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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茗茶楼一会後,木有知随即动身调查百虫心的消息。半个月,这是她估计自己完成任务的期限,说实话b她原先猜测的短,眼下情况可说是悠闲不得。

经过一旬的顺藤0瓜,木有知最终在腾云寨主罗剽的话中,推测出想要拍卖百虫心者的可能身份。

百宝筵乃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小至一家酒庄自酿的美酒,大至失传已久的前朝宝物,都有可能在这场筵席上被拍卖。

这些宝物之中,绝对不乏珍贵的神兵利器或附带奇效的道具、丹药,在当今武林的风气下,自会有各派弟子与江湖侠客前来竞标。

这也是木有知最为忌惮的状况——对她来说,要在一群有功夫的人眼前抢东西,远b屠杀一窝山贼要难。

可现在,木有知站在一座楼阁前,将以宾客身分出席百宝筵。

她从澐山寨赶来,只来得及在舞nV的罗裳外加上一件黑sE的大袖衫。

那楼高七层,灯火通明彷佛能照亮半边浣城。楼阁的屋檐屋柱雕工细致,雕饰着种种形象生动的瑞兽。楼阁周围栽着一圈花树,白花在夜间灯火的照耀下映着摇晃的火光,别是一种趣味。

今年春季,长老安排的任务接踵而至,木有知并未有闲情逸致赏花,今夜能见到如此景致,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她一面赏花,一面走近大门。大门前一根梁柱上,刻着一首诗:「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

秦客楼,乃是浣城出名的名胜,楼主秦氏据说曾是一位名妓,如今坐拥一座富丽堂皇的歌楼,潜心经营,甚少见客。

作为今日盛会的地主,秦氏除在二楼摆设主宴,在一楼也设置餐点招待浣城居民。城中男nV老少在此享受,与其说是热闹,木有知感觉更像是嘈杂,一种疼痛感积聚在她的太yAnx上,方才忙里偷闲赏花的情致荡然无存。

真吵。若这次任务只是行刺该有多好?选在半夜过来,哪有那麽多七嘴八舌的俗人?

她快步穿过一楼的酒席,走向通往二楼的阶梯。一名侍nV打扮的姑娘立即上前招呼:「这位客人,如要参加主宴,请出示请帖。」

木有知自袖中掏出一封简束递给对方,脸上挂着微笑,「请!」

侍nV接过简束看了看,又打量了木有知的衣着,眉头轻轻皱起,但很快又恢复原先的亲切,「原来是冷月派的简姑娘,且待小nV确认名册。」

「无妨!你们确认便是。」木有知点头,侍nV便退到一旁翻阅名册。

即使心头满是接下来的筵席和任务,可她的嘴上仍是笑着。

为了任务,她总得游走於各式场合。既然如此,木有知平时冷冰冰的样子绝对不够用。於是她习惯扮演他人,无论是被山贼打劫还能临危不乱的歌妓,还是现在直来直往、爽快大方的简芝寒都是如此。

她一面等待侍nV,一面环顾酒席。欢声笑语弥漫在这整层楼间,桌席边,有狼吞虎咽的少年,也有细嚼慢咽的老者;有独自与会的单身汉子,也有携家带眷的老夫老妇。

忽然,在大厅的一角,有位奇妙的人引起木有知的兴趣。

那人的穿着一袭牙白襴衫,面容亦白如软玉,他的身旁有一群孩童,正围着他吵闹,伸手想拿走那人手中的一只笼子。

那人虽眉头轻皱,嘴却是笑着,一副无奈却又和蔼的模样。即便遭到多名孩童为难,也不见有一分怒意与慌忙,仍是从容不迫。微笑以对,却又不见妥协。木有知定睛一看,那人拿着的竟是一只笼中老鼠。

他在做什麽?

木有知见过不少疯狂场面,却从没想过一位面sE温润如玉的公子,竟会在酒席上与孩童争夺一只老鼠。她感到新奇又好笑,看着侍nV仍手忙脚乱翻阅名册,木有知竟从任务中分神、从忐忑中cH0U离,却向那人走去。

走近一看,那人的衣着乍看之下是简单的书生款式,实际上做工却是一点也不马虎,衣领、衣带上皆绣着淡sE的花纹,隐约透着矜贵之气。

富贵人家见到鼠辈脏物应只会作呕,但他却将笼子举在自己身旁,时时注意不让孩童有机可乘。

「你这笨书生!还我们老鼠来!」有位男童指着那人,语气愤懑地指控他。

「小弟弟,若是还给你们,你们能保证不伤害这只小老鼠吗?」书生空着的左手一摆,摊掌指向那男童,语气似是在质问却又不致咄咄b人。

「谁要管你呀!那不过是只老鼠罢了!」

「即便只是老鼠,也不应让你们残忍对待。」书生正sE反驳:「你们若是知道被沸水烫伤是什麽感受,便不会、也不该想用那种方式对待牠。」

看着那位书生一双长眸凛然,陈词恳切,只为救一只害兽,木有知暗自觉得好笑。可此人说得义正严词,竟让木有知想配合着他救救这只小老鼠。

「你们几个小鬼头!为何为难这位公子?」木有知开口,从嘴里吐出的不是她的语气,更像是一位路见不平的nV侠说话的口吻。

一名带头的孩童忿忿不平地抱怨道:「都是这个傻书生,是他先抢走我们的老鼠!」

听到此言,书生摇摇头,娓娓道来,语调恰到好处地恳切,「这位姑娘,这可怜的小家伙被他们捉起来也就罢了,这几个孩子竟然还想拿热水烫牠。小生於心不忍,才出手阻止。」

「看!人家公子也非毫无道理强抢你们的小老鼠。你们年纪虽小,仍该明白生命可贵。」说到这,罗剽拚Si求饶的模样一瞬间从木有知眼前闪过,可她并不在意。

「你们几个若是继续为难他,休怪我也让你们嚐嚐被抓起来浇热水的滋味!」木有知厉声斥责这群孩童,一双杏眼神情凌厉,竟有一较为年幼的孩子直接哭出声来,逃之夭夭。

其他孩童见状,虽心有不甘,却也纷纷做鸟兽散。木有知转头望向那名书生,此人见到孩童们离去终於放松下来,手中的鼠笼也暂时放置地上,动作轻柔得连笼中鼠也不受惊动。

她看见他眉目舒展、微微一笑,清秀的脸孔的确流露出一GU书生气,但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矜贵气质,不似这酒席上任何一人,亦不似木有知几个月来见过的任何人,在这喧哗的宴席上格格不入却更显出众。

那人长袖一振,站直身姿。即便秦客楼灯火通明、大厅喧闹,那一瞬站在他身旁的木有知却感觉一切都安静下来,彷佛整座楼阁只剩他一人,彷佛在他身旁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不禁想问:这真的是与我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吗?

「感谢姑娘相助!小生不胜感激。」书生举手作揖,一双长眸柔和而真诚,直视他的目光,木有知没感受到一丝不适,却绝不算是自在。

若不是此人方才在保护一只老鼠,她肯定会觉得这张脸更加好看。

木有知拱手回礼,也回以爽朗自信的笑容,「公子客气了!可你一位读书人,为何要替一只害兽来受那群小鬼头为难?」

「虽说是害兽,但既然已经捉着了,放生到远处即可。何必非要取其X命呢?」那书生微微皱眉,嘴角仍是微笑,他轻声反问:「再说,姑娘您也不希望在这等欢喜的场合看见如此残忍之事吧?」

残忍?杀Si一只老鼠算是残忍吗?木有知心中质疑,但她的嘴却不假思索回答:「的确不想,公子能有如此慈悲心确实令人佩服。」

「不敢当,见姑娘的样子,想必是百宝筵的受邀宾客,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又是何方门派的高徒?」这人自谦时轻描淡写,询问木有知身分时的神态也是一派轻松,颇令人感到自在。

「我是冷月派的弟子简芝寒。」木有知答得毫不迟疑,语气仍是自信满满。

「小生姓包,名千从。在此谢过简姑娘了!」他说完再次行礼,打趣说道:「我得先带着这只小东西离开一会,在酒席上拎着一只老鼠总是不大方便。」

木有知听了不住笑出声,她掩着笑容答道:「公子说的极是!若非公子气质出众,恐怕早有人将你逐出门外了!」

「是啊,若简姑娘别暗自嘲笑我傻就好。」包千从笑得轻松,长眸微眯,目光低到木有知的脚尖上。

接着他抬起头,目光再次直视她的眼,木有知双眼瞬间回避,才再看回包千从的方向。

「再会了,简姑娘。」包千从说着拿起鼠笼,动作同放下时一般轻盈温柔。

说完,他便带着他成功护住的老鼠离开秦客楼,木有知则g着微笑,目送他离开。待包千从缓步走远,一并带走身旁的安静世界,酒席的喧闹嘈杂又回到她耳中。

木有知远望,只觉他走路的步态对一文弱书生而言未免有些过於轻盈、稳健了。

她不禁想像,此人究竟是在何种环境成长?又受了什麽样的教养?竟愿在酒席上对一只害兽伸出援手?

无论如何,必定和自己的过往大相迳庭──毕竟别说是老鼠,就连屠杀整窝山寨的山贼时,木有知都未曾有过一瞬犹豫。

忽然,木有知爽朗的笑容在一息之间凝冻。她低头检查自己的穿着,她身穿一袭黑衫红裙、脚踩一双金边绣花鞋,长长的袖子丝毫不似侠客,也未配武器──

──既然如此,区区书生,何以看得出自己是武林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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