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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阁
胤禛似乎已饮得七八分醉了,斜倚在榻上,眯着眼说:“年羹尧,我皇兄被禁锢于咸安宫,与我何干?什么大好时机,然放屁,放屁……”
不错,站着那人正是年羹尧,他身着便服,一手提酒壶,一手握酒盏,站在胤禛身前,清醒地说:“王爷,二阿哥胤礽两立两废,原也揣夺不透皇上的心意,大臣们还试着上疏太子国本,应予复立,被皇上否决了。看来,皇上是下定决心废了胤礽,八爷那边已然蠢蠢欲动,九爷十爷十四爷都明显站在他那边了。论爵位,排年资,算能力,王爷样样都比八爷强,只是缺了点决心。微臣年羹尧愿为王爷身先士卒,效犬马之劳……”
“你现是四川巡抚、封疆大吏,什么卒啊马的……都是自家人……”胤禛笑嘻嘻的说,“立言上哪去了?哥哥来了,怎么不过来见上一面?”
年羹尧笑道:“感谢王爷通容,爹娘也有几句话想托微臣转给年福晋。”
胤禛又饮一杯酒,说:“什么年福晋,她一日是你妹妹,这辈子都是你妹妹。来人,给年大人带路,见见他妹妹去。”
“那……王爷”年羹尧眉头一皱,探望立言事小,说服胤禛力争太子之位是大。
胤禛翻了个身,舒服地躺在榻上,闭上眼,醉意矇眬地说:“此事关联甚大,需时筹谋。若不让爷好好休息一阵,怎么能看清眼前的事物呢?啊……好困!”榻上响起轻微的鼾声。
不管胤禛是真睡,又或假寐,年羹尧得意地笑了笑,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也摸清了胤禛的想法。他抬头挺胸地走出清音阁。
小成子候在外面,看年羹尧出来,低头欲进阁,却被拦下。
年羹尧趾高气昂地说:“没听到王爷吩咐,走,去年福晋那!”
小成子服侍胤禛时日甚久,府中上下,论谁都得客客气气地喝上一声成公公,连立言看到他也会给几分面子。况且,小成子的袖管里,还藏着一样东西,如同烫手山芋。他心不在焉地应道:“是是,翠儿,带大人往饮澜居!”
谁知年羹尧酒后胆色壮了三分,越是要为妹妹在府中挣几分脸面,抓住小成子的手说:“要你带个路,还推三阻四的!”这一抓,袖管里的东西“啪”一声掉下地来,小成子忙俯身去抢,哪夺得过骁勇善战的年羹尧。
“哈哈哈!你一个阉人,居然起了这种心思!”年羹尧捧腹大笑,一个绣成双燕齐飞的红色锦囊,他拆开一看,一缕青丝掉落在地,小成子口中连连叫唤:“坏啦坏掉!”用手去捡那落发。年羹尧在锦囊中又发现一张信笺,大声读出来:“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妻蕊儿烛下泣书……好你个阉人,在外娶了老婆,还叫蕊儿,蕊儿,不错,挺好听的名字,哪天带出来给爷瞅瞅,想必你也没能力侍候贤妻!”年羹尧长年与军士呆在一起,征途寂寞,荤笑话信手拈来,不足为奇。
当初亦蕊将锦囊交给小成子,他并不知道内有乾坤,心中懊恼,听了年羹尧这冷嘲热讽地话,不由尖利地回答道:“奴才自知是废人一个,怎敢误人终身。这锦囊是福晋托奴才带给王爷的,大人自己想想如何向王爷解释吧!”
“福晋?哪个福晋?”年羹尧隐隐知道大事不妙,将手中书信还给小成子。(作者按:女子闺名一般只有相熟的人或家人才会知道)
“自然是嫡福晋!”小成子与年羹尧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胤禛笑着扶墙出来,小成子阴冷的剜一眼年羹尧,快步上前扶着胤禛,口中说:“爷,您怎么了?可曾醉了?”
“不碍的!”胤禛笑容满面,脚下却有几分踉跄。
年羹尧打千行礼,说:“微臣不知此仍嫡福晋之物,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胤禛身子往右一歪,挥挥手,说:“不知不罪,无妨!这臭娘们说些啥?不知羞耻,小成子,给爷拿去烧了!”
小成子一惊,只得先“喏喏”应下。
胤禛说:“别让立言久等了,来人啦,送年大人去饮澜居!”
年羹尧若再强求小成子送去,就太不识实务了,小成子望着他远去的背景,心里痛骂一番。想起醉熏熏的胤禛可吹不得风,正想送他回房,抬眼一看,胤禛一脸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小成子说:“爷,要不让人端碗醒酒茶来?”
“那几杯马尿,就灌你吧!”胤禛冷冷一笑。
小成子将锦囊等物举过头顶,请示道:“爷,这是嫡福晋托奴才转交之物。”
胤禛紧抿着唇,双手反背,目光却在那些物件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深情地抚摸着一切。当小成子的胳膊略略微酸时,听胤禛像炸雷般喝道:“不是说拿去烧掉吗?还杵在这做什么?”说罢,他大步大步地踏进阁去,而小成子只得唉声叹气地将东西烧了。
饮澜居
明玉一路小跑地回来,满脸喜悦,囔囔道:“主子,主子……”
立言喝道:“让你去办点事,就大声囔囔,不怕惊了旁人?”
明玉忙收声低头,说:“奴婢该死!”
年羹尧斜眼看去,笑道:“什么死不死的,我就最听不得这种话。如此伶俐,标致的人儿,死了多可惜啊!”
立言讪笑道:“哥哥,几年没见,你学得这么油嘴滑舌,家中已娶了几个嫂嫂了,还与我这饮澜居抢人么?”
年羹尧哈哈大笑,但眼神却上下不离明玉。
立言不与他计较,说:“明玉,让你探的事情怎样了?”
此时的明玉在害羞与遐想中盘旋,立言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说道:“回主子,奴婢亲眼所见,成公公真的将那锦囊什么的,都烧了。”
立言高兴地站了起来:“当真!”
年羹尧也是满面喜气,说:“恭喜你啊!妹妹,嫡福晋的位份,指日可待。”
立言不屑地说:“嘁……我才不稀罕什么位份,而是王爷的心!”说到后面,她以帕掩面,幸福地笑起来。看来胤禛的心里,真是半丝亦蕊的影子都没有了,这个贱人,身在别院,还敢写那么恶心的东西给王爷。
年羹尧似乎看出妹妹心中所想,说:“妹妹,你看看镜中的人……”他指指身后的黄铜大镜,立言走到镜前,他轻摸颌下须,赞道:“年轻貌美,聪慧可人,那个徐娘半老的嫡福晋,哪有资本和你比?若你能为王爷开枝散叶,诞下一男半女,就算她是嫡福晋,也断然抢不走你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男人嘛……不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立言只顾在镜中左顾右盼,而年羹尧已悄悄回过头去,用眼神调戏着明玉,明玉既羞又喜,脸红着像熟透的柿子,却总忍不住偷觑几眼。
西郊别院
允儿焦急地说:“王爷的手令怎么还不来,弘时今日就要回府了!”
亦蕊支着脸,安慰道:“或许是随同接弘时的人,一起来吧!”
“对对对,哪有一日之内走两趟的道理!姐姐,你会带我回府的噢?”允儿问。
亦蕊苦笑道:“自然!”
允儿放心地点了点头,在她那为数不多的行李中翻来翻去。
为何允儿会自愿跳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呢?亦蕊心中摇摇头,不过,她现在需要力量,弘时、允儿都会成为她入府后的支持。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按对胤禛的了解,若他仍念夫妻旧情,见到那锦囊,定会亲自前来接她。可是小成子走后也已七八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亦蕊心中不由七下八下,打起鼓来。
这时,下人来报:“王府里派人来接时阿哥了,请……”
“有没有说,让我也跟回去?”允儿急不可逮地问,“还……还有嫡福晋?”
下人回道:“奴才不清楚,来人说是接时阿哥的,没有提及两位福晋。”
亦蕊冷冷地说:“来人可是成公公?或迟朝?”
下人答道:“并非成公公或迟大人,是王府副侍卫长那尔布!”
亦蕊见过此人,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带时阿哥来这话别,再派人帮时阿哥收拾行李!”
允儿扑到亦蕊脚边,嚎哭道:“姐姐,难道真得就这样让我们母子俩分别吗?姐姐……”
亦蕊如同木雕般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那尔布跟着弘时走进房来,母子俩抱着哭成一团,弘时打生出来就与亲娘分别,奴才们虽毕恭毕敬地伺候着,但哪有享受过半分母爱?因得了天花,连奴才大夫,包括自己的亲阿玛都避而不及之时,却遇上了关怀体贴的允儿。弘时根本没想到面前这个“额娘”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又哭又滚,不愿独自回到王府。在外人看来,这幕骨肉分离实在残不忍睹。亦蕊一喝:“能不能让这娘俩最后话别几句?”
这一合情合理的要求,没人能够拒绝,那尔布等人都退出房内。
允儿已认定无法回府,抽抽噎噎地说:“时儿,你先回府去,能够遇上你,是我这一生大幸!”
弘时扑在允儿怀里扭动着,说:“额娘,为什么打时儿一出生就要与您分开,为什么?我不走,除非额娘和我一起走?”他将允儿抱得越来越紧,一副誓不松手的模样。
“都别哭了!”坐在一旁的亦蕊冷冷地说,她从怀中取了一块白绢,“时儿,你额娘能不能回府就靠你了。”
弘时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亦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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