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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花钱,都存着也有错?”
“哼。”白露珠将单子怼在他胸膛上,“等你下次休息来县里,我们一起去挑选沙发。”
“都给你啊。”贺祺深小心翼翼将单子又递过去,“你是不高兴我存钱?”
白露珠用了一分钟时间开解自己,上辈子心思都在舞台上,受了伤不服输,每天练习更多,失去女主角机会郁郁寡欢,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和机会。
瞟了眼单子,结婚后还得收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他过不了几年,要大量找老师报班学跳舞,花了很多冤枉钱,还被骗子合伙骗走过八百块。
曾经她相信八百,现在不太相信了。
“走吧,都十一点了,家里没准备饭,我们就去国营饭店吃完再去。”
还没哄,转眼看到媳妇心情又好了,贺祺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后面。
国营饭店定点供餐,供销社早九晚五全天营业,拎着东西也不方便,两人再次改变行程,先去了另一条街吃中饭。
市里的饭店比县城要大一倍,周围各行科研工作者多,服务员态度也好上那么一些,起码是多了一点耐心。
贺祺深照例问了半天,光一个鸭子问了六七种做法,服务员仍然屏住怒气没发飙,足以可见有耐心。
最后一人点了份牛肉饭。
据服务员介绍,是为了周围上班忙碌的人特地推出的新款,点完就能上菜,有素有肉营养均衡,还不耽搁时间。
两人期待了半天,等服务员亲自端上来,才知道原来是过些年小饭馆特别时兴的盖浇饭。
一碗米饭先倒扣在盘子中央,浇上土豆西红柿牛肉,牛肉一点都不含糊,和家里做的一样切成麻将大小,总共有七八块,鲜美汤汁渗透进饭里,冒着诱惑香气,刺激食欲。
光是看着牛肉,就让人食欲大增,这年头的国营饭店,就是实诚。
两人拿着白瓷勺子开动,正吃着,贺祺深从大衣口袋掏出早已冷掉的糖油饼,“你想吃吗?请大师傅放锅上热一下。”
“你当这是你们单位食堂,我带回去晚上吃。”白露珠打开斜挎小包,把饼放进去,不然真的浪费他一大早赶去单位排队买,又一路带到车站,多等了两个小时的心意。
“现在天冷,不会坏。”贺祺深高兴了,舀起一大勺牛肉饭塞嘴里,吃得格外满足。
供销社就在国营饭店斜对面拐角处,吃完饭正好散步过去。
今天早上就不冷,中午太阳高照,再加上胃饱了浑身充满能量,后背心直接冒了一层汗,白露珠外套穿的是呢子中长大衣,直接脱掉后,穿着淡紫色高领毛衣在街上走着。
“我帮你拿。”贺祺深伸手想讲她担在胳膊肘里的大衣拿走,白露珠躲开拒绝:“不用,买完就要去你家里了,等下被奶奶看到不好。”
胡素凤最见不得儿子当面对儿媳妇好,对孙子孙媳妇包容心稍微强那么一丢丢,但也不能在她面前做的太过,否则就要叨叨个不停。
结婚前听说女人在夫家的地位,有一半是来自丈夫的态度,刚开始有矛盾时,不能理解,甚至还会故意秀给老人看,等生了女儿后,就理解那种感觉。
自己辛辛苦苦当宝贝养的孩子,转眼掏心掏肺去伺候别人,心里酸楚,只有同为母亲才能理解,婆婆不说,但肯定心里舒服不到哪里去。
关上房门,到了私人空间,两人怎么好都行,长辈看不见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与闷声发大财,财不露白是一个道理。
当然,奶奶这部分只占百分之三十,骨子里爱比较占百分之四十,街坊邻居的煽风点火占百分之三十。
供销社正好上了一批新布,扯了五尺米色全棉细布印青花的布,青花素雅,很适合婆婆气质,同一种布料,又扯了五尺暗红色印花给奶奶。
布票是贺祺深给的,白露珠最缺的就是布票,团里一个季度发一尺半,额外再补贴一尺,比起其他工种一年才分个两三尺,已经非常多了,仍然不够用。
航天分所除了每个季度发放票子,福利里面经常还会有当下最时兴的东西,连上市就被排队抢光的的确良都发过。
贺祺深的真实性格就是个小无赖,每当所里发放福利时,大家都一致默契早一个小时到,才能高高兴兴围着聊天挑选。
等到他一进大门,就有专人汇报。
一声“祺深来啦!”,围着圈的人群立马就跟子弹打在树枝上的小鸟一样,一哄而散,拼命振翅逃跑,唯恐落后被贺祺深看到提前分了什么。
躲得快的人,没看到就没什么,躲得慢的人被他瞄到什么中意的,接下来三五天就等着被‘换’走吧。
调换还是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求着他换,即使事后悔得要命,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平时除了他去特地找人调换化妆品票,几乎没人拿过他的东西,钱包里足足攒了二十来尺的布票!
幸好他有,否则给奶奶婆婆选了,不给小姑选,到时候小姑肯定要躲在房里伤心,哭哭啼啼。
买了三人,剩下几尺布票塞回皮夹子里,想着送大姐什么礼物。
贺祺漫平时对他们特别照顾,除了喜欢送她成品衣服,姐夫也经常从海外帮忙带东西。
人家什么都不缺,但你不能什么都不送,尤其是在这种人人都有的时候,就算拿把稻草扎得漂漂亮亮当礼物,都不能略过她。
“其实应该去趟百货商场的。”供销社已经够大了,但没什么稀罕物,主要卖的东西都是为工人农民日常所需。
“那不是绕了一大圈?”复兴大街离家里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去百货商场得坐汽车二十分钟,贺祺深算也知道还差了谁,拿了一罐茶叶,“我爸最爱喝普洱,就拿这个,你想去商场,是不是为了大姐?”
白露珠点了点下巴算作回应,眼神一直在看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挑选的。
“就拿一条丝巾就行了。”贺祺深指着柜台上丝巾,“其实就是一个心意,买什么我大姐都觉得差不多,她家里什么都有。”
看着他指的红黄相间印着富贵牡丹花的丝巾,白露珠嘴角抽了抽。
认真挑选一条画着桃花的淡粉色丝巾,颜色很少见的粉,一点都不俗气,价格也不算便宜,一条六块多,就比的确良稍稍便宜一些,售货员说了是精品布料,特殊印花方法,全市总共就来了二十条。
今天背的是小包,装不下太多东西,就没买其他日用食品。
售货员裁好了布,用干净的麻纸包好,丝巾单独包装,白露珠叠起来直接抱在怀里,茶叶让贺祺深拿着。
给家里人都买好了东西,两人步行去家里。
进入普渡寺片区,看到远方庄严肃穆的寺庙顶塔,白露珠眼神一顿,脚步慢了下来。
“紧张了?”见到她走路速度变慢,贺祺深笑问。
白露珠睫毛轻垂,摇了摇头,脚步加快进入象罗胡同。
江铜北面原先是未开垦的荒地,因此在建设四合院片区时,不单每栋院子面积广,沿街道路都留的格外宽敞,不是首都市中心那种夹道斜街细竹竿,是名副其实的宽街大道。
街道种了两排杨树,一栋栋朴素简洁的青砖小门楼印入眼前,远看家家户户都差不多,走到门口才能发现各家门楣砖雕不同,大多数雕刻万字锦,少数人雕刻着兰花竹叶锦。
一路走到底,里面还藏着一座显赫气派的金柱大门庭院,非四合院的小门楼可比,放在古代,那是王府才有的门楣。
这栋房子自然不是从古代传下来,而是一个大资本家喜欢国风宅院,早早花钱买了一块荒地,建了这座房子。
进入六十年代后,大资本家被打成右,宅子归了国家,象罗胡同存在之初,就是围着金柱大门宅子建成。
胡同住了人,就有了生活气息,中间最粗的一棵泡桐树底下,就相当于‘象罗老年活动中心’,三五个老头围着下象棋,争得面红耳赤,几个老太太围着坐在一起剥着豆子,耳朵自动屏蔽旁边的声音,聊着家长里短。
“哟!祺深,对象来家里啦?”
头发花白扎成小揪卡在后发际线的老太太,见到两人,立马站了起来,“真俊,真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姑娘,多看几眼感觉就能蹭不少福气。”
老人说的话让人听了打心里开心,谁第一次听了都会当真,白露珠当初也不例外,后来才知道这位冯奶奶说话一向过嘴不过心,表面专挑别人喜欢听的话讲,转头又能和别人一起偷偷嚼舌根。
白露珠乖巧一笑,贺祺深听完笑的眼睛眯起来,和气道:“冯奶奶,您今天没睡午觉?”
“才刚吃完饭,还没到时候。”冯老太太瞧着两人手上拎着东西,“这是给家里人买的?孩子真好。”
媳妇又被夸了,贺祺深平常不太爱搭理这些老太太,今天格外有耐心:“哎,是我对象给家里长辈买的。”
看着他还想停住脚步多聊几句的样子,白露珠暗自加快脚步,拉开一小段距离。
冯老太太三步并作一步紧紧跟着两人,“那行吧,我刚看到你爸今天中午也回家吃饭了,现在应该还没放下碗筷呢。”
白露珠心下微叹,就知道冯奶奶要跟着去凑热闹,偏偏贺祺深不但没看到她的暗示,还跟人家聊个不停。
贺家在左排第六,同样是朴素简洁的小门楼,门楣雕刻的是竹叶锦,贺老爷子拿到房子自己出钱额外请人打了一扇屏风。
屏风在进门后就能看到,青砖制成,刻着几颗完整的竹子,代表的是清正雅致。
前面放了一口大缸,缸里养了水莲,开出来的颜色不是桃粉色,而是金黄色,稀奇得很,现下只有黑漆漆的一潭水,荷叶还没发芽露头。
进门后右边靠墙有一扇凸出来的玻璃窗,窗里五颜六色的鲜花盛开,有些白露珠都叫不出名字,那是奶奶的宝贝,每天在家里侍弄花草。
花房往两间小正房是贺祺深兄弟俩的房间。
对面三间房,一间是厨房,原本小姑和大姐一起住一间,后来挪了一间出来改成了卫生间,省得再跑到街道里面去上厕所。
正厅有两间大正房,奶奶住一间,公婆住一间,厅后面还有一间小正房,家里读书人多,书籍都放在里面,当做公共书房用。
院子里没有像人家一样种一些果树花树,显得很宽敞明亮,家里人正围在桌子前吃饭。
小姑听到动静最先转过头来,看到她后“哎呦”了一声,叫道:“哎哟哟!露珠!露珠来了!”
一家人惊了一下,连忙伸头往门口看,接着着急忙慌站起来,全都快步往外走。
“露珠怎么突然来了?”
刚说完贺祺漫觉得这话好像不太欢迎似的,改口道:“露珠什么时候到市里的?”
望着一张张惊讶的面孔,白露珠突然想笑,距离贺家长辈上次去县城没隔多久,就体会到她当时的感觉。
“帮同事来市里的百货商场买化妆品,特地来看看奶奶。”
胡素凤本来这两天气相当不顺,一听未来孙媳妇把她排到首位,旁人提都没提,顿时露出笑模样:
“怎么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呀,家里好提前准备你爱吃的菜,快快快,吹了一上午冷风,快进屋暖和暖和。”
白露珠低头看了一眼脱掉外套,仅仅穿着毛衣的自己,弯了弯嘴角,挨个喊了人。
新媳妇上门,一家人自然开心不已,说了一些热情寒暄的话,才发现后面还跟着看热闹的冯老太太。
胡素凤笑容微落,“老冯,你今天不睡午觉?”
“怎么跟您孙子说一样的话,才几点我就睡,以后躺棺材板里有的睡呢。”
冯老太太话音刚落,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脸是这年头少见的圆墩墩,皮肤撑起来皱纹都少了很多,面部骨像能看出真实岁数,比两个老太太岁数要小些,应该又比穆宛大上个十来岁。
贺祺深心情好,主动打招呼:“郭大娘,吃过饭没?”
“没吃的话你请我吃不?”郭翠菊调侃完看一下白露珠,笑着道:“祺深对象来啦,老早听到外面有动静,在家洗碗没出来。”
白露珠继续乖巧一笑。
胡素凤脸色逐渐不好看,这些天就是被这两人嘲讽的厉害,但住在一个胡同里,互相串门是很正常的事,即使知道是过来凑热闹的,也不能张口赶人走。
穆宛招手,“别站着了,都进去坐吧。”
所有人回到正厅,屋里斗柜堂柜,沙发冰箱上面都盖着一层白色纱布,看起来温馨干净。
餐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红烧鱼,小葱拌豆腐,白菜冻豆腐里面加了一些五花肉,还有一盘子豆角土豆炒茄子。
穆宛搬了椅凳,安排人坐下后,对着她笑道:“露珠,不知道你要来,桌上菜已经吃了一半,现在菜站都关门了,家里还有一些瘦肉,我现在去和面剁肉,给你包饺子吃。”
说着就要往外走,白露珠连忙将人拉住:“阿姨不用了,知道你们没准备,我和祺深在国营饭店吃过牛肉饭了。”
“怎么来了市里还跑去国营饭店吃饭。”别人还没开口,
郭翠菊就先说话:“饭店的菜老贵了,一般人吃不起,我们家儿媳妇从来不敢去。”
吴素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家儿媳妇敢去哪,去菜站都得跟你申请,你不批准她连门口都不敢沾。”
听了这话,郭翠菊得意一笑,“要不然我说您老是大善人,隔一辈心就变宽了,这人还没进门就能当家做主了,您瞧瞧冯婶,不管是媳妇还是孙媳妇,那绝对是不敢有任何二话的。”
冯老太太笑着回道:“你这话也不对,时代在进步,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得赶上他们的脚步,咱说的对,那才不敢有二话,咱要说的不对,那自然不能听你的,二话也就来了。”
两人一唱一和,后者语言段位更高,表面说的漂亮,实则明夸自己暗讽胡素凤。
过招多年,胡素凤自然听出来了,正是因为一听就明白,才会经常让自己气不顺,憋着闷,看在多年老邻居的份上,不能说得太过,只能装听不懂。
白露珠将布放到茶几上,先挑出暗红花布捧着递给老太太,“奶奶,今天供销社人特别多,我一听说是刚从苏杭那边进过来的新款印花全棉细布,立马就去排队等着了,排了快一个小时,又冷又没坐的地方,每当累的时候一想到是给家里德高望重的镇宅之宝奶奶买的,顿时就不累了,您做成衣服穿上一定好看。”
胡素凤瞬间从椅子上坐直身体,听得乐不拢嘴,未来孙媳妇人面场这么尊敬她,给她长脸,什么闷什么气全都没了,双手接过布,亲昵拍了拍孙媳妇的手,关心道:
“累着了吧?辛苦了,你该找个地方坐着,让祺深去排队,平时跳舞不能吃多,肯定没体力站那么久。”
话说一半,胡素凤郑重将布打开,表情除去三分真惊艳到,还有七分是故意夸张表现的,将包装纸全部拿掉,生怕遮得太全,两个邻居看不完整。
捧着布伸长手臂夸道:“这料子是真舒服,花色确确实实好看,咱们这片就没谁穿过这么好看的花色,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能第一时间享受到呢。”
白露珠低下头,憋住闷笑,要不说老人是老小孩。
除了被奶奶炫耀的口气逗笑,还是因为德高望重四个字,上辈子她也对老太太说过这句成语,直接把人气到绝食,气到两个月不肯跟她讲话。
胡素凤和贺老爷子是父母包办婚姻,从小长在村里读书不多,嫁给留学博士后,文化低成了她的自卑点,后来也努力过,偏偏就是学不进去,索性天天把‘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当成座右铭。
高考重新解放,白露珠婚后暂时不打算要孩子,有想过去参加高考读大学。
等重孙子等到眼睛都绿了的老太太,一听这打算,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挂在了嘴上,整天叨叨叨,白露珠忍无可忍,回怼:
“不是谁都想像您一样德高望重。”
一句话对老太太造成致命伤害,回想起丈夫刚载誉回国时,满城报纸以及单位同事,街坊邻居时不时说着配不上嘲讽的话。
正好又是群众极力抗议反对包办婚姻的时期,对她造成严重的心理伤害,最后是贺老爷子特地写了一篇关于妻子的文章,标题为‘我的爱妻’,这才打消掉舆论风波。
孙媳妇一句德高望重,嘲讽到她气个半死还哑口无言,更说不出任何不对,憋屈到绝食生闷气伤害自己,闹得全家不得安生。
同样四个字,引起的效果完全相反,心境平稳后,白露珠对很多事情都有了另一种更为聪明的处理方式。
诚然刚才夸张了不少,却没伤害任何人,老太太听了高兴,觉得有面子,什么矛盾,不开心就全都不存在了。
郭翠菊眼神一直盯着布料,完全挪不开,嘴上却说:“是真能花钱,我们家儿媳妇从来不敢私自买东西,我儿子挣钱不容易,她要是敢乱花,明天就换个媳妇。”
老太太气顺了,拿着布爱不释手,“我们露珠是在文工团上班,人家自己挣钱,不花祺深的钱。”
“花也是应该的。”白露珠不疾不徐道:“自己男人的钱不花,要么是留着等别的女人花,要么就是想花别的男人钱。”
话音落下,贺祺漫直接笑喷出来,急忙忍住转开头,偷偷对她竖起大拇指。
全家忍着笑意,就连公公都低下头掩住根本压不下去的嘴角。
郭翠菊面色不虞,想了半天,说不出能够还怼的话,站起身道:“家里两个丫头片子不知地扫好了没有,我回去看看。”
一个走了,另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冯老太太打了个哈欠,“午睡时间一到,这眼睛就睁不开了,回家睡去了。”
“您慢走啊!”
胡素凤浑身充满得意劲儿,就差掏出棉袄兜里的手绢甩一甩了。
等到邻居都踏出大门,憋了半天的贺祺漫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露珠,真没看出来你的嘴皮子这么厉害,冯奶奶和郭大婶可是象罗胡同出了名的尖刀老姐妹,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两人落败过,更别提会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时候。”
尖刀老姐妹,都是街坊邻居私底下起的外号,两人整天一唱一和,尖酸刻薄叨叨别人,经常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往人肺管子里戳。
“妈这口气可算顺了,露珠,你真厉害!”贺松兰一向是附和母亲,胡素凤要是说不出话,她就变成了哑巴。
“哎哟。”胡素凤舍不得放下布,长舒一口气,舒舒服服倒在椅背上,眉心松开笑道:“这几天可把我气坏了,自打街坊邻居知道祺深去单位申请房子后,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这两人说的最厉害,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我‘胡大善人’!”
贺松兰立马接茬:“妈气不顺,也给你起了个外号,管你叫‘小当家’,说你是咱们家新的当家人。”
胡素凤刚舒服靠回去,立马又坐直了,瞪着女儿道:“就不能跟你说任何事,说话不过脑子就算了,嘴上还没个把门!”
训斥完女儿,又拍着未来孙媳妇的手道:“露珠,我就是被冯大喇叭和郭刀子讽刺我,气到脑袋昏的时候话赶话说的,奶奶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你也别记心上。”
“奶奶,不会的。”
白露珠无声笑了,老太太最爱给人起外号,胡同里上到八十下到十八的人,在她心里都有个代号。
上辈子光给她就不知道起了多少个,什么“优等生”,是从催生孩子来的,代表天天让老人‘又等生,什么“白熬鹰”,是说等了好些年二胎,熬鹰似的,结果熬来了计划生育,还有什么白享乐,白独独……
“阿姨,这是给你买的,花色素雅,都是同一款全棉细布,”白露珠将手上的青花细布交给婆婆后,又将最后一块布交给小姑,“姑姑,这是给你买的,也是同一款布,花色不一样,浅紫色春夏穿的清爽。”
穆宛面色难掩兴奋,接过去温柔道:“花这钱干什么,以后来家不用买任何东西。”
贺松兰有点受宠若惊,打开包装纸看了后,激动道:“真好看,露珠,你怎么这么好,这么懂事,谢谢谢谢。”
平时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但其实自打小侄子订婚,心里担心得很,新媳妇上门会不会介意她住在娘家,会不会嫌弃她因为身体不好没法工作,不拿工资白吃干饭。
没想到第一次单独上门,就特地给她准备了东西,而且跟母亲嫂子的没有任何区别,心里感动极了,决定以后老太太要是再说露珠不好的话,就装聋作哑,不跟着附和。
“不客气。”白露珠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男人,贺祺深收到眼神,伸手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茶叶罐递给父亲,“爸,你最爱的普洱,露珠买的。”
贺松毅温和笑着,“以后来家里不用特地去买东西,你来我们都很开心。”
“好。”白露珠笑答,拿起丝巾递给贺祺漫,“大姐,因为正好在复兴街吃饭,离家里近,就没绕圈子去市里百货大楼,挑了一条丝巾送给你。”
贺祺漫接过纸包,打开后露出笑容,“这颜色真好看,你眼光好,谢谢。”
“不用客气。”白露珠看向饭桌,“饭才吃一半,应该还没冷,我去祺深屋里看看,你们先吃。”
公婆再三拒绝,说不耽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白露珠看到每个人的饭碗才刚下去三分之一,知道肯定没吃好,拉着贺祺深去他房间,让长辈们安心吃饭。
曾经住了十来年的房间,结婚生子,失意抑郁,承载一生喜怒哀乐。
白露珠进了房间后,仔细看着每一处地方,现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对称大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少了很多她费心从外面买的东西,熟悉又陌生。
贺祺深从厨房端来绿茶,递给她后,指着床道:“我都量好了,到时候床往中间挪,六开门大衣柜就靠那面墙放,不占空间。”
白露珠抬头,伸出双臂,柔声道:“抱一抱。”
贺祺深简直惊呆了,极快反应过来,说一个字的时间都不想耽搁,冲过去抓住媳妇肩头,将人从椅子上拎起来,刚想揽到怀里,就被一把推开。
踉跄两步,站稳后一脸懵逼问:“不是抱一抱吗?推我干什么?”
白露珠微闭双眼,深呼吸两口气,等睁开眼后,再看到他一脸懵,才发现怒气完全平息不了,“你烦死了!”
贺祺深委屈至极,不自觉扁着嘴看着媳妇,“是你说抱一抱的。”
“我让你抱我,我让你拎我了吗!”
白露珠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掀开一半卷起来当扇子用,对着自己使劲扇风,疏散气到浑身发烫的温度。
除了气之外,不得不说,触及生情的感伤都被他折腾跑了,再看这间房间,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
看媳妇都热到扇风了,贺祺深挪到书桌前面,端起茶杯鼓着嘴吹凉,等吹得差不多了递到她手里。
一上午没怎么喝水,白露珠确实渴了,接过茶喝了好几口,还没解了渴,男人就凑过来,贴着她耳边说:
“我的钱都给你花,随便你怎么花。”
白露珠差点呛到,又气又想笑,最后到底是笑出声,“走开。”
说完发现满嘴清香甘甜,又问:“你是不是拿了叔叔珍藏的龙井?”
“厉害啊!”贺祺深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凑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小口,“真香,总院院长的东西,就是比我们分所所长的好。”
这么好的茶,居然牛饮了,白露珠略微有些心疼,“等奶奶他们吃完饭,我们就去百货商场吧。”
现在要是走的话,奶奶婆婆她们肯定是要跟着送到胡同口,来回折腾,饭都凉了。
贺祺深眼珠子一转,“要是她们留你吃晚饭,再住一夜怎么办?”
“那你就去睡大街。”
“……噢。”
白露珠懒得跟他闹,“要赶紧买完赶紧去车站,否则天都黑了,你放心我一个人坐车?”
“不放心。”贺祺深摇头如拨浪鼓,“等她们一吃完,我们就走。”
两人休息了一会,等到听到客厅传来动静,从窗户看出去,小姑端着摞成一沓的饭碗走进厨房,确定吃完后,来到客厅道别。
一番不舍留人来回好几次,知道确实是带着任务来市里的,不能耽搁,一家人将她送到胡同外的公交车站台。
坐了二十分钟,直达市中心淮海大街,三座百货大楼围绕十字路口而建,是江铜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新开的商场名叫汇南百货,老百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三家差不多的商场,但知道有便宜就赶紧占,试营业一个星期,部分品牌成衣化妆品球鞋不要票。
除了很多新货引进,还有很多国牌为了支持新商城,特地推出新款,只供汇南售卖。
这年头一听哪里有不要票的东西卖,老百姓能以百米冲刺跑断腿,争破头去抢,因此这些天汇南百货人流量非常大,从早到晚商城里都不缺人买东西。
逛了一圈,才发现不要票的都是幌子,比如逛到美姿化妆品柜台,撸起袖子准备大买特买,精心挑选完一堆化妆品,营业员才笑眯眯说,二十件化妆品只能免一瓶粉底液的票,因为不要票是十件免一件,仅限一人购买。
所以她买了二十件,还得再付另外十九件的票!
这不就是打着一个免票的人吸引人流量吗!
挑的时候一声不吭,等到付钱的时候才来说,白露珠心里不爽,即便是常用的品牌,也一件都没买,不顾营业员脸色,转身离开。
物资匮乏,一些有名气的牌子会推出自己的粉底液票,粉饼票,口红票。
但那是早期,现在老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有点闲钱买其他东西,供销社的雪花膏从来没要过票,这些闯出名气来的牌子却仍然趾高气昂,凭票购买。
说白了这些东西成本很低,化学添加剂占了一半,原料根本谈不上匮乏,只不过物以稀为贵,仗着国营商场自视甚高。
这些不把客源当回事的品牌,改革开放后,干不过私商,一个接一个倒闭。
“其实算好了。”贺祺深劝道:“反正你总归是要买那么多,能省一张票不也是赚了?”
“县城百货商场就有美姿,都跑到市里来了,当然要多跑跑,多做比较。”白露珠本来是想支持常用品牌,被营业员搞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在商城里看到很多熟悉的牌子,有些到了九零年代仍然辉煌,有些折在了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淹没在岁月里,只有一起走过这段岁月的人才能偶尔记起来。
当下总算明白为什么又开了一家商场,她想到的事情,政府早已经想到了,很多县级工厂,区级工厂的东西,已经进驻商场来了。
真正不要票的是这些品牌,为的是打开知名度。
逛了一圈,果然找到记忆力最常买的一个牌子。
白露珠站在天荷化妆品柜台前面,终于看到记忆里最好用,最惋惜的眉粉。
粉质细腻自然,是她用过最好用的化眉产品,除了眉粉之外,很多东西都不输给国外品牌,只是因为出来的晚。
早期打不过有底蕴的老牌子,例如百雀羚上海女人等,后期外国品牌进驻商场,引起热潮,就更加没人关注一个小牌子,最后亏损倒闭。
白露珠敲了敲玻璃柜台,对着正在撑着侧脸睡觉的营业员道:“眉粉拿出来看看。”
营业员肩膀一哆嗦,从梦中惊醒,眯瞪着眼睛瞧她,而后试探问:“你没走错?要买我们家的东西?”
光看她不敢置信的样子,就知道生意有多差了,白露珠点了点头,又重复一遍:“眉粉拿出来看看。”
营业员擦了擦口水,没先拿眉粉,而是嚯地站起身走出柜台,一句话没说,往大门口跑去。
“搞什么?这怎么跑了。”贺祺深疑惑,“不打算卖了?”
白露珠也是一头雾水外加一丁点目瞪口呆,先是在营业时间睡觉,完了丢下客人,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跑走。
两人对视一眼,白露珠实在想买眉粉,决定再等一会,看人还回不回来,不回来的话买完其他东西再掉过头瞧瞧,要是还没人卖,就得让贺祺深来帮忙买了。
心下刚决定完,小姑娘就出现在视线里,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挺高,长相看着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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