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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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段克柔那冰冷而决绝的语气,贺如安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刺痛，随后他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不，我不信,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段克柔垂下眼帘，躲开了贺如安的视线：“我从来不骗人,你知道的，表太贵了,你拿去退掉吧。”

因为强烈的心虚，她不敢直视贺如安的眼睛。

贺如安眼皮底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青灰，他原本是没有瑕疵的冷白皮,天生的完美肤质再加上优越的家庭环境,将他一身的皮肤都养得娇贵而又无瑕,哪怕是离家出走之后不得不打工赚钱,他也是悠闲自在游刃有余的。

然而为了给段克柔准备生日礼物,他最近不得不连轴转同时打好几份工，以至于从来没长过黑眼圈的他都长出了黑眼圈。

“退掉？为什么要退掉？”

段克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如果你打算回家,就不用退,如果你还不打算回家，就拿去退掉吧，这个表应该够你好几个月生活费了吧？”

贺如安何其敏锐,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我妈来找过你了？她对你说了什么？她让你和我分手？”

段克柔没有否认：“你妈的确来找过我，不过她没说什么,也没让我们分手。”

贺如安的母亲孟瑶华女士是三天前来找的段克柔。

孟女士和段克柔想象中的豪门贵妇一样，美丽优雅，端庄高贵，但她并不像电视剧里的豪门恶婆婆一样嚣张跋扈,一见面就朝段克柔脸上甩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逼她离开自己儿子。

与之相反，她态度和蔼，语气温柔，就像天底下所有关心自己儿子的母亲一样，拉着段克柔细细关心贺如安这些天来过得怎么样。

段克柔这才从孟女士口中得知了贺如安离家出走的真相，她早就看出了贺如安应该家境不错，离家出走可能是和家里人吵架了，迟早有一天会回去，但真正得知贺如安出身顶级豪门，她还是有些震惊，毕竟贺如安虽然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也没有多少大少爷脾气。

而贺如安之所以离家出走，并不是因为青春期叛逆和家里人吵架，而是因为他的父母离婚了，直到孟女士离开贺家之后，贺如安才得知他有一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异母弟弟。

贺如安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贺如安的父亲贺兰成出于心虚，并没有立刻寻回贺如安，而孟女士则在离婚之后前往美国开拓海外事业，忙于事业的她也暂时无暇去管儿子，早已同床异梦的夫妻俩反倒在离婚后达成了某种默契，心照不宣地暂时放任儿子离家出走。

但不管是贺兰成还是孟女士，显然都不会一直放着儿子流落在外不管，孟女士这段时间已经将海外的分公司打理得差不多了，根基已稳，这才回国来接儿子，希望儿子跟着她出国深造。

段克柔不得不承认，比起电视剧里那些嚣张的豪门恶婆婆，孟女士这种怀柔的手段更加令她难以拒绝，孟女士并没有以金钱威逼利诱，只是以春风般温柔的言辞谈吐向她展示了贺如安过去的生活，出身顶级豪门，从小到大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想要什么马上就能有什么，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想要什么必须日夜颠倒打好几份工。

很显然，孟女士早已把贺如安这段时间的经历调查得清清楚楚，贺如安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大少爷，为了给段克柔买生日礼物连打好几份工，把她给心疼得不行，不过她并没有指责段克柔。

段克柔也感觉到了贺如安生活的极大落差，不由心生不忍，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您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虽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生很好，但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努力得到想要的东西，说不定才是他真正喜欢而且想要的人生。”

孟女士微微一笑：“所以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带回家，让他尝试一下靠自己的双手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他的一种人生体验，而绝对不会是他真实的人生，等这一场体验结束，他依然还是我的儿子，依然还是贺家少爷，一切都不会改变。”

段克柔陷入了沉默，她想要反驳孟女士，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孟女士的语气十分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残忍：“我可以不管他，但你想要看他从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变成一个三餐不稳的打工仔吗？你知道他在密室逃脱扮鬼被客人弄伤了手吗？那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本该创造出更多的价值，现在却在做一些廉价的体力活，或许现在他可以忍受这样的人生，靠同时打几份工维持生活，但你们想过以后吗？等他被大量的体力活透支了健康以后，而你还一直红不起来，到时候你们该怎么办呢？”

“或许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埋怨，我知道我的儿子不是那样的人，但等你们过着凄苦艰难的日子，每天光是为了活着就付出所有努力，你回想起我今天和你说过的话，这本不该是他拥有的人生，到时候你会怎么想呢？”

段克柔被孟女士几句话便说出了一身冷汗，她不得不承认孟女士完全摸清楚了她的性格，孟女士显然深入调查过她，因此才有了这番针对性发言，她不会被金钱威逼利诱，所以支票对她没用，但她却拥有一个太过明显的软肋——责任心重，太过负责，因此害怕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我知道你本性不坏，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女孩……”孟女士轻轻地摸了一下段克柔的头发，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但是你真的准备好要将你们两个的人生绑在一起了吗？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段克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怔怔地看着孟女士，许久之后，才艰涩地开口道：“我……不能。”

“他会申请美国的大学，我知道他喜欢音乐，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他想学音乐或者其他都随他，要不要读研也随他，毕业之后留在美国还是回国也随他。”孟女士温柔地抚摸着段克柔的头发，“还记得你之前的面试吗？那个女二号的角色是你的了，抓住这个机会。”

段克柔结束了回忆，孟女士的确没有直接让她和贺如安分手，只是打消了她对于未来的所有信心，她垂下眼帘，再次冷眼拒绝贺如安：“你走吧，表拿回去，退不退随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贺如安的眼眶渐渐红了，段克柔冷漠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然而他依然不愿意相信段克柔就这么轻易地和他分手了：“我不要和你分手，我妈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段克柔摇了摇头：“不是你妈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已经说过了，我马上就要演一个女二号了，如果我红了，就能签大公司了……而你呢？你只是一个跑龙套的，也不可能红，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分手的。”

贺如安怔怔地看着段克柔，他低声下气地哀求：“那我从现在开始努力好不好？我也去试镜，我也去争取角色，我也努力变红，我可以追上你的！”

段克柔深深地看了贺如安一眼，如果是之前，她大概会被贺如安的话感动，然而在见过孟女士之后，她现在却只觉得深深的愧疚，贺如安本来不必做这些，演戏并不是他的爱好，跑龙套纯粹只是陪她而已，难道她要看着贺如安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反而选择本不感兴趣的演戏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咬了咬牙，加重了语气：“不必了，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吗？你根本就没有演戏的天赋，我之前只是昧着良心夸你而已，你不可能红的，顶多只能当个花瓶而已！”

贺如安的眼眶彻底红了，乌黑纤长的睫毛都有些濡湿，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段克柔咬紧了牙根，不让自己心软：“我喜欢的只有你那张脸而已，但进了娱乐圈之后，我发现娱乐圈太多美人了，你那张脸根本不算什么。”

贺如安被彻底击碎了所有信心，他眼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声音沙哑低沉：“已经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了吗？”

段克柔的回应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关门，贺如安却一把抓住了门框，试图把那个装着表的礼盒塞到她的手里：“至少收下礼物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会退的！如果你不要，我就扔掉！”

段克柔淡淡地看了贺如安一眼，她接过了那个礼盒，然后在贺如安重新升起希望的视线注视中，往他脚下一扔：“那就扔掉吧。”

贺如安垂下头，看着他用了几个月时间打工赚钱买回来的礼物，被人毫不珍惜弃若敞履地扔到地上，下一刻，门被段克柔重重甩上了。

“砰！”

……

段克柔被一阵摔门声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追出房门，找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那一天，贺如安在她门外蜷缩成一团蹲了一夜，直到天完全亮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离去。

而段克柔也在门内盯着猫眼看了一夜，直到贺如安离开了，她才推开门追了出去，结果当然是没追上。

然而这一次，段克柔刚刚打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贺如安。

逆着光线，贺如安垂眸看着段克柔，阳光在他眉间跳跃，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早安，刚才风把我的房间门吹上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段克柔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她呆呆地看着贺如安，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

贺如安轻轻一笑：“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进去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