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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许尧臣的车到了,店里通知他去提车。

恰逢厉扬复诊结束,拆了蹄子上的夹板,闲的没事,粘人精一样跟着一同去了。

提车没什么特殊过程,基本是走过场。但不幸许尧臣在买车时暴露了自己,导致他一来提车,就跟西洋镜一样被人参观上了。短短半小时不到,也不知道消息是从哪个渠道飞出去的,反正到他离开那一时半刻,已经有零星粉丝堆在门外了。

不得已,他又下车来跟姑娘们打了个招呼,才载着狗皇帝一溜烟跑了。

哪料没等俩人进门坐稳,陈妙妙电话就来了,且找的不是许尧臣,是厉扬。

“小的给你跪下了,老板,能管管旁边的精神病吗?我让他去买辆车,不是让他当个活引信去引爆超话的。”陈妙妙一口气没倒上来,卡了须臾,“沉着、果粒橙,姓孙的也来给我添乱,你知道不,他现在是内娱cp界的领头羊了。”

厉扬看眼边上一脸无辜的许尧臣,就见小混蛋冲他眨巴眼,狗皇帝只好把锅扛了,“不赖他,是我非要跟着去的。抱歉陈总,给你添麻烦了。”

“也不是这么说,”陈妙妙让噎了下,对厉扬这种护犊子行为像是非常不齿,“总归吧,他既然要在圈里混下去,那就得爱惜羽毛,哪怕都是虚的,粉丝们全当娱乐的东西,多了也不好。”

他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这么多年也没真嫌过许尧臣,凡事都是从这崽子角度考虑,没强迫他干过什么不愿意干的,冲这个,厉扬是感激他的。

“有用得上励诚的地方尽管开口,”厉扬道,态度相当诚恳,“这次确实大意了,下不为例。”

“嗐,瞧你说的,当初要不是……”

“年前公司里没别的安排了吧?”

“没啦,”陈妙妙一被打断,像是也意识到什么,没继续下去,“一身轻松,让大伙都过个好年。”

许尧臣听出了别扭来,可也没想问。他小时候兴许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那是因为有倚仗,仗着谁都挺宠他,横冲直撞地没个畏惧,后来头破血流的次数了,学了个乖——能看出旁人想隐瞒的时候,就甭开口了,招人烦。

“车提回来了,不想开出去逛逛?”厉扬挂断电话,转头问他。

许尧臣坐沙发上,低头玩手机,情绪不高,“逛出去再让人拍着,老陈非得心梗不可。”

“保证拍不着,”厉扬把围巾重新给他圈回去,“走,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驱车二十多分钟,他们到了一片野湖,就在东郊。

湖面结了极厚的一层冰,冰面上零星地坐着几个冰钓的大爷,一动不动地,像入了定的世外高人一般。

日头高悬,无风,日光铺在人身上,生出几分暖意,在隆冬里显得尤为珍贵。

厉扬踩着一片干草从岸边下去,站稳了,转身向许尧臣伸手,“下来走走。”

许尧臣怪惜命地往下看一眼,“这冰能碎了吗?”

“碎了有我托着你,还能让你淹在这儿么。”厉扬搭住他戴了手套的爪子,两人隔着厚棉握着,看上去笨笨的,却窝心。

站在冰面上,又是种不同的感受了。

许尧臣童心未泯,想在上面滑一滑。于是,厉扬拽着蹲下的他,拖死狗一样拉着他跑了十几米,结果冰面不平,俩人前后脚摔在上面,滚进了一堆枯叶里。

所幸穿得厚,不疼也不冷,一时也就不想起来,干脆仰面看着颜色干净的天。

许尧臣哈着气,问厉扬:“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那时候刚大学毕业,只要是老关给的活儿,什么都干。有一次犯了点错误,让老关赔了三百多万,我想帮他找补,就去跟对方软磨硬泡。那人是个老头儿,没别的爱好,就爱钓鱼。我在这儿陪他冻了半个多月,鱼没钓上来几条,好歹是把他说动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厉扬扒拉扒拉许尧臣头发上沾的碎草叶,“你问我为什么赚够了钱还要那么拼,其实就两点,一是为我父母,二是为你。”

许尧臣偏过头,看着他,“不要为……不用为我。”

厉扬很平静地跟他对视,望进他漂亮的瞳仁里,“你走的路注定是不容易的,其他圈子里的拜高踩低、浮夸虚荣都藏在暗影下,不见光。可在这个圈子里,它们全摊在明面上,吃人不吐骨头。你或许可以拍着胸脯说谁也不靠,但我得让你有个后盾。”

“志气还挺高。”许尧臣往他这儿凑凑,两人挨着头,“那这样吧,等我混成了陆南川,你就退休。”

“成啊,”厉扬握他的手,“那你抓紧点,要不我也成一老头了。”

他们躺了会儿,身上泛起冷,只得遵循“生命在于运动”的俗话,起来跑跑,去钓鱼大爷旁边看热闹。

围着大爷看了十多分钟,在鱼上钩的时候,许尧臣分别收着了刘铮和顾玉琢发来的链接——住在超话里的二位,默契十足。

两条链接,一条是沉着,一条是果粒橙。

相同的是,都十分活跃,不同的是,一个过清明,一个过春节。

沉着这边几乎打算烧纸了,连哭天抹泪的都少见,只有一排排整齐的蜡烛。

-妈的,从没磕过be这么彻底的cp。

-崽种!你拿什么赔我逝去的青春!

-咋be了,一起提车就be了?敢情你们生活里都没朋友呗。

-姐妹,别骗自己了,你心里知道的。

-我拒绝。

-小顾和臣宝春节要合体上节目,你们都不知道吗?

-虚假营业罢了,我宁可不知道。

-在线蹲一个真相。

-真相就是霸总和臣什么都不是,我沉着才是真的,真金白银的真。

另一边,果粒橙里鞭炮齐鸣,二踢脚和爆竹同时上天,欢腾得像是几个月前的沉着。

-果子们真的有点人脉,不爆则已,爆就是内部人员。

-隔壁沉着都馋哭了。

-那是她们送葬的泪水。

-啥也不想说了,就是一个字,howpay。

-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幻想车是厉总送的咩!

-好像不是啊,我听说是臣自己买的。

-独立自主人设稳了,姐妹们,这就是t!

-眼泪从我的嘴角狂涌。

-他们站一起的画面我能脑补一百章文。

-朋友,你被屏蔽了,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的不说,我就想问,爆料的妹子,你为啥现在才爆?

-妹子说当时没拍照没证据,不能信口胡说。

-把严谨打在公屏上!

-果粒橙yyds!

在超话疯狂的同时,被《尘嚣》宣发买来的营销号也在转一些视频剪辑,剪的基本是预告和片花里孙安良和许尧臣的镜头,乍一看,这剧基本没女主什么事儿了。

营销号的评论区,热评全在喊“磕到了”“高级糖”“两位眼神戏绝了”,下面,无人在意的角落,水蜜桃们说,一时不察,让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果粒橙给她们点赞,同时表示,不能说是恶心,只能说是不要脸。

最终,姑娘们说,恰烂钱的营销号,你们死了。

回程,许尧臣没开车,他坐副驾上翻微博看,乐不可支,碰上有意思的,还用小号给人点个赞。

路上车不多,二十来分钟,两人就到了出租房的车库。停好车之后,厉扬把他手机缴了,问他年怎么过。

许尧臣答:“老惯例,给铮子包个红包,去老陈家蹭两顿饺子,顾玉琢在的话就一起玩儿两天。”

“要不要跟我回去?”厉扬捋捋他头发毛,“带你吃牛肉面。”

“我……”许尧臣倏地躲开他的眼神,手藏在袖子里掐了掐自己掌心,胸腔里的心脏开始信马由缰地顶着嗓子眼奔腾起来,让他难受,“我就不去了,挺奇怪的。”

厉扬看看他,手背蹭蹭他被暖风吹热的脸蛋,知道是自己心急了,“那就不去,”托起他下巴,强迫他看过来,“等我回来,给你带我妈炸的麻花,你爱吃的。”

心跳没平复,仍旧激烈。许尧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落,他少有地乖巧地点头,缠上自己的围巾,拉开车门下去了。

大年三十是热闹的,街面上布置得红彤彤一片,张灯结彩。

现如今不像十年代,逢到年二十九、年三十,就到处见不着人了。现在外面的商场、餐馆,该营业照旧营业,所以对许尧臣来说,并不会可怜到一个人对着冷锅冷灶偷偷抹泪。

他今年有了兴致,上午一个人开车跑出去,把自己全副武装,挤进超市里和大爷大妈一起抢购了年货,还买了灯笼和拉花。下午又去给自己张罗了一购物车熟食,在喜欢的馆子点好外卖,装盒拎了回去。

出租屋和澜庭都请阿姨打扫干净了,可他不想一个人住郊区,于是就偷偷回了澜庭。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他也不管了,开始祸祸屋子——把“福”字帖上,灯笼挂好,拉花扯开,又翻出杯盘碟碗,准备热年夜饭。

一切都准备停当,他却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这个人从私人关系上,是他的继姐,从法律上是陌生人。

她姓季,叫季莎,是季广茂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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