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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一样,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不一样的,不然,他已经有了我,干嘛要再招惹一个宋晓?
大概人病了,脑袋也懒了。以前还战斗力十足,打算报复他,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让他体会到十倍于我今日的苦,可现在却都倦怠了。呆坐在办公室一整天,到下班的时候才发现,竟然一天过去了。
因为交待过秘书小姐,所以宋晓的设计稿每天都会送来。也许他来做设计,也是个正确的选择,在经过了最开始的稚嫩后,他的成长只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等到程远风培养出了一个新的设计部经理的时候,也许他就真的不需要我了。
大概,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幼稚又天真,以为自己的死能够给别人带来伤害,但其实,没有人会在乎。
拜祭过父亲后,又过了半个多月。我不仅拒绝程远风带我去医院检查,连蒋磊打来要求我去复查的电话都拒绝。情绪一直都很低落,这种心情,就像回到当初父亲去世的那段日子,明知道这样下去不好,可是不行,走不出来。
蒋磊说,你快要得抑郁症了。
我都快要死了,还在乎什么抑郁症呢。每天早晨,叫醒我的不是闹钟,是胃疼;不管在马桶上坐多久,都还是便秘;根本不敢喝凉水,因为会引发持续一天的胃痛;甚至于,短暂昏厥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上一秒还好端端在电脑前办公,再睁开眼,整个人躺在地上不知多久。
我揉揉额头,近来不仅胃痛,头疼的毛病似乎也跟着捣乱。屏幕上跳动的文字一个也看不下去,索性起身出门。跟秘书小姐说声提早下班,直到进了电梯,那种猛然站起导致的眩晕才结束。
胃癌的一个症状是贫血。
好在还能勉强开车,就算反应比平时慢上半拍,只要控制车速就不会有问题。虽然不是晚高峰,但仍旧有些堵。走走停停,一条二百米的路,走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我。
可因为反应慢半拍,硬生生把绿灯慢成红灯。
后面的车泄愤似的猛按了两下喇叭,我深吸一口气,拉上手刹发呆。十字路口东西向的红绿灯坏了,车辆来往全靠交警,怪不得会堵车。我用手托住下巴,刚想趁这几十秒养养神,就听见“呲——”的一声急刹。
在我面前,一个女人腾空飞了起来。
女人骑着电动车,明明交警已经摆出禁止通行的手势,仍旧想趁着对面没车钻个空子。没想到这时左侧来车,两边速度都过猛,女人被高高得顶飞上了天,摔下来时,一地的血。
我浑身颤抖,离合没踩住,车一下子熄火了。
交警吓呆了,过了很久才大叫着“喊救护车”走过去,探探鼻息,默默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女人头上。浅色的警服止不住女人的血,不一会儿就染红了,顺着地上坑坑洼洼的石子缝隙流出来,大太阳下,泛着恐怖的光。
原来死亡这么轻易。
一场高烧就能夺走婴儿的生命,一次淋雨也会导致急性肺炎。也许静静躺在那里的女人,在不久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个争气的儿子,有幸福的家庭,稳定的工作。她不听交警的指挥,只不过因为儿子明天有考试,她要赶紧回家,为儿子煲一锅鱼汤补充营养。
不论是之前还是以后,也许她都会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可是就在刚刚那一刻,短暂的一瞬间,她死了。
我低头,想要摸出一根烟来抽,可手抖得根本拿不住东西,渐渐渐渐,不能自抑地哭起来。
我不想死。
为什么是我呢?
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从来都没有说过谁的坏话,从来都没有背地里阴毒地诅咒过谁,从来都没有为了自己而伤害别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人,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如果真的做错过什么事的话,也许是我不该跟程远风在一起。
可就因为这个,我就要死么?
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是怕的。从知道自己病情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害怕。把诊断书用打火机烧掉,灰烬装到一个信封里,寄到自己都不认识的地址,好像不去看,就没有得癌症。拼命去恨程远风和宋晓,诅咒他们的每一天。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蒋磊,要他跟我一起想办法报复这两个人。无数次幻想凭自己的能力让程远风一无所有,哪怕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能力,可想一想,就能忘记疼痛。
我一直不肯承认,也许我刻意加深我的恨意和复仇心,只是因为我更加惧怕死亡。
因为我不想死。
我才刚刚三十岁,人生过了也不过三分之一。我还想躺在田野里画画,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想去喝布宜诺斯艾里斯的瀑布之水,想在马尔代夫的海滩上打滚,想领养一个孩子,教导他成长,看着他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等他长大,送他扬帆。
为什么是我呢?
我还有这么多想去做的事,还有这么多的愿望没有达成,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如果我做了一个长达七年的错误选择,那还有下一个七年供我改正。
为什么是我呢?
灯亮了。
有人大踏步走进来。
我抬起头,太强烈的灯光让我眼睛生疼。伸手遮住光,模模糊糊看到那个人一边脱衣服,一边自说自话:“怎么不开灯?秘书说你下午三点就走了,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又胃溃疡了?说了要带你去医院你又不去,吃饭没有?”
我心生厌烦,起身往卧室走。起得太急,脚下踉跄。跌跌撞撞调整脚步进了卧室,刚要关门,程远风跟了进来。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不想见他,心里波涛汹涌,看见他只会徒增烦恼。打开衣柜,索性出门去躲躲他。
“我跟你说话呢!”他的措辞虽然凶狠,但语气是问询的,“你最近怎么了?精神这么不好,瘦得不像样。”
我摇摇头,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棉衬衫。他又问了一遍,我只觉得隐隐头疼,更加懒得理会。程远风从来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一个问题问上第三遍,已经失去所有耐心。不巧,我也心烦意乱亟待发泄,听他再问一遍,回头,恶狠狠道:“用不着你他妈的多事!”
他愣住许久,眉梢扬起,嘴角下耷,皮笑肉不笑道:“不用我多事?”
我把衣服脱下来,整整衬衫,刚穿进一个袖子,被他拽着胳膊狠狠扔到床上。我眼冒金星,偏头疼“腾”地一下涌上来,耸着肩膀支撑起身体,怒道:“你疯了吗!”
他抓着我的手,把我压倒在床上,本来下垂的嘴角在看到我脸上的泪痕后颤抖了两下,渐渐变成一个疑问的弧度:“小韵,怎么了?”
我咬着牙说:“滚!”
他反复看着我脸上的泪痕,有些难以置信,问:“谁欺负你了?”
我冷笑:“谁敢?”
“那你为什么哭?”
我别过头,冷笑渐渐化作控诉的笑意,从淤积的胸腔缓慢涌出。程远风撑着身子,有些不解和迷惘地看着我。
我真是恨极了他这种无辜的表情。
于是我运足力气,一巴掌打了上去。
他被我打懵了,表情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我让他更加难以置信地补了一巴掌,疯了一样把他掀翻在床上,对他一阵重拳。好像从认识到现在,我跟程远风的互殴就从来没有胜利过,但此刻除外。他束手无策,狼狈不堪。
我获得了一次不公平的胜利。
打得没力气了,我喘着粗气,间或欣赏一下自己的战斗成果,感到无比自豪和欣慰,仿佛头疼胃疼幻肢疼通通离我远去。他四肢大开,躺在床上,伸出舌头舔舔唇边的血迹,疼得面部狰狞。
下一秒,他把我压在床上,泄愤般吻了上来。
我浑身脱力,他压得我胸口憋气,翻着白眼死鱼一般。亏他还能吻得如斯动情。我后仰着头,躲避他太激烈的追逐。
这么强势,像是要把我吃掉。
“程远风……哈……”我咬着牙,“你给我滚下去!”
-----色即是空-----
我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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