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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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的问题。”

“……”

由喜子不知道这个男人此时?为?何如此纠结又执拗。

他单方面的阻断了她和他们的过去,但是那不仅仅是‘他们的过去’，更是她的过去。

一?个人是由祂全部的记忆、过往所构建而成的，如果她连从前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她要如何继续活下去？继续以一?个完整的自己活下去？

由喜子有些着急,心底更燃起了无?名?的怒火。

“你、你不能……”

不知为?何，她有些哽咽。

“坂口安吾,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情愿就把我隔离在我的记忆之外，那些记忆同样也属于我不是吗？”

由喜子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按理说她本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毫无?波动的说着这些话,因为?这些记忆属于‘今井由喜子’而不是属于她,她不过只是想通过这些记忆更好的了解‘今井由喜子’罢了。

可是心底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翻涌上来,浓郁几?乎要溢出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属于‘今井由喜子’的情绪吗？还是……属于她的？

她在为?那个女孩感到悲伤和难过吗？还是在为?自己？

即便是平行世?界的两个自己,她们也都是两个独立的人,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成为?同一?个人。

她也不能继承原本属于‘今井由喜子’的这一?切，无?论是权势、财富，还是羁绊和情感。

可是如果不能继承,她现在又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呢？

“你不能……不能高高在上的、自顾自的把我和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所剥离，就算，就算！我本应该忘记、抛弃这些东西,但是你也应该将它归还于我，让我自己来决定是否应该忘记、是否该抛弃,而不是一?开?始你就把它从我的手里夺走告诉我它不应该属于你。”

“那是我的记忆，是组成我人格、性情、过去和人生的一?部分，哪怕我失忆了，它也属于我。”

是她的共情能力太强了吗？

还是原本‘今井由喜子’的灵魂已经占据了这具身体,‘她’汹涌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和这毫无?关系的她呢？

“……我怕您会后悔。”

“就算会后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痛苦、悲伤、难过，那都是构成我‘今井由喜子’的一?部分，我的人生里不可能只有美好，也不可能只有甜蜜的回忆。就算你希望我如此，我也不希望。”

杯子里的咖啡凉了个彻底，难以言喻的苦涩顺着舌尖迅速蔓延，似乎要将这苦渗进他的骨缝里，被咖-啡-因占据的大脑此时?更是清晰无?比，他甚至无?法摆脱这苦涩。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越是逃离，却越是接近彼此，越是背过身，却越是看见彼此。

就像是被关进了一?座环形的孤岛，被蔚蓝的海水包围，四面八方分明都在阻隔他们通向彼此，可是这心里的无?数面镜子却映着记忆的光之碎片、转映着他们的模样。

兜兜转转，一?切都又回到了原点。

他们从彼此结束，又从彼此开?始。

这眼能所见的、耳能所闻的不是这世?间万物，还是他们彼此。

他倒是希望横滨常有的细雨能冲刷干净一?切，可是细雨能冲刷脏污，却无?法洗涤他的灵魂。

“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安吾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用这样的动作掩盖住不自觉从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

他用了那么久才?将自己从那样复杂的情绪中扯出来，用了那么久才?将那些细碎平常、几?乎要刻进他骨子里、几?乎要融入他血肉里的记忆从他的生活中剥离。

喜怒哀乐、欢笑泪水，所有情绪本应该如同落入溪水中的鱼儿一?般迅速游走，不再能在他生活中溅起任何涟漪。

二十二岁回归异能特?务科的他想着，这么久的时?间足够让他从回忆中脱身，奔赴新的人生了吧？

可是在二十六岁的尾声，少女红着眼睛像只被抛弃的小猫咪，亮晶晶水盈盈的眼睛一?眨一?眨，问他能不能告诉她之前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功亏一?篑。

他竟不知道自己能有这般深情，年?少时?分热烈的爱恋能够绵延如此之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甚至深深埋进他的生命之中无?法摆脱。

“我和您说过……”

一?开?口，安吾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的有些可怕，他皱着眉平缓自己的情绪，却始终不敢抬眼看她。

“我是没有资格作为?坂口安吾来对您做任何事的。您可以通过任何人去了解这些事情、但……不该是我。”

探望、见面、交谈，还是什么别的。

在失忆的时?候陪伴、告诉她有关过去的事情，是应该由她的亲人、她的挚友、她的伙伴来做的，而不是他这个什么都算不上的人。

他以什么身份去告诉她这些……绚烂的、美好的、甜蜜却苦涩的、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呢？

对手吗？还是暂时?的合作伙伴？曾经背叛过她的朋友？还是……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你只是自己觉得你没有资格罢了，实际上……没人这样觉得不是吗？”

他只是自己的囚徒，束缚住他的并不是什么过去、回忆、立场，而是他自己罢了。

“是我这样说过，还是种田这样说过？还是村下、太宰、织田？”

他好像无?法摆脱这段记忆了，就像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今井由喜子这个人一?样。

二十岁的时?候，他发现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时?就想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当时?的由喜子傻乎乎的被太宰灌醉，两个不靠谱的朋友早早的落跑，灯光昏暗的酒吧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努力保持着冷淡而疏离的态度，就正如他下定决心要断绝这段关系的这一?个礼拜所做的一?样。

面对他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疏远，醉的彻底的少女红着脸也红着眼，耷拉着脑袋像只失落的小狗一?样抱住他的手臂，哭着问他是不是要喜欢上别人了。

她问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上别人。

她说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却还是努力收敛了情绪与?她保持距离。

如果再任由这样的感情发展下去的话，那么后果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能、他不能……

一?错再错。

可是坐在王座上被宠爱的、被众星捧月的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蛮不讲理的扑过来抓着他的领带不撒手，酒气?熏的她整个人都大胆了不少，仰起头像小动物一?样在他脸上乱拱。

距离拉近的时?候他似乎也被这酒气?熏得有些醉了，反手揽住少女腰肢、低下头让两双唇相?触的时?候他自欺欺人的想着，这是他最?后一?次吻她了，这是他最?后一?次爱她了。

上天赋予了他爱一?个人的权利，但是间谍这层身份没有，他不该……喜欢上这样身份的一?个人，至少他不应该喜欢上今井由喜子这个人。

他在这样的两个自己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奔着自己所想要的一?去不复返。

他早就该断绝这一?切的，而不是等到所有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才?来可笑的寻找什么挽回的方法。

唯一?能让他感到庆幸的便是他们从未在一?起，他的那份圣诞的离别礼物也并没有送出去。

至少这样他还能冠冕堂皇的以‘曾经的朋友’这样的身份自居。

“抱歉今井小姐，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我先?离开?了。”

安吾狼狈仓皇的站起身，想要以这样拙劣的方式逃避这个话题。

“不准走！”

聪慧如她，哪怕并未拥有‘今井由喜子’的记忆、哪怕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是由喜子还是多多少少能够猜出来的。

她的生活里好像从未出现过坂口安吾这个名?字，可他似乎却又无?处不在。

就像是已经刻进了心尖最?柔软的那块肉上一?样，平日的点滴中，她根本察觉不到这个名?字的存在，她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

唯独在一?个人躺在床上仰望星星的夜里，在安静的房间里，她听着自己一?下又一?下从未停止过的心跳，抚上胸口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在这里啊。

那个伴随着自己的呼吸，随着心跳会顺着血液传遍她全身的名?字原来在这里啊。

不知道是谁的情绪翻涌的更厉害了，由喜子一?时?间分不清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她自己还是原本的‘今井由喜子’。

她怎么会这么歇斯底里、会这么难受的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是‘今井由喜子’的感情彻底融入了她的灵魂里吗？还是她在为?‘今井由喜子’感到悲伤？

分不清是谁的感情将她吞没，由喜子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温热的液体濡湿了手掌，她微微一?愣。

她为?什么会哭？

眼泪……停不下来。

安吾站在那里，微颤的手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有抬起。

十九岁的他看见她哭，可以把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慰，可是二十六岁的他看见她哭，只能把手帕放到她面前，说声：“抱歉。”

头也不回的走出咖啡厅时?，他似乎听见了女孩在座位上骂他‘混蛋’、抽噎着哭个不停。

其实。

背叛她、隐瞒她、离开?她，不代表着那段时?光会被抹去、也不代表着那份情感会褪色。

所以……别哭。

他昨天爱她，今天爱她，明天也会继续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