经寒一样那么喜欢皱眉,两条浓眉往中间一挤一沉,那凶恶指数更加翻倍。

难怪顾舟转述的时经寒大学日常里,有些听起来就充满了“放学别走”的气息。

谢九黎想着想着,注意力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往时经寒身上飘。

她再度意识到这件事时,是因为时经寒又一次拧着眉和她对上了视线。

“对不起。”谢九黎先声夺人。

但道歉如果有用就不用警察了。

时经寒的眉宇仍然紧锁,他沉默了片刻,双手离开键盘,整个人朝谢九黎的方向倾身:“接下来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也可以打我。”

他边说,落在桌沿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谢九黎看着时经寒的脸,又很有意思地看他的前脚掌不安又焦虑地拍打地面。

打这张脸应该是肯定舍不得打的。谢九黎平和又好脾气地问:“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时经寒停顿了一下,皱着眉低声问,“……喜欢我?”

谢九黎稳稳地靠坐在椅背上,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过了片刻,她才摇摇头道:“抱歉,可能是……”

她的道歉还没有说完,时经寒就打断了她:“那我觉得我――”

恰好在这时响起的敲门声也好巧不巧地把时经寒后面的话打断了。

时经寒停了下来,黑瞳沉静地和谢九黎对视,像是潜伏在夜里耐心狩猎的大猫。

他连唇线都和贺孤舟一模一样。谢九黎想。

顾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他谦和地问:“我能进来拿个东西吗?拿了就走。”

谢九黎有点无奈地想怎么又用“学生卡掉在车上”那一招,边侧脸道:“门没关。”

过了两秒,顾舟推开门,先从门缝探头往里看了看,视线不动声色地从时经寒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才略带腼腆地抱着百合花瓶从门后闪身出来:“书昨天好像落在这里,阿姨让我顺便把花瓶带上来――要不要我顺便把碗带下去啊?”

他这副乖巧邻家的模样真是看不出那天冷下脸来说话的气势。

谢九黎想着,摆手:“一会儿我让阿姨上来帮忙收拾。”

画室里见不得人的画已经全烧了,以后自然也不用再当成禁地。

装上密码锁的时候,谢九黎可没想到会遇见时经寒。

顾舟也不磨蹭,放下花瓶转了不到一分钟就找到他的书:“我走啦,晚饭回来吃。”

谢九黎看着他走出去,拿着咖啡杯为猫猫的小心机叹气:“明明是成年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刚刚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分给顾舟一个眼神、恢复大佬坐姿敲着代码的时经寒突然说:“我很省心。”

谢九黎的咖啡杯停在嘴边,她疑惑地看向时经寒,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时经寒从屏幕里短暂地抽出眼神和她对上视线,手下敲击的动作一秒也没停顿,就好像他刚才只说了句“天气不错”一样。

空气中的大小问号仿佛瞬间撞在一起增值。

谢九黎敛眉垂眉喝了一口咖啡,淡定地心想:嗯,果然是听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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