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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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开了，沸腾的液面上翻滚着花椒麻椒，湿漉漉的热气熏蒸在每个人的面前，程琅秋左手紧握着筷子，指节泛起的青白无声地透露着程琅秋的紧张。

“秋秋，来吃啊。”傅笙招呼了一声，程琅秋礼貌地冲着傅笙点了点头。

“夏夏，你帮秋秋夹一片肥牛嘛，我刚刚放下去的，现在火候刚刚好。”白水瑶话是对着孔夏说的，可眼神一直粘在程琅秋身上，黏黏糊糊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孔夏迟疑了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顺着白水瑶的意思帮程琅秋夹菜，感觉不管夹还是不夹，在这种场景下好像都很奇怪，就好像正室在教训不会伺候人的小通房一样。

孔夏被自己的脑补麻出了一声鸡皮疙瘩，白水瑶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端出一副正室的款呢？她之前认识程琅秋吗？就算按认识的时间来算，正室也应该是孔夏啊！

孔夏没想到自己坦坦荡荡二十年，从来没遇上过这种宅斗文一般的雌竞现场，她对白水瑶的第一印象本来还挺好的，甚至当时下着大雨孔夏差点就冲进雨里去接她了。

幸亏程琅秋拦住了孔夏，孔夏还记得当时程琅秋手心里的温度，温暖干燥，感觉温柔又可靠，就像现在这样……

等等！

孔夏端坐着不敢动，眼神小幅度地像左下方瞥去，在厚实的原木餐桌下面，没人看见的角落，程琅秋的右手悄悄搭在孔夏的手腕上，她的手很细很白。

孔夏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心跳陡然加速，扑通扑通的直冲耳膜。

程琅秋这是在提醒她，不能急躁，不能冲动。

程琅秋面带着笑意，镇定自若地夹起了白水瑶说的那片肥牛，站起来探身把肥牛放进了白水瑶自己的碗里。

“白老师太客气了，和我们吃饭不用讲究这么多，你现在不吃的话，待会刘淙阳马上就把你下进锅里的东西全都吃了。”程琅秋示意白水瑶去看刘淙阳，后者此时正端着碗吃的满脸油光。

“谢谢秋秋。”白水瑶受宠若惊。

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像风干了个石膏像一样凝固在了脸上，程琅秋把给她夹过菜的筷子伸进手边的那杯清水里涮了涮。

目睹了全程的孔夏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程琅秋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捏，孔夏赶紧憋了回去，她还是第一次发现，程琅秋这家伙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内里还挺坏。

白水瑶被程琅秋这么一刺激，好像彻底偃旗息鼓了，估计她自己也臊得慌，孔夏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倒贴程琅秋，明明她只来一期节目，炒cp也炒不起来啊。这下丢了脸，白水瑶悻悻的，一整顿饭都没再敢跟程琅秋说话。

但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因为程琅秋必须要直面这一锅沸腾的川香麻辣火锅。

那杯白水涮过了筷子之后，程琅秋再也没碰过一次，她和其他人一样夹起菜沾油碟，跟大家一起吹捧这顿所有人一起动手筹备的火锅绝顶幸福。

但孔夏看得出来，在粉底遮挡不住的地方，程琅秋的耳后、脖颈，已经完全红了起来，她的额头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几乎是每吃一口，就要抓起面前冰凉的酸奶仰头猛灌一口。

这一顿饭吃得孔夏毫无心情，她中间跑去厨房帮程琅秋拿了两次酸奶，看着程琅秋在餐桌上硬撑，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都痛了。

吃的差不多之后，刘淙阳又一次担当起活跃气氛的角色，所有人七倒八歪，聊着大家拐了几个弯认识的朋友。都在一个圈子里，关系网纵横交错，只要有心攀扯，所有人都互相认识。白水瑶好像也缓过来了，她又开始频频看向程琅秋，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在国外留学的经历，说起自己曾经旁听过文森特大师的乐理课。

孔夏不太懂乐理，白水瑶说的那一套一套的理论孔夏根本听不懂，她也想不明白白水瑶一个三线开外小演员为什么要大老远地跑到国外去听乐理课，可能她和白水瑶永远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在坐所有人当中只有程琅秋一个人是歌手，那么白水瑶是说给谁听的就毫无疑问了。

但可惜，说着有意，听者无心，程琅秋抱着一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歪在沙发角落里一口一口啜饮，瓶子外面凝结了一层水雾，甚至结成水珠往下淌。

终于等到夜深了，屋外的雨还在连绵不绝，大家打着呵欠各自散去，孔夏和程琅秋回到二楼的房间。

关上门，孔夏赶紧看向程琅秋，指着程琅秋仍旧有些泛红的唇角问：“你还好吗？”

“没事。”程琅秋摇了摇头，嗓子有些沙哑。

看孔夏焦头烂额地原地打转，程琅秋甚至还心情很好地笑出了声：“不用担心，我的嗓子坏不了。”

“可是那些靠嗓子吃饭的人，不都很注意这些吗，好像连一点冷热刺激都不敢有。”

“我是那样的人吗？”程琅秋眨眨眼。

孔夏这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程琅秋好像确实和她印象里那些保温杯不离手的人不一样，孔夏从来没看见过程琅秋怎么保养她的嗓子。

“你为什么……”孔夏有些不解。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天赋异禀，老天爷追着喂饭。”程琅秋笑得灿烂，装了个之后扬长而去，自顾自进了浴室。

等关上门，把孔夏的视线隔绝在浴室之外，程琅秋背靠着浴室门，脸上一丝笑容也无。白色的顶灯从上方投射下来，镜子里程琅秋的脸色白得发青。她一手握拳顶在小腹上，背靠着浴室门缓缓蹲下。

此刻，在门外的孔夏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经纪人的电话就在这时打来。

“你准备一下，这期节目录完不用回家了，直接去集训，”经纪人陈玉的语气很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们组合下周演出定档了，你综艺这边的档期我帮你拍好了，练习一周直接上舞台，没问题吧？”

孔夏下意识地看了浴室一眼，程琅秋正在里面洗澡，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孔夏请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程琅秋也和我一起去吗？”

陈玉一顿，像是没想到孔夏问这个，她有些莫名其妙：“你要跟她一起去吗？我专门派了车接你，你为什么要跟她的车？”

听陈玉这话的意思，就是程琅秋接下来也要和她们一起集训了，想来也是，合体舞台毕竟是大事，只要她们限定团还没有解散，程琅秋没道理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

又要和程琅秋待在一个封闭空间里了，整整一周，孔夏心情忽然很好。

她对陈玉说：“小赵平时也挺忙的，大老远跑过来一趟不容易，我跟秋秋的车一起过去就行。”

小赵是陈玉给孔夏配的司机，但并不是配给孔夏一个人的，陈玉手下其他大大小小几个艺人，跑通告的时候都是小赵接送。

“秋秋？”陈玉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额，说顺嘴了，我们节目上一直这么叫，显得关系好，就习惯了。”孔夏说这话时，眼神四下里乱飘，显得心虚极了，幸好陈玉打来的不是视频，看不到。

孔夏能不习惯吗？她天天当面叫着秋秋，背地里混迹于各大程琅秋粉丝群四处考古，跟那群粉丝一起每逢开口三句不离秋秋，输入法按下一个q就能自动联想出秋秋了。

陈玉总觉得孔夏的话有点怪，但具体哪怪又说不上来，不过孔夏说的有一点倒是不错，小赵这段时间一直在连轴转，也难得孔夏现在火了还知道体恤其他员工。

“那既然她也同意的话，我就不管你了啊。”陈玉说。

“你放心，”孔夏点头，“我都和秋秋说好了。”

转头挂了电话，程琅秋洗完澡出来，脸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看上去格外娇艳欲滴。

孔夏一晃神，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凉水，这才找回了思绪。

“秋秋，我跟你商量个事呗。”孔夏笑得谄媚，如果她有尾巴，此刻肯定已经摇起来了。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们这期节目录完要赶去训练营，马上该合体舞台了。”

“我知道，所以？”程琅秋歪着头打量孔夏，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扶住了房间里的矮柜。

“嘿嘿，说来惭愧，陈姐不太想管我，你好心收留我一下，让我跟你的车一起去训练营好不好啊？”孔夏拖长了语调，比她平时说话要绵软不少。

程琅秋快站不住了，她扶着矮柜的手上青筋鼓起，脸上仍然保持着笑意：“当然可以，你就坐我的车一起走吧。”

孔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欢欣鼓舞地洗澡去了，她这也不算是耍心眼骗陈玉嘛，她的确跟程琅秋说好了一起走，只不过是先后顺序有点不一样，算不得什么大事。

孔夏脚步轻快地走到浴室门前，一拉开门，一股闷热的水汽扑面而来，程琅秋都洗完有几分钟了，浴室里的水汽还热得骇人。

孔夏嘟哝了两句：“怎么洗这么热的水啊，怪不得出来脸都蒸红了。”

程琅秋看着孔夏进了浴室关上门，她踉跄着扑向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浴室里的热水，她脸上的红晕很快消失，她催促着孔夏赶快去洗澡，就是知道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程琅秋在行李箱的夹层里翻出一板布洛芬，双手颤抖着抠出一个胶囊，连水都来不及找，直接干咽下去，苍白的唇瓣紧紧抿着，上面甚至干裂出了细小的口子。

她靠着行李箱坐在地上，咬紧牙关，毛巾包着的湿发一点都没干，额角甚至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今晚喝了太多凉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