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夏心南母亲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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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病房里已经挤满人了。除了夏心南公司的老板，卓晓，连昊东父母都来了。尚琼担忧地问巡房医生：“这都吐血了，没事吗？是不是应该详细检查下？什么心肝脾肺肾，通通应该查一遍，必须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昊信鸿也跟着搭腔：“对，这是我们家儿媳妇，医生你大胆放心地给她做全身检查。钱我们会交足。”

医生颇无奈：“应该做的检查全查了，确实是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怎么会吐血呢？”尚琼有点儿不懂了，“医生啊，你别怕啊，我们家不缺钱，只缺儿媳妇！对这名叫夏心南的病人，你只管放心大胆开检查单，我们绝对不投诉你！而且吐血有没有可能是什么癌症方面的？肿瘤？医生，不管什么病，我们都有钱治，你全给她检查一遍。”

见过疼儿媳的，没有见过疼成这样的，医生再三解释：“的确只是肠胃有些小问题，吃点药调理调理就行。她主要的伤还是手臂上那些轻微的烧伤。”

尚琼追问：“你能担保？”

医生叹了口气：“我能保证。”

尚琼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医生，你千万要交待护士，什么药都要用最好的。烧伤可能会留疤？女孩子最讨厌疤痕，一定要用最好的祛疤药。”

就一个小烧伤，但这家人太会折腾。医生敷衍了两句后，立马溜了。

张耀全全程目瞪口呆，小夏一直否认跟昊东的关系，没有想到都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张耀全在尚琼面前不敢怎么做声。圈内都知道尚琼有多犀利，兴趣来了，千亿市值的企业也照怼不误。张耀全龟缩了半天后，小心翼翼地说：“小夏是要多休息，我准备给她放几个月大假……”

“几个月怎么可能够？”尚琼严肃地看向他，“她什么时候想上班，才可以去上班。如果你觉得不行，可以和她解约，该赔多少，我们照赔。”她重点强调，“她是我们家没有过门的儿媳妇。”

张耀全附和地点头，急于向专家证明自己有多优秀：“明白，明白。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所以我也决定了，她休息的这段时间，工资照发。她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我启明每天敞开大门等她。”

尚琼满意地点头：“这才像一个老板应该有的样子。”

张耀全说：“小夏有你们这家人照顾，我太放心了，那我先走了。”

尚琼没有心思管他走不走，她一颗心都扑在夏心南身上。尚琼坐到病床边，拿一次性毛巾给夏心南擦脸。

她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发生这种人间惨剧，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下去。”她温柔安慰已经睡着的人，“心南，一定要撑下去。记住我那句话，不好的事经过时间，它们都滚蛋了。”

老婆一直是一个心理异常强大且凶悍的人，这是昊信鸿第一次看到老婆温柔的一面，他十分感慨。

昊信鸿瞥了眼一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儿子，问：“你不去上班？就准备一直守着？”

昊东这才回：“我跟公司请了半个月长假。”

昊信鸿说：“难得，一个号称365天，每天24个小时都要献身工作的人，突然转性了。”

昊东一直在想夏心南昏倒那一幕，他对聊天这种事无甚兴趣，干脆不再接话。

昊信鸿见儿子心情不好，催老婆：“我们先走吧。”

尚琼怼他：“走什么走？儿媳妇不要了？”

昊信鸿朝她使了个眼色：“给年轻人留点空间。”

尚琼心领神会：“昊东，心南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夏心南直到耳边那些喧闹声都消失，才睁开眼。她其实早就醒了，完全清楚病房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现在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一声不吭，整个人萎靡到了极点。

昊东安静地看着她，心里明白。夏心南之前的二十几年，一直视她母亲为依靠，为自己努力奋斗的动力源，现在这个动力源没了，她也被瞬间抽空了。所以他也不打扰她，任凭她像个木头一样盯着天花板，而他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漫长且煎熬。

黑夜慢慢降临大地，平时密集的星辰在这一天全部隐匿。漫长的时针、分针缓慢地转动着，划过伤痕累累的夜。

第二天，启明星依时出现，日夜没有因为任何人停止它的交替。

早上十点，夏心南手机响起，她依旧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昊东疲惫地帮她接听。是公安局打来的，公安简约说明了下火灾事故现场的发生原因，及程芝南的死亡鉴定结果。

事故发生是因为电线老化，而死亡原因是烟气窒息死亡。公安建议及时火化。

昊东在沉默了整整一天后，终于开口：“公安建议及时火化。”

出乎他意料的是，床上躺的夏心南没有过度的伤心欲绝。她把视线移向他，干涸的嘴微微颤抖着，眼中虽有悲伤，但没有再激烈的情绪出现。她好像在用最大的努力去克制自己，十几分钟后，她含泪下床，直奔派出所去注销母亲的户口，联系殡仪馆约时间火化。

昊东一路陪同，但认为身边的她坚强得不像正常人。肯定有什么原因导致她的失常，但他找不到答案。

夏心南一路没有发泄，没有痛哭，最多只是目光呆滞。她在约定的时间到达殡仪馆后，亲手替母亲清理身体。母亲身上基本被熏黑，还有不少伤烧，尤其是双腿，被压得惨不忍睹。夏心南替母亲换上新衣服，梳好头发。她动作温柔，就像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曾那样温柔地照顾过她。

她在母亲尸体前，也尽量忍住，不敢哭。

之后，夏心南格外安静地等骨灰。

昊东没有办法形容她这一路的怪异，他宁愿她像那天在屋里，大哭尖叫着大闹一场，也好过现在，安静得不像正常人。

骨灰出来后，夏心南抱着骨灰盒，眼泪终于掉下。她亲手送走了母亲最后一程，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她夏心南，只是孤伶伶一个人。

夏心南看着昊东微微一笑，眼泪哗哗摔下：“我妈终于不疼了。”

“什么？”昊东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场火太大了，她身上有很多烧伤，还有双腿被压得已经不像样子了。我想，她一定很疼。”她语气哽咽，一脸苍白，泪流满面地冲他微笑，“现在，她终于不疼了。”

原来这才是答案。

她以为死去的人依旧会感觉到的疼，只有把人火化了，变成灰，疼痛才会消失。

这才是她一路坚强，急迫替她母亲火化的答案。

夏心南继续微笑，嘴角再次慢慢渗出血：她目光空洞地一再重复：“我妈终于不疼了。”

她嘴角的血越来越多，最后，整个人被铺天盖地袭来的黑暗包围，再次昏死过去。

这场火葬抽空了夏心南这二十几年以来的所有坚持，也抽尽了她所有坚强，所有力气。

书上说：人要坚强勇敢一点，但书本没有告诉我们，人是因为无奈才需要坚强勇敢。

名言从小就告诉我们，人都是靠勤奋努力才赢得成功。但名言没有告诉我们，卑微活着的人，有时候连努力的门槛也找不到。

我们每个人，只能盲目地扛着命运在海与天的罅隙里摸爬滚打，勇敢奋斗着奔向未知。

就算命运一如既往的折腾，生活一如既往地碾压。

我们也只能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