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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饭局,原以为北创只会派个投资代表过来,没想到韩衍会亲自出席。

众人大吃一惊,神色各异。

新换的制片人是北创影视子公司经理,姓刘,年纪三十左右,精明干练,笑呵呵向人介绍:“这是韩总。”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热情打招呼。

没谁不认识韩衍,北创占了娱乐圈半壁江山,韩家资产庞大,挣钱的行业都有韩家一份。作为韩家对外宣称的唯一继承人,韩衍经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他的一举一动满足了人们对有钱人生活的向往。尤其是他的感情生活。

至今为止,韩衍没有承认过任何女朋友。

韩衍微笑着点头,介绍身边的人:“这是资先生。”

大家不认识资临,小虾小米望得一片龙鳞都已属幸事。

“资先生好。”赵明媚最会来事,看一眼韩衍,看一眼资临,瞬间明白这个陌生男人身份似乎不太一般。当即热络起来,伸出手就往跟前握手。

资临点点头,语气平淡:“你好。”并不回应她的热情握手。

赵明媚尴尬地将手收回去,赔笑着就要坐下。

“这里已有人坐。”男人眉目冷然,眼风扫过去,触及人群中躲在最后方的岁岁,薄唇微张:“你……”坐过来。

忙于升职加薪的刘制片先一步将岁岁从人堆里摘出来:“来来来,坐。”

岁岁顺从坐下。

刚好一屁股坐在韩衍身旁。

韩衍看看右手边肤白貌美的少女,再看看左手边神情淡漠的资临,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

资临神色冷峻,敲敲桌子,对还站着的赵明媚:“坐。”

赵明媚笑着挑了挑眉。

饭局全程,岁岁埋头吃饭,能不接话就不接话。

韩衍笑:“岁岁是吗,听说你还在念书?”

简单的一句热络,引得全部人侧目。

换人的事早就众说纷纭,现在韩衍一句话出口,大家心里有了数。

瞧这语气,敢情还停留在认识初期。尚未到手,难怪只拣了女三角色。

岁岁礼貌回应,语气不卑不亢:“谢谢韩总关心,我在D大念表演系。”

岁岁是见过韩衍的。当然了,不是作为岁岁,而是作为从前的那个她。简短的几面之缘,连夏生在她面前提起过,韩家的内斗宛若一场世界大战,作为得胜者,韩衍自然是不简单的。

岁岁用余光悄悄瞥了瞥斜对面的资临,正好与他撞上。

他的眼风深沉锐利,狠狠刮到她身上,意味不明地笑。

岁岁忙地闷下脑袋,往嘴里塞一块酱汁嫩牛肉。

满满地嚼着。

韩衍注意到资临的眼神,心里啧啧两声。

一心只有自家老板的刘制片再次出手:“岁岁,听说你会弹钢琴,正好弹一曲让我们听听。”

试镜的时候为了增加筹码,简介上难免多花些心思。倒也不是谎话,毕竟她受过良好教育,不敢太夸张,只随便写了几条。换了硬件,软件仍未变。

韩衍皱眉,饭局上献艺,小姑娘难免觉得脸挂不住。

刚要开口,岁岁已经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往角落摆着钢琴的地方而去。

柔和的灯光下,少女弹起优美曲子。

舒伯特的《小夜曲》。

不至于太卖弄,节奏缓和,刚好符合气氛。

一曲弹完,资临的声音响起,在一众掌声中显得格外突兀:“舒伯特没什么好听的。”

岁岁坐在钢琴曲,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她咬了咬下嘴唇,手指重新搭上琴键。

再次响起,换了完全不同风格的曲子。肖邦《幻想即兴曲》,手速极快,激腾飞跃,气势磅礴。

这一次,没人再找茬。

岁岁听着身后连连响起的鼓掌声,高兴转身,正准备回去坐,却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

赵明媚冲她笑了笑。

韩衍举杯同她道:“朝小姐弹得一手好钢琴。”

只字不提换座的事。

在场人心思活络,韩衍主动要求赵明媚坐过去,这一举动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小姑娘终于还是太嫩,不会讨好人。

饭还没吃完,自然得继续,岁岁只好挪着细碎步子,走到赵明媚之前坐的地方。

饭桌下,男人的手缓缓伸过来,滚烫指腹顺着白腻手背一掠而过,他握住了她的手。

岁岁绷直身体。

她一颗心狂跳,生怕被人看出来。

男人不慌不忙,悠闲自在。他的手掌心覆盖住她,手指一点点往前,顺着指缝往里侵入,不费吹灰之力,已将她十指紧握。

他甚至在她手心挠了挠,面上端得冷静自若,轻声道:“看来朝小姐很久没有练习了,竟然弹错一个音。”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几个人听到。

岁岁窘红。

想要挣脱,又怕他下一步动作,被占了便宜,还要受他奚落钢琴技艺。

这人真讨厌,她正式宣布,宋明颂不再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资临才是。

他是世上最讨厌的大变态。

在旁边坐着的穆司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他一直紧紧盯着韩衍看,越看越生气,韩衍微笑着回应他。

饭没吃完,穆司直接就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丝毫不顾及自己这位同父异母哥哥的面子。

他的不知好歹恰好为岁岁提供了救场机会。她顺势甩开资临的手,跟着站起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穆导……我送您。”

说是送,却拿了包,同韩衍告别:“韩总,谢谢您的招待。”

穆司好奇瞪她一眼,没说什么,任由她跟在身后。

等人走了,其他人交换眼神。

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饭局,大佬还在,导演和女三号先行离开。

胆贼肥,这是要上天的节奏?

刘制片捏一把汗,想着该做些什么挽回局面,胆战心惊地看过去,韩衍却没有生气,眼底反而簇起团团笑意,似乎并不介意,心情愉悦,和身边冷冰冰的资先生说起悄悄话。

韩衍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笑着问:“你的小姑娘好像被吓跑了,不拦着啊?”

资临轻轻蜷缩左手手指。

她的手又小又嫩,被他牵着,颤巍巍。

资临握拳,手搭在腿上,灯光洒下来,照进眼底,炙热的欲望蒙了一层薄纱,他牵唇笑了笑,不像是在对韩衍说:“反正跑也跑不掉。”

韩衍心里哇一声。

动真格啊。

夜里岁岁做梦。梦里不再是过去的事,闪光灯晃啊晃,一晃晃出来她被绑在床上,门打开一条缝,影子照进来。

不是人的影子。

是头狼的影子。

那头狼张牙舞爪朝她扑过来,露出张人脸来。

是资临。

岁岁啊地一声发醒,额头满是汗珠。

刚好六点整。

她气喘吁吁从床上下来,刚好穆司的助理来敲门:“岁岁,要去片场了。”

升做女三后,为了方便排演,她跟着剧里的主创在西街电影城酒店住下。今天正式拍摄她的戏份。昨夜从饭局回来后,穆司忽然提出暂时借给她一个助理,让她好好演戏。

岁岁换好衣服,打开门,穆司的助理兰美递上早餐:“穆导已经在车里,正好和我们一起出发去片场。”

岁岁哪里敢让他等,连忙下楼。

一上车,就看到穆司双手交叉,年轻俊气的面容稍显疲倦,他翻了翻眼皮:“新改的剧本记牢了吗?”

岁岁点头:“背熟了。”

其实也就是几个字不同而已。

昨天她回到酒店,全程穆司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刚进房间,就被穆司喊到酒店大堂。他拿了剧本,说是要改小玉的台词,让她在旁边候命。

她一个小新人,对上这种大导演,只有听话的份。乖乖坐了很久,忽然穆司问她:“上过韩衍的床没?”

一句话问得她面红耳赤,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务实走正途未必就比旁门左道差。”

她觉得他语气奇怪,倒不是对她,而是对韩衍,仿佛有极大的不满,只是顺势将她拉扯话题中而已。

在酒店大堂改剧本改到两点,穆司的严谨细致令人佩服,她看得出,他是真正将电影当做宝贝对待,无法容许任何的瑕疵。

天才拼起命来,凡人毫无存活余地。岁岁过去是站在顶峰看别人,现在自己站在山脚处往上仰,这才切实感受到命运的残酷。

穆司亲自指导她,手把手地教,严苛得近乎残忍。

岁岁自知演技青涩,尽力做到最好,却仍然免不了一遍遍重来。

许姣星想来探班,岁岁提前打过招呼,为了专心投入,她委婉拒绝许姣星的好意。另一方面,她不想让许姣星看到她哭的样子。

许姣星没来,却来了其他的人。

这天岁岁正要拍一出重头戏。小玉前去找身为未婚夫的男主角,告诉他,她知晓他真正的心意,她有她的骄傲,不会再为他等待。

这一幕,是岁岁一个人的旁白,她必须把握好长达半分钟的特写镜头。清纯爱笑的少女一夕间长大成人,既爱又恨,不甘心却又释然,矛盾情绪颇多,偏偏最后要演出洒脱的意境。

这半分钟,是小玉整场爱恋的回顾与最终落幕。

难度极大。编剧曾找过穆司,问要不要改掉这一幕,长镜头对于新人而言太不友好,更何况还要由长镜头转特写镜头。穆司坚持不改。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忽然瞥见镜头后多了个人。

穆司不悦地放下手里卷成纸筒的剧本:“资临?”他语气有所收敛:“韩衍已经派了个间谍盯着我,就不劳烦您这个大人物了吧?”

他指指不远处顶替刘制片上工的赵制片。

资临轻描淡写:“好好说话,别怪里怪气,你拍你的,别管我。”

穆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身霜色旗袍的岁岁温婉可人,正拿着剧本紧张研读。

穆司眸色微沉,明白什么,呵地笑一声,重新坐回导演椅。

——“你来了。”

——“我一直都在。”

一身长衫的男主角推门而入,岁岁颔首微笑:“你从来都看不见我。”

情绪缓缓酝酿,刚要开口说接下来的台词,穆司清亮的声音响起:“cut!”

岁岁看过去。

穆司:“能带点感情吗?你是去告别,不是去做客!”

岁岁掐了掐指尖,“知道,我重来。”

结果重来一遍又一遍。

她所有细微的神情都必须由穆司磨过,更别提一句台词,台词字字摘出来,怎么也不满意。

岁岁本就紧张,加上资临在镜头后盯着,她压力更大,好几次看过去,总能看到男人淡漠的眼,仿佛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她祈祷他快点离开,结果等她被骂到快要崩溃,资临依旧没有走开。

他故意等着她出丑。

穆司又一次毫不留情的斥责后,岁岁没能忍住,趁男主角要求休息的时候,跑到没人能看到的角落,蹲下去抱膝嚎啕大哭。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岁岁连忙擦干眼泪,一张纸巾递到跟前。

岁岁没有接,推开他的手,将头埋进膝间。

他目光沉沉凝视她。

她这个样子,像只受伤的小鸵鸟,兀自舔着伤口,充满防备心却又招惹怜惜。

楚楚可怜的小鸵鸟呐。

过去两个小时,他看她受尽煎熬,镜头下她的脸清晰异常,他将她脸上每一个神情变化都收之眼底,她每一次微妙的受伤表情,都能勾起他心里强烈的保护欲。

他对她蠢蠢欲动,血液都快沸腾。

少女微弱的啜泣声传来,她说:“你……你走开……”

资临弯下腰,试图伸手触碰她的脸,她埋得死死的,一双手臂圈住脑袋,恨不得连空气阻断。

许久。

他盯了她许久,安慰的话过滤千万遍,最终开口问:“要辞演吗?”

岁岁猛地抬起头,哽咽:“我……为什么……要辞演……”

她不会让他看笑话。

止住打嗝声,岁岁的语气渐渐变得坚定,一字一字,咬词清晰,像是对资临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不辞演,我能演,就算挨骂一万句,我也乐意。”

资临轻笑出声。

犟。

他捧住她的脸,满是泪水的脸蛋精致漂亮,像剥壳的鸡蛋,沾了几滴刚出炉的水蒸气。

资临口干舌燥,脑海叫嚣着一个念头。

想为她擦泪。

用舌头,一点点舔干,舔到她再也不哭出来。

岁岁红着眼愤愤推开他,试图站起来,双腿发软,尚未站定,就被人抱入怀中。

岁岁挣扎:“你放开我。”

他手一松,优雅绅士,话语温吞:“放开了。”

身体却牢牢挡住。

岁岁气嘟嘟,鼓起腮帮子,索性将话摊开说:“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放过我。”

放过。

他还没开始做什么,怎么就谈到放过这两字了?

资临低下头,焦灼的唇若即若离,贴着少女面轻轻辗转,声音缱绻淡雅:“那你先亲我一下。”

他拿起纯白的睡裙,凑到鼻间底下轻嗅。

上面还留着她的香气。淡淡的少女甜香。

沈树白在电话那头语气小心翼翼:“要我过去和你聊聊吗?”

资临攥着少女的睡裙,缓缓躺下,双腿搭在一起,靠在枕上,神情冷漠:“下次。”

沈树白提醒:“近两月你没有到我这里来。”

资临摩挲睡裙上的乳白色蕾丝系带,语气轻淡:“我近来好许多,无需受你慰藉。费用照付,不会让你这个吊儿郎当的心理医生饿死。”

沈树白不和他计较,犹豫半晌,最终缓缓开口问:“分得清楚吗?”

“什么?”

“嗜血的冲动与爱欲的冲动。”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沈树白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问得这么直白。但,他是他的医生,他有必要发问。

资临轻笑一声,识破他:“你最近没患者吗,我又没雇你做私人医生,不必时刻心系我。”

沈树白瘪嘴,知趣将话题转移:“那你记得下次准时报到,再不来,我便自己过去,一栋栋房子挨着搜。”

资临:“只怕车都要跑废。”

沈树白笑笑,临挂电话前,千叮万嘱:“切勿再放我鸽子。”

资临:“好。”

诊所。沈树白将电话挂断。

门外正好有人探头,许诺亲自来请他:“阿树,走啦,三缺一,就差你。”

沈树白没动。

许诺见他忧心忡忡,吓一跳,问:“阿树,怎么了?”

沈树白抬头问:“资临是不是找女人了?”

许诺替他拿起外套,拽起人就往外走,“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就不该打电话招他去青桥胡同,说出来你敢相信,他半路截胡抢女人?欸,他可是资临咧。”

沈树白:“漂亮吗?”

许诺一愣,嘻嘻笑,眼睛有了光:“漂亮,又白又嫩,那双大眼睛一眨,看得我心都酥了。”他想起什么,用手肘戳戳沈树白:“下次资临到你这来,你帮我探探口风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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