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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存池这名字远不如他父亲有威力,贺桐思忖片刻,啪地合上文件夹,将其仔细塞回书柜夹层,然后踩着漆皮高跟去了隔音更好的办公间,开海外公司的视频会议。
唐棉回房间,贺烛洗了澡,精神好了很多,正在床上打游戏。
贺大小姐的召见倒也提醒了唐棉,她来贺家快一个月了,这意味着她跟贺烛的同居生活已经接近尾声。
唐棉眼睫低垂,缓慢靠近床边。
似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好像没有预想中那么放松和开心。
说实话,刨去一些男女之别的不方便因素,她跟贺烛的相处还算愉快,夜里无聊了,偶尔说说话还能消遣时间,缓解寂寞。
唐棉一边走神,一边爬上床。
她居然跟贺家的小公子同居了一个月,他们的关系比之最初的相顾无言,多多少少近了些,不知道能不能让这段婚姻更稳固点。
尤其是这几天在剧组目睹了钱易明打电话时的低声下气,唐棉对未来忽然没了信心,钱易明在圈子里奋斗了快十年,人到中年仍在为剧组辛酸奔波,为几十万的投资到处求人,愁白了头发。
而她只有短短几年时间,真的能在业内站稳脚跟吗?
“大姐跟你说了什么?”
唐棉想得出神,一道沉稳低哑的男声落在耳边,唤回了她的思绪。
“问了几个问题,没说别的。”
下意识回答完,唐棉睫毛轻抖,如梦初醒一般微扬了扬下巴,回过神来觉得刚刚的声音过于近了,微微偏头看向旁边,旋即惊讶地眨了下眼睛,自己竟不知不觉躺到了贺烛的领地范围。
唐棉脑袋枕在了鹅绒枕靠近贺烛的一侧,如瀑倾散的头发已经先一步侵入了对方的枕头,填补了两个鹅绒枕之间的缝隙,贺烛正倚床坐着,腰下垫着鹅绒枕,而她的肩膀几乎要触到他黑色睡衣下的腰线。
他一向不喜自己靠近。
短期内前途无光,她得尽量维护在贺烛心中的印象,起码不要那么快提离婚。
思及此,唐棉立刻用手肘撑着床单,灵活地扭动身体,一下子躺到了床沿的位置。
贺烛余光倾斜,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手上操控虚拟遥杆的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眸色深邃如墨,唐棉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可能是生气了?
她今天是有些逾越。
唐棉枕着鹅绒枕,抬眸道:“抱歉。”
贺烛收回视线,顺风局队友不拉胯,他们很快结束了战斗,指腹划过屏幕,贺烛退出游戏,随意地将手机丢到一边,抬臂抻了抻有些僵硬的肩骨,后背紧实利落的肌肉线条凸显,语气漫不经心:“我又喜欢男人了?”
知道他在调侃上次她在贺桐面前乱说话的事,唐棉举手保证:“我发誓,这次真没说多余的话。”
贺烛没再问,伸长胳膊,关掉了自己一侧的床头灯,唐棉也关了灯,房间暗下来,两人都没说话,身边只有翻身时被子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唐棉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有想结婚的对象吗?”
旁边的人还没睡,黑暗中的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情绪:“重婚判刑。”
“哦。”
再次安静。
贺烛翻了个身,又听她用比刚刚更低的声音,不死心地追问:“如果离婚了呢?”
浓如墨潭的眸子在幽暗中缓缓睁开,用力掀开被子,单臂支着床垫撑起上半身,贺烛弓着腰,上半身俯向今晚问题格外多的人,语调轻柔,却透着无法忽视的冷意:“你想离婚?”
阴影笼罩,一股清冽的男士雪松香侵入鼻腔。
唐棉快速摇头,不敢再多话,乖乖闭眼,将被子往上拉,直到盖住半张脸。
在贺烛重新躺下之前,唐棉偷偷吸了吸鼻子,嗅了一腔淡淡的雪松余香。
味道有点好闻。
给唐白的生日礼物,就送这个好了。
关于剧组投资的事,傅清妍倒没敷衍唐棉,他们高层之间开了个会,最终同意拨款赞助,考虑到低成本网剧大火的可能性不高,投入数额并不多,只够剧组宽裕半个月。
钱易明感激涕零,拿到钱,跟导演组和编剧讨论了三天,最终决定压缩剧集,尽可能将钱用在刀刃,以保证剧的质量,于是总裁的十日小娇妻真的只计划拍十集。
剧组上下紧锣密鼓的工作,演员亦是兢兢业业,跟着剧组早出晚归,男女主演经常帮忙做些灯光道具的工作,至于配角,基本都是他们剧组的工作人员客串,钱制片的妈妈还被拉来出演男主不近人情的母亲。
老太太演技逼真,堪称专业,女主演一度被吓哭,大家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制片人。
孙平安趁着休息时间,代表剧组找钱易明谈心。
“老钱啊,回去对嫂子好点,婆媳关系需要你这个做丈夫做儿子的在其中调和……”
钱易明气得直踹他:“滚滚滚,胡说什么,我妈以前在电影厂跑过龙套!”
小剧组乱七八糟的事少,大家说说闹闹,互帮互助,忙归忙,至少不糟心。
直到在市区商厦拍外景时,他们遇到了另一个剧组。
说来也巧,该剧的女主演就是传闻中他们组原定的女主角窦晴。
有对比才能凸显差距,比起他们,人家剧组简直是财大气粗,演员身边至少两个助理待命,房车保姆车全程候着,工作人员中午都是包下整个餐厅吃饭休息。
饰演总裁小娇妻的杨卯卯坐在唐棉身边喝水,她是冉千柏的同学,进组晚,跟大家不熟悉,见冉千柏常往唐棉这里跑,她也跟着过来,一来二去,跟唐棉关系就近了。
常温的矿泉水入喉,解渴但不够过瘾,杨卯卯拧上瓶盖,看着远处左右有人簇拥的窦晴,羡慕地说:“小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那种待遇呀?”
唐棉大学时期有幸在一个大剧组进行了几天的参观实习,见过真正一线二线明星的待遇,相比起来,窦晴这种排场算不了什么,鼓励道:“很快的,你保持现在的谦逊努力,以后肯定会比她更有名。”
杨卯卯又喝了口水,叹气道:“我这辈子都碰不上宛晴那种角色吧。”他们学校样样出色拔尖的校花仍在剧组跑龙套,她得到这个角色,还是托冉千柏的福,他们上学期分在一个小组,加上她片酬要得低——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悲观,唐棉不理解,又不知道怎么劝,便没再说话,不过杨卯卯只是日常丧一丧,休息之后马上打起精神,投入下一场拍摄工作。
商场入口处有个布局文艺又高级的品牌服装店,剧组租用了半天,下午,摄影师扛着设备准备进店,却被两个穿马甲的剧务拦了下来。
对方表情隐隐露出轻视:“你们是旁边剧组的吧,没看里面拍着呢,现在不让进,你们等会儿吧,啊。”
透过玻璃门,的确能看店面已经架上了摄影机。
摄影师无语了,把制片和导演喊过来对峙。
钱易明打电话给店面的负责人。
店长跟店员沟通了才知道,今天确实是他们拍,另一个都市剧约了第二天,但都市剧剧组下一个场景有变故,拍摄时间提前,店员以为来的是约在今天拍摄的剧组,就让他们进店布置了。
一个是有望上星的都市剧,一个是小成本网剧,宣传潜力毋庸置疑,店长的意思是总裁剧组让一步,拍摄挪到第二天,场地费减免一半,如果不同意就没办法了。
之前是口头约定,还没收钱,正式的协议也没签,他们不算违约。
明天他们有别的场景行程,等不起,钱易明疏忽了协议的事,吃了闷亏,脸色铁青,当即拍板决定,不租了,换场地。
平日总是笑脸待人的制片人难得发火,前两天做的规划准备工作全白费了,大家心里也有气,但都没抱怨,顶着烈日将东西先搬到了阴凉的地方,。
剧组男丁们搬大型设备,女生则力所能及地搬些杂物,全组除了各组负责人的指挥声,听不到说闲话的声音。
烈日当头,四下无风,唐棉戴着剧组发的鸭舌帽,汗珠从耳侧一路淌到颈下,白皙的脸颊泛着燥热的红,搬了一张放设备的木桌,从早上忙到现在没吃饭,太阳又晒,她体力有些顶不住,胳膊绷直,手指勉强握紧桌沿,缓慢前进。
杨卯卯看到了,跑来帮忙,作为女主演,她还帮化妆组背了大行李包。
从服装店门口路过,玻璃墙内,窦晴坐着摇椅,手边放着冰镇饮料,化妆师在给她补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窦晴细细的眉毛蹙紧,狠瞪了化妆师一眼,嘴上说着话,看化妆师连连鞠躬道歉的模样,她说的应该挺难听。
杨卯卯看了两眼,跟唐棉说:“算了,我肯定达不到窦晴那种程度。”
唐棉平稳呼吸,等她继续说下去。
小姑娘愤愤不平道:“看她骂工作人员的刻薄样子,好像在骂我一样,拳头硬了。”
唐棉笑了:“你是主演,又不是幕后人员。”
杨卯卯叹气:“我现在差不多是半个幕后了,打一份工干两份活,昨晚被道具组拉去粘假花,今早眼睛生疼,冉千柏更惨,拍完夜戏还得帮摄像扛机器。”
将桌子抬到商场外的背阳面,唐棉泄了劲儿,轻轻舒出一口气,摘下帽子朝脸上扇风,看向身边的小姑娘:“所以,吃苦也是本事,你一定会比她红。”
唐棉清亮的眼睛盈着笑意,两腮打着自然的淡粉红晕,点缀了清淡的面孔,在炎炎盛夏,娇如四月盛放的垂丝海棠。
杨卯卯眨眨眼,忽然冒出一句:“小唐姐,我觉得你比窦晴漂亮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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