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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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赢的姥姥家在乡下,那是连赢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平日里他跟爸爸妈妈在城市里生活，每天都要去上幼儿园，在幼儿园里一待就是一天。那会儿他最向往的就是周末的时候能够去姥姥家。他姥姥和姥爷也是搞研的,不过跟他爸爸不一样，他们研究的是生物。

连赢记得那会儿他姥爷和姥姥养了很多各色各样的蝴蝶，有些蝴蝶濒临灭种,他姥姥和姥爷的研究项目就是如何让那些蝴蝶重新在大自然里正常繁育后代。

小时候有人问起连赢的理想,连赢还回答过他长大了也想研究蝴蝶。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似乎就是他母亲过世以后没多久。

当时他还很小，但是有人问他长大之后想做什么时，他就说他要当兵。问他为什么要当兵,他又从来都说不清。

连赢眼前又浮现出那被摆成一排的尸体。全部被白布盖着。他看不到哪一具尸体是他母亲。于是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着第一具尸体的白布。一张青白僵硬的脸露出来，但那不是他母亲。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吊起一口气,走向下一具尸体。他逐个掀开白布,看到了数张有些印象,但又不够熟悉的脸。他一个个翻,最终也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他的心里因此而充满希望。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江边叫了他一声：“小赢。”

温柔的声音促使连赢当场回头，大喊着“妈妈”几乎是箭矢一般飞过去扑到了那人怀里。可他却扑了个空。他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母亲，不由叫了声：“妈妈？”

母亲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小赢乖，以后妈妈就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听爸爸的话,还要帮妈妈好好孝顺爷爷奶奶姥姥和姥爷知道嘛？”

连赢一下就慌了：“妈妈,你要去哪？”

他母亲轻轻拍拍他的肩，笑着缓缓飘进江里。他拼命追过去，直到江水没了他的头顶却也没能抓住他想抓住的人。他想呼救的，可水流灌进他的鼻腔他的耳朵他的口，拉着他不停坠落、坠落……

这时有个人托住了他！

那人带他游向岸边，于是他抓住那人求他救救他妈妈。后来那人去了,他就一直等在岸边，一直等……可等到太阳都落山了那人也没有再回来。

夜里江边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风吹过满地生香。连赢惊觉太晚了，要回家。可不论他怎么努力，总是离不开那一片花海。祭拜亡灵的人来来往往，可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他们就像他穿过他母亲的灵体一样穿过了他的灵体，然后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别走，等等我！”

“别把我一个人留下！”

“妈……”

“连赢？”尚云熙一进屋就看到连赢蜷缩成一团，枕头都哭湿了，赶忙轻拍拍他的脸，“醒醒，起来了。”

“尚云熙？”连赢缓缓睁开眼睛，仍有些恍惚，目光落在尚云熙脸上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是我。做恶梦了？”尚云熙没想到做个早餐的功夫连赢居然做了恶梦，明明夜里他看着虽然睡得晚了些，但睡着之后还挺安稳。他这也才离开半个小时而已就弄得满头汗。

“几点了？”连赢把手表摘下来之后还没戴回去，这会儿也没看到钟表。

“才刚到五点二十。还早着，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刚下去弄了点吃的，你起晚点我们可以在车上吃早餐。”尚云熙说的同时把围裙摘了放到床头柜上，侧躺着把人捞过来枕着自己的手臂，“我看着你睡。”

“不用，我不睡了。”倒也不是不困，但一想到做的梦，丝毫不想再给自己重返梦境的机会。

“好，那你去洗漱。我去把吃的摆好，吃完再去上学。”尚云熙说完略一犹豫，在连赢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笑着把手臂小心抽-出-来，朝着门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翡翠，来！”

没一会儿，门口扑楞楞飞进来一只小绿鸟落在尚云熙肩头。尚云熙伸手，小家伙一蹦哒上他手，尚云熙便把翡翠放在了连赢手上：“陪着你连赢哥哥，陪好了给你吃苹果。”

翡翠一听吃苹果，赶紧又蹦回尚云熙肩头。尚云熙又把它送到连赢手里：“不是现在吃，是一会儿再吃。你不许跟来。”

翡翠这才隐约明白意思，歪头打量起连赢来。它还记得连赢，喂它吃过黄瓜呢。

连赢因为恶梦的事本来还有些不舒服，这下翡翠用小脑袋一蹭他手，那种细滑的羽毛擦过手心产生了极为治愈的效果。他于是端着翡翠，去浴室里洗漱完下楼。尚云熙蒸了奶黄包，还煮了粥。还有两碟小菜，看着都挺有食欲的。但连赢没急着往椅子上坐，而是从身后抱住尚云熙。

抱着睡了一夜，但在做这种动作时仍然有些不自在。连赢感觉尚云熙要转身，忙说了句：“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尚云熙任由他抱着，气息有些不稳地问了声：“昨晚没抱够？”

连赢心想不会有够的时候了。他发现尚云熙虽然比较瘦，但是背却很宽很温暖。家里温度适宜，尚云熙还穿着家居服没换，他跟他隔着两层薄衣料，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连赢把下巴抵在尚云熙肩头：“我昨晚没踹你吧？”

“没有，一直挺乖的。”

“我……乖？”连赢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你骗我的吧？我爷爷说我睡着了能在床上武一套降龙十八掌。”

“呵呵，没骗你。真的很老实。”尚云熙拍拍连赢的手示意他松开一点，转过来正面回抱住连赢，“我一晚上都没睡。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往我怀里拱。是不是属猪的都喜欢拱？”

“嗯，你们属狗的都喜欢闻味道。”连赢说这话时尚云熙恰好在他颈间轻轻嗅，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气氛也有点升腾。主要是离得太近了，对方的呼吸，身上的变化，总能清晰的感觉到。连赢鬼使神差地想到夜里尚云熙为了让他回答问题而把手放进他的睡裤里，嗓子顿时有些发紧。他推开尚云熙，“吃饭。”

连赢的力道一点也不重，尚云熙却还是顺势放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他能感觉到连赢有一点“害羞”，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他们这种关系上的变化。又或者说，连赢目前是有些心事没解开，所以做什么都没办法专心。

尚云熙不急于这一时。虽然对于他这种有肌肤饥渴症似的人来说真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拥抱住对方。但比起以往以为的那样一辈子不便跟任何人在一起，他觉得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意外惊喜。

上午上课时，连赢果然时不时的走神。体育课过后拿衣服时尚云熙发现外套拿错了，让连赢换回来穿，连赢也没听见。索性他俩的衣服差不多大，谁穿谁的都无所谓。

“连赢，尚云熙，你们两个过来。”体育课一下课，叶亮叫住两人，“下午忙不忙？不忙的话一起上游戏下副本？”

“忙。”话是尚云熙说的，“下午我跟他约会，但不在游戏里。”

“在游戏里不是挺好么？”叶亮最近几天没在游戏里看到尚云熙跟连赢，但他对流年醉的兴趣却是越来越大。他这时候太需要助攻了，可这俩小子偏偏不上线。

尚云熙一打眼就看穿了叶亮的意图，倒也乐见其成，便说：“明天看情况吧，如果不忙的话提前联系您。但今天我俩得过二人世界去。”

叶亮也是打小长过来的，自然理解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那就是恨不得分分秒秒都不要分开。于是他嫌弃似的挥挥手：“行行行，那明儿个再说。”

尚云熙便拉着越临近下午话就越少的连赢回了班级。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尚云熙直接租了一辆车，没坐家里的。他们没回家，也没敢直接去北航智武研究所门口，而是在距此地大约三百米远的一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担心离得近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只能先在相对近的地方等着连所长出来。

其实连赢心里也没什么底。他老子加班是常事，都不知道几点能出来。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爸今天在单位。

尚云熙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三十七，他跟连赢租的车停到当前位置上近二十分钟，通往研究所的路上一个人都没出现过。他略一琢磨后说：“咱们这样等下去不是个办法。搞不好叔叔没等出来我们倒先被发现。不如你给叔叔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吃晚饭，吃完饭走的时候我跟着他。”

连赢：“能跟住吗？我爸他反侦察能力很强。”

尚云熙说：“你既然知道叔叔反侦查能力很强，就该知道这事不能从叔叔身上下手，很容易打草惊蛇。”

连赢也觉得这一趟来得过于草率。他其实没有别的目的，就想知道他爸下班之后去哪休息，见什么人。他知道他爸有单位提供的房子，但并不是每次都去那里住，而这也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怀疑他爸外面另有家庭的原因之一。

还有就是那个比他年纪小的孩子……

连赢突然想到什么：“走，咱们不在这等了。”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什么地方住，但是他知道对方在哪儿上学。今天是周六，那小子读初三，这个时间肯定没在学校，但是这不妨碍他去查他的档案。他老子他不敢查不敢跟，一个初中生他还不敢？

这事不能回自己家干，于是连赢又回了尚云熙的地方。索性尚云熙家里和他那边一样有全套的防追踪设备，他们只要能进入四十二中的档案库里就能查。

初三，男生，双眼皮……

黑进档案库颇费了些事，好在有尚云熙帮忙。连赢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能力不算弱了，但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在这些事上尚云熙反而比他更行家。他之前能黑进学校档案库，显然是得益于他是本校学生，本身就在内部环境里了。

这么说起来他师父好像很少教过他这方面的东西。

连赢不禁又想到尚云熙曾问过他的问题，是不是他父亲教了他这些。

尚云熙这时在键盘上轻敲一下：“好了，你要的结果都在上面。初三，男生，双眼皮，戴不戴眼镜我也做了分类，你可以看看。”

全部都是穿校服拍的正面照，还很清楚。连赢一个个翻，翻到头来发现居然没有他要找的人？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读四十二中，初三？”尚云熙问，“会不会记错了？”

“应该不会。我是前年见到他的。那会儿他就穿了四十二中的校服。”

“夫人，那没准他当时已经初二或初三了呢？那这会儿就该读高中了。”

“除非他跳级。有一年我偶然间看过我爸送他上学，后来我偷偷去观察过。那小子当时读小学四年级，比我低两级。他们学校当时出校门的时候前头都有人举牌子，他站的队伍打头有人举的四年级牌，我不可能看错的。”

“那当时怎么没继续跟？”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爸发现了，没多久那小子就转学了。你说好好的转个屁学？”

尚云熙：“……”

连赢猛然反应过来某人也是转学过来的，忙搂住吹彩虹屁：“你不一样。你要是不来我哪里能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尚云熙：“只是男朋友么？”

连赢：“夫君！”

尚云熙笑：“你个小狗腿子。”

连赢一直搂着尚云熙：“快，再帮我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尚云熙没反驳他，拍拍他手说：“冰箱里有水果，去洗点拿过来一起吃。”

连赢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不让他动手干活的尚云熙突然让他洗水果有什么不对劲，闻声奔着冰箱撒丫子跑了。尚云熙这才打开他查到的另一份结果，快速看起来。

有个叫秦烨的男生，不久前才把学籍调走。这人也刚好读初三，并且是双眼皮。而让尚云熙特意把这东西扣下来没给连赢看的原因是，家长签字栏上签的名字是“连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