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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第201节: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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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弗陵突然崩逝,不下于一次炸雷,炸得朝廷上下一时手忙脚乱。
谁也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会死得那么突然!他的陵墓,丧事,哪怕驾崩用的白障,器皿等等,都没有完准备妥当。
这些问题其实不是问题,陵墓没修好,人可以先住进去再修不迟,丧事,器物由太常去办,问题不大。
最大的问题是,刘弗陵来不及准备好太子,这无疑是要解决的最大问题。
那也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现在最为头疼的事情。
尽管他的心充满了悲伤,但现实却让他不能陷于悲伤。
在霍光辅政十三年的时间里,他与刘弗陵虽是君臣,却又超越君臣,他看着刘弗陵长大,陪着刘弗陵长大,他恪守了对刘彻的诺言,行周公之事,复成王之政。
刘弗陵是个苦命的孩子,幼年即位,已成孤儿,过早地承担起与他年龄不相称的重担,他的哥哥绞尽脑汁想把他赶下龙椅,最后丢了脑袋,带走了他最为亲近的姐姐盖长公主。
即便如此,这孩子的心智却仍然健,十四岁那年,他已经能辨析忠奸,并给予忠臣以最无私的信任。
仅此一例,他在历史上就留下了好名声。
因此,他的谥号为“昭”,圣明周远曰昭。在严格的谥法下,他短暂的一生,竟然获得如此高的礼赞,足以证明,这个孩子,不但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皇帝。
“孩子,走好吧,到了那边,你就会与你的父皇和母后团聚了!你可以自豪地告诉你的父皇,你和微臣都没有辜负他的重托。”霍光站在刘弗陵的灵柩前心中默默祝祷。
他的眼中泛着泪光,仔细地凝视着昭帝英气逼人的脸庞,刘弗陵就像睡着了一般,安详而静谧。
“他一直都是安静的孩子,从小都是。”
霍光想着想着,不经意间竟然留下一行清泪,当泪水流过脸颊流到唇边时,他才发觉,他赶紧用长袖揩去泪水,以免他人看见。
在他的身后,已经有几位大臣轻轻地走上前来,他们的脚步很轻很轻,生怕打破灵堂的寂静,更不敢打扰霍光的独处,谁都知道,眼前的霍光,如今是万人之上,却无人之下,他的话已不次于圣旨。
所以,只能默默地站在霍光身后,他们神情略显焦急,似乎有急事汇报。
霍光终于转身,他看见几位大臣,没有多问,却已猜到他们的来意。
不用说,他们一定是为早立君王而来的。
而他们或许不知道,霍光也连续几日,为此事食不下咽,至今也没有一个决断。
几位大臣果然提出该立广陵王刘胥,他是昭帝的哥哥,是武帝的骨肉,由他继位,天经地义,可以免去不少非议。
不错,广陵王刘胥有这个资格,霍光也不是没有考虑广陵王,但是霍光有两方面考虑,一是公,二是私。
当年,武帝没有选择广陵王刘胥,就是因为他没有天子之风,喜欢干不合法度的事,同时,不够聪明也是武帝放弃他的原因。
另外,刘胥也近中年,如果由他乘继大统,他那十五岁的皇后上官外孙女成什么了,难道要她去侍奉刘胥?不,绝无可能。
霍光于公于私都不会允许刘胥来做这个皇帝,所以便以武帝不喜欢他来否决了几位同僚的建议。
不立刘胥,还有更好的人选么?刘氏子孙虽多,若不是武帝的血脉,都不可能有资格继承帝位。
霍光一时也提不出合适的人选,只能以此事事关重大,容后再议。
帝位悬在那里,霍光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霍光知道,此事也不能久拖不决,久则生变,更会让人认为他霍光有图谋不轨之心,可惜的是却没人能看透的心思,整天广陵王长广陵王短的为刘胥鼓臊。
霍光这一回却料错了,一位郎官摸到了他的心思,郎官上了一篇奏折,让霍光有了坚决否定刘胥的理由。
“昔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无非在付托得人,不必拘定长幼。广陵王所为不道,故孝武帝不使承统,今怎可入承宗庙呢?”
霍光要的就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把奏疏出示给丞相杨敞等大臣传阅,大臣们看了奏疏,彻底闭了嘴。大司马都抬出了武帝,武帝的意思,任谁也不敢明着违拗。
霍光见众人不再推荐刘胥,顺势提出了一个人选,昌邑王刘贺。
刘贺是刘彻的孙子,他的父亲刘髆先于武帝病逝,他五岁承袭父爵,如今已是十九岁。年龄符合霍光的要求,再则,他是昭帝的侄儿,如果将刘贺过继给昭帝,又符合父死子继的礼法。
群臣交头接耳,一阵议论后,他们纷纷点头,表示由刘贺继承,没有问题。
那位上奏的郎官也得以出任九江太守。
帝位的归属总算确定了,接下来的工作一头治丧,一头派人接新君入都。
一个重大的问题就这样安静的解决了,甚至连一丝风浪都没有掀起。
可见,有霍光在,大汉的天塌不下来。
然而,问题真的解决了吗?
在所有人眼里,只有龙椅有了归属,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日子以前怎么过今后还是怎么过。
直到霍光真的见到刘贺把刘贺扶上帝位,他才发现让刘贺继位,问题非但没有解决,而且问题更大。
因为,刘贺是个问题少年。
霍光不了解刘贺,这么一个小小的诸侯王,还不至于能让他这个第一权臣直接关照,可是,他却对刘贺的劣迹有所耳闻。
他听说此人放纵无度,喜欢游猎,半天能跑到三百里外去打猎。
刘贺的郎中令龚遂和中尉王吉都磨破了嘴皮子,劝刘贺学点好,学点治国之术,别整日游戏无度,纵酒取乐,闹不好要丢了国王的饭碗,他们甚至借着各种异象来吓唬刘贺。
刘贺当场表示要悔改,要努力,可是事儿一过,这位大爷又回归本性,玩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疯。
朝廷派出使臣,迎接刘贺入都承继大统。
这位兄弟在赶往长安的途中,买了一堆土特产,见到路上的美丽女子,甭管别人愿意不愿意,都要把她们弄到驿馆取乐。
行至长安附近广明东都门前时,依礼制入都奔丧,见城门必须痛哭,以此为先君吊丧,刘贺却以喉咙痛为由拒绝了。
到达长安内城门时,礼仪官又来请刘贺哭,这时连刘贺的臣属们都看不下去了,提醒他要为先帝痛哭,哪怕哭不出来,装你也得装一次。
可刘贺这位大爷依然不听,不但不听,在众目睽睽下,他居然面带喜色。
因为刘贺已经看到了未央宫,这可比他的昌邑王府大多了,他从小到大可没见过这么巍峨的宫殿,一想到日后这些宫殿就是自己的了,也顾不得许多,不禁rsquo;龙颜大悦rsquo;。
在龚遂的强行劝阻下,刘贺才悻悻然到专设的王帐里向昭帝磕头哭泣。
霍光对刘贺出昌邑国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现在有些后悔,要是早知道刘贺是这样一货,他是绝不会选他的。
“看来还是得强行约束,加强对新君的教育才是。”
刘贺哭罢入宫,在山呼万岁中登上帝位。
第二天霍光代刘贺下了第一份诏书,立上官皇后为皇太后。
数日后,刘弗陵葬平陵,谥号孝昭皇帝。
刘贺成了皇帝,所有人都认为他或许能收敛一些,好好的学习治国理政。
可是,刘贺就是刘贺,他决然没有改变的意思,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在昌邑国他是玩疯了,在长安他的玩家级别又升了一个档次,一不小心玩成了骨灰级。
他似乎忘记了,他虽然是皇帝,但是还没轮到由他为所欲为的地步。
二十七天,也仅仅是二十七天,就像做梦一样,他的屁股只在未央宫议政殿上坐了二十七天,就被打回原形。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正是霍光给他最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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