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0章 冰上,少帝春心,寒鸦,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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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青还未走入大堂,就听见北镇抚司指挥使赖立群与西厂厂公刘玖正在大堂对峙。

“无圣旨,侯兴海是绝对不能给您的。刘厂公就不必在这里等了吧。”这个硬邦邦的声音是赖立群。

“赖大人,您这话就不对。”刘玖声音显得平常淡定,“难道你锦衣卫抓人的时候就有圣旨吗?”

“北镇抚司听宫里差遣,无须圣旨。”

“呵,是宫里,还是司礼监。”

赖立群声音冷了下来:“刘厂公什么意思?”

刘玖笑了一声:“没旁的意思。只是咱家见万岁的日子可不算少,没听闻圣上有下过什么旨意。赖大人这个‘宫里’可就耐人寻味了……”

赖立群气得声音冷硬:“刘玖,都是御前当差,你莫要信口雌黄!”

听到这里,傅元青带着方泾和陈景踏步而入。

赖立群见傅元青,连忙起身行礼:“老祖宗,方少监。”

刘玖此人脸型方正、嘴唇菲薄,两只眼睛眯在一处泛着精光,本就是太监,还爱掐着嗓子说话,倒让人难以生出好感来。

他等傅元青在主位上坐下,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懒懒的作揖:“刘玖拜见傅掌印。”

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傅元青并未往心里去,坐下后问他:“依照大端朝律法,北镇抚司本就有监督臣工之责。且我受先帝托孤,统领一厂一卫,并无僭越之举。难道刘掌印忘了?”

刘玖讪笑:“这怎么敢忘。”

“既然如此,同是宫里当差,言语涉及圣躬,便应思之密之,谨言慎行。”傅元青道,“才是为人臣为人仆之道。”

他说话之间,身边的陈景已经给他递上一碗热茶,傅元青接过来,在手中握了握,手心就暖和了些。

“刘掌印还有事吗?”他问。

刘玖被他当作学生一般训斥,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的说:“本也没什么大事儿,咱家想提审侯兴海。”

“此人牵扯甚广,应由北镇抚司看管。”

刘玖笑了一声:“咱家有三法司的公文,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联名请求会审侯兴海,还请傅掌印允许。”

“无有圣旨,三法司也不能会审侯兴海。”傅元青道。

“咱家劝掌印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内阁要侯兴海,六部也要问侯兴海……三法司会审就是外臣众望之请。您现在拘着侯兴海,朝臣们怎么想?是不是侯兴海贪墨一案与司礼监有什么牵连?”刘玖说。

方泾皱眉:“老祖宗就是因为侯兴海和外面朝臣牵扯过多,才不想把人放出去的。刘爷您这是诬蔑。”

刘玖不理睬他,只对傅元青说:“现今儿不是咱家一个人这么说。这事儿是黑是白,是谁贪墨,不过是士官一张嘴,史官一支笔。回头逼急了满朝悍臣,他们把脏水都泼您身上了。老祖宗您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傅元青沉默了一下,将手中茶碗放下,这才抬眼看向刘玖。

“人,在北镇抚司里,不会放出去。”他道,“史官也好,士官也罢,能写能说不假。可我只认公理天道。”

刘玖气笑了:“您真以为捏着先帝的遗诏能挡得住咱们主子万岁爷的一道圣旨?”

“我可没这么说。”

“咱家这就请旨去,您可不要后悔!”刘玖站起来威胁。

傅元青眉头都不动,淡淡道:“刘掌印请便。”

刘玖一甩袖,带着众人离开,乌泱泱从北镇抚司大堂撤了出去,顿时清净了。

“多谢老祖宗。”赖立群道。

“再有人来提审侯兴海,就让他们去司礼监找我。”

“是。”赖立群点点头,“刘玖那边……皇上会不会准……”

若是前几年,他笃定少帝会听他的谏言。可是如今,年少的皇帝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启用刘玖便是如此。

他甚至不能判断皇上是否会下旨意让三法司会审。

傅元青握着手里的茶杯道:“让方泾去提审侯兴海吧。”

赖立群有些忧心:“方少监下手不留情面,这侯兴海还没定罪,合适吗?人若是残了废了,犯了众怒怎么办?”

“皇上就算下旨,也是要明日了。”傅元青说,“侯兴海及他背后的人,贪墨数百万白银,将朝廷变成他们的私家道场,做这些买官卖官的行径。如今让刘玖来要人,就是后面的人急了、怕了。今夜若不能从侯兴海嘴里问出些关键人物所在,明日侯兴海走了三法司,幕后主使就不会再让他开口。前功尽弃,背后主使卷土重来,届时,我们怎么对得起十年寒窗的学子、又如何面对鞠躬尽瘁、两袖清风的朝臣?”

方泾问:“可用刑吗?”

“只今夜,用重刑。”傅元青说。

方泾笑起来:“得令,您交给儿子放心吧。”

傅元青带着诸位入了诏狱,往下走三层,漆黑的狱室用铁门隔开。

赖立群让人给傅元青搬了张官帽椅,又点了明灯在外间坐着,亲自给他倒了碗茶。

整个底层除了周遭犯人的喊冤声没人说话,血腥味浓烈的充斥着鼻子。

方泾这边换了一身劲服推门入了内监牢。

几个人在外面就听见里面侯兴海扬声大笑,骂道:“阉党,你也配审我?!”

傅元青让赖立群拿了最近北镇抚司准备上报的呈文,在灯下看着,灯光如豆,影影绰绰。他眯着眼睛看呈文,过了一会儿,光线亮了起来,傅元青抬头去看,陈景从过道里取了两支火把过来,架在房间两侧,屋子里变亮堂了。

傅元青去看身边安静站着的陈景问他:“怕不怕?”

陈景道:“不怕,习惯了。”

傅元青猜测大约是指之前被关在诏狱过。

他不再说什么。

侯兴海还在漫骂:“傅狗!我知道你在外面,你记着!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开始还义正言辞。

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里面就传来侯兴海的惨叫求饶声,赖立群忍不住笑了:“我以为什么硬骨头,说些听不懂的诗词。原来抵不过方少监的手段。”

终于,方泾卷着袖子,浑身血淋淋的出来,让番子呈上一沓口供:“招了一些,再多的我觉得他并不知晓。时间紧迫,还请赖指挥使按照名录抓人。”

傅元青拿过来扫了一圈,盯住了那口供上的一个人名。

“为先帝侍疾的太医叫什么?”他问方泾。

方泾怔了怔,皱眉使劲儿想,可惜那会儿他才几岁大,根本不知道。

这时陈景回答:“钱宗甫。当年是御医,如今在南京太医院做院判。”

钱宗甫……

若没记错,赵谨身体一直孱弱,却还能勉强支撑。而钱宗甫做御医后,赵谨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最终无力回天了。

傅元青看着那张口供。

钱宗甫为入太医院,给侯兴海及其前任,送了近十万两白银。

难道先帝之死另有隐情?

“派人加急赶往南京。”傅元青说,“钱宗甫要抓,侯兴海的前任也要抓。”

“怎么了?”

“我怕贪墨一案牵连的没这么浅薄。”傅元青道。

赖立群连忙说:“我这就安排锦衣卫去南京抓人。”

傅元青带人出了诏狱,天色已经黯淡。

大堂上那碗茶还有半碗,傅元青拿起来,仔细饮着,平复着自己看到钱宗甫三个字的纷乱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茶水饮尽,对赖立群道:“都说你北镇抚司在顺天府遮天蔽日的,衙门待客的茶却还只是高沫。回头我让人送些旧年的绿毛峰过来。”

赖立群咳嗽一声:“旧年的绿毛峰跟高沫……也差不多了……都挺寒颤的。”

傅元青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温和的微笑:“是,我们半斤八两,就不要再攀比谁更落魄了。”

他走到门口,方泾给他披上了氅衣。

于是傅元青回头道:“如此,我便先走了。”

他不让赖立群远送,自己带人出了衙门。

外面风雪再起。

寒风中夹杂着细碎的雪飘落在台阶上,有些融化的,成了一层薄冰,蔓延开去,地面一层细碎的白。

他做这司礼监掌印,正如现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傅元青踩上去,刚感觉有些滑,便让人扶住。

“掌印小心脚下。”陈景说。

他说完这话,也不顾傅元青回应,将老祖宗猛然打横抱起,在风雪中急行两步,便把他送上了马车。

还好天色昏暗,距离马车又近没什么人瞧见,便是如此,傅元青坐在车里脸已发烫。

马车动了,正在此时,陈景入了车厢。

“你怎么……”

陈景取下面具,那张与先帝一样的面容露了出来,让傅元青一时失语。

随后,陈景便坐在了他身旁。

“唐突您了。”陈景在他耳畔道,“属下只是怕耽误大荒经修炼的时辰,便有些着急……”

年轻人的嗓音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撩拨,让傅元青有了些杂念。

可他去看陈景,他眼神清澈,身心坦荡。

老祖宗遂自惭形秽。

“今日幸有你在旁看顾。”傅元青半晌勉强找句话对陈景说。

陈景明亮的黑眼睛看向他,缓缓开口道:“以后有我,必不会让掌印独行于冰上。”

他说这话,也许并无他意。

可傅元青却忍不住要避开他的视线。

他掀开帘子去看窗外,天色暗淡中,万家灯火初上,就听见陈景在他身后道:“看这天色,恐怕只能在路途中修炼。马车颠簸,寒风袭来,还请您迁就一二。”

老祖宗手一抖,那帘子“啪嗒”就掉了下来。

将车内风光遮得严严实实。:?制作○攉戈卧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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