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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随风而逝。它们片片洁白,纯净,于天穹中飘扬,于狂风中起舞。一片枯黄的柴树叶,夹杂在雪幕中,最终落在一个青年瀑布一样的白发上。
青年推开土胚房的木门,丝毫不理会落在自己头发上的枯叶,踏在松松软软的雪地上,他抱着一坛新酿的梅子酒,走向他的地窖之中。
“白夜大哥,跟我们一同去打猎啊。”
有声音响起,白夜转头,是古小川和他的同龄人们,他们此刻正抱着弓箭和猎枪,准备去参与清晨就开始的游猎之旅。
“不了,喜儿你们去吧,大哥还要酿酒。”
白夜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抱着手中刚刚抹了封泥的酒坛走进了他的地窖之中。“好的,我们走吧,去古叔叔他们那里。”
白夜的心念一动,一簇白色的火焰在这黑暗狭小的空间中燃烧着,照耀着他前行的路。在这阴暗狭小的地窖之中,一共有二百七十坛梅子酒。
这是他三个月以来的积累,可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手中的这一坛算得上是一坛真正的成品。因为他只有在酿这最后一坛酒的时候,能够将自己的情感融入这些液体之中。
将梅子酒置放好,白夜站在地窖的门口,久久伫立。风吹起了他的长发,也撩动了他的狼皮袍,现在的他,除却一身樊离之血的特性之外,看起来与一个凡人并无任何差异。
初入元婴的修为,被他主动封存,樊离妖丹和杀帝舍利虽然依旧在运转,但是白夜已经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还有那颗和蝶卵融合在一起的冰珠,那上面铭刻着极寒意境这种恐怖神通的符文,自从上次主动帮助白夜灭了整片妖狼群之后,就变得没有任何声响。
同他丹田之中的焚情一起,陷入了沉睡之中。除了会本能地吸收天地之间的寒气,它已经不再有任何突然的变化发生。
而墨夜雪,似乎是随性而睡,想睡就睡,化成镰刀,不会醒来。
在白夜看来,这样也好,在北锋疆埸,为了抗衡苏醒的白衣仙,她居然引动了自己前世遗存在焚情之上的凌天道痕。
他的修为,还并未达到能够随心所欲驱使焚情的地步,身为他的道兵,焚情真正的威能实在是太过恐怖。
那一次的爆发,也是在墨夜雪的主导之下进行,对她自己的伤害极大,陷入沉睡之中,其实也等于疗伤。
白夜伸出左手,去抚摸戴在右手之上的银色龙戒。不知道洛千影和冷晨她们,过的怎么样………
白夜闭上双眼,伫立在这雪和风的世界之中。一段段银色的经文,通过他的双手,传递到他的脑海之中,那是《七念浮生诀》,由洛千影亲自铭刻在龙戒之中。
感悟经文的含义,白夜的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这一刻,他有一种忘却一切的感觉,风,划过他的指尖,雪,飘落在他的身体之上。
我,是谁?我,为何而来?御雪乘风来,逝魂天地间。现在的白夜就是这种状态,他感觉自己化为这深山部落之中的一股清风,畅然拂过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
方圆几千里,数十座连绵的高山,断断续续的深谷,奔流不息的冰河,这其中的一切生灵,它们的一切行为,
妖兽的每一次嘶吼、争斗,植株的生长、破土,路上行人的每一个举止、神情,都被他看在眼里。
它们的生存之道,它们的死亡之像,这背后所蕴含的道则,白夜似乎都有所领悟。身与道融,念与意通。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这奇异的状态之后,无数雪白色的气流,带着恐怖的灵气,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色的漩涡,缓缓运转。
“噗哧…………”
一座高耸入云的大雪山之上,十个书生盘坐在雪地之中,他们的手中不停地有印法变幻,无数淡黄色的符文在他的周身升腾,流转演化。
他们是百书楼的人,受人之托,得一块染有黑白二色血液的地砖,盘坐于此共同结印布阵,施展秘法,也是为了搜寻这血液主人的下落。
这已经是三个月以来的第八次探查了,这座大雪山的不远处,就是三个月前发生一场惨案的大铁城。
传闻大铁城的二公子牧羽因调戏女子惹怒了一位天才,那位天才震怒,将其抹杀,引来城主府的力追杀,最后那位天才居然同友人合力,将所有追杀者抹杀,就连幸存下来的人,都已经沦为疯子。
而据他们百书楼的人各方调查,得到的结果是这个已经逃亡的天才,很有可能就是在北锋疆埸昙花一现的重瞳者。
当日重瞳者发威,引下天降怒雷,灭杀一切敌人,无愧于金鳞榜封的禁忌才子之名。这件事,已经被他们调查的十分清楚,一时间各方势力都很想得到那双传奇的眼睛。
不止是他们的委托方,就连他们楼中那几位大人,对此都是十分地感兴趣,有意搜寻。但是就在刚才,他们十人同时口吐鲜血,受到无法言语的伤害。
那是一股远在千里之外的气息,浩瀚、磅礴、强横。仅一念之差,他们十个百书楼元婴期中阶的弟子,就已经被人重伤,倒地不起。
“晚辈失礼,前辈莫怪。”
一时间,十人同时艰难地跪在雪地中,他们眼中浮现出惶恐和惊惧之色,强忍着身体所受的恐怖伤势,同时运足了残存的真元,对着西北方大吼,以示他们的歉意。
一念而已,对方就已经将他们十人击成重伤,若是引得人家动了真怒,他们十人还不得被人家的念头抹杀。
漫天飞舞的大雪织成的白色雪幕之中,他们长久伏跪在雪地之中不起。一段时间之后,会有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被风雪所掩埋。
也许他们会化为冰冻的尸体,也许他们可以侥幸活下来,但是他们一直到倒下,都不敢移动身体半分…………
“嗯……...”
雪地之中,已经挂了一身白雪的白夜睁开双眼,仅一刹那,他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重瞳,妖异瑰丽的紫红光泽一闪而逝,他又恢复了正常的黑色眼瞳。
刚刚他进入那神奇的境界中,若不是那股强大的意志的打扰,他还真是有可能要一直入定下去。若真是那样,可就有些麻烦了。
轻轻一颤,白夜抖落了身上的残雪,身形一转,只三息的功夫,他就已经来到一个巨大的白色毡房之前。
这是柴山人的习俗,用餐之时,所有人都要在一起吃饭。所以,每天的一日三餐,大家都会集聚在十几个大型毡房之中,共进一餐。
“古老叔,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游猎队从外面归来,中午大家围坐在一起,共同说些在山间遇到的趣事。有人看见古家一个长辈的伤势,不禁开口询问。
“哈哈,没什么,就是遇到一只大虫而已。我损失了一只眼睛,它也在我手下丢了性命。”那长辈哈哈大笑,仅存的一只眼睛中有得意之色泛起。
“是极,是极,有了这只三阶初阶的毒翔虎的尸体,下一年的岁贡就有着落了。”
说起岁贡,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怎么了?”
白夜沉吟一句,他眼中带有疑惑和不解。
“白兄弟有所不知,对于我们这种部落来说,岁贡,就是一种枷锁啊...……”
夜晚,白夜仰头,裹着一袭宽大的狼皮斗篷,坐在土胚房前面的一块大青石之前,遥望着闪耀在天穹黑幕之中的诸天星辰,面露沉凝之色。
“紫薇,你眼中的凡人是怎样的?”
“平庸,卑微,温暖。”
白夜的右目之中,紫色人影一个转身,缓缓隐匿了身形。白夜看着眼前一片片落下的雪花,它们飘落、凋零。
同普通人平凡的一生一样,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这是一种循环,也何尝不是一个轮回。
想起轮回,白夜不禁举起手中的陶碗,饮下一口清酒。那是冰心醉,临行之前,洛千影给他的龙戒之中可是有着不少存货。
他有感激,还有庆幸。没有那个血誓,他注定要泯灭在轮回之中,墨夜雪也会陨落于纪元崩灭之劫吧。
饮尽碗中清酒,白夜笑了。遥望星幕,天穹之中,那一轮月,与他在晨露峰时,所见到的一样。
自他复生始,短短十余载,不同于前世的命,今世今日,他已经见证了许多寒冷和悲剧,也体会到了前世一直渴望的温暖。
可是他知道,只有向上爬,登临真正的巅峰,才会拥有与天对视的权力。哪怕是温暖,也只有强者才配拥有,也只有强者,可以留住。
今夜的月,格外的圆与清冷。饮一口北凉的浊酒,饮一口古赞的梅子酒,饮一口洛千影的冰心醉,已经不会喝醉的白夜,醉了。
他想起了太多的人,和事。他刻意的醉了,古赞老人说,不彻底的醉一回,是无法体会酒中真意的。
“宝……贝、宝贝、你别哭…………”
朦胧间,白夜哼起了小时候墨卿哄他时唱的儿歌,流下一滴眼泪。
在他的丹田之中,冰珠与镰刀,轻轻颤动着,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声…………现今的白夜,以酒思人,对月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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