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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请人将葛翁跟小平安接去阳京了吗?”
张翠花一脸诧异的问道。
苏平的背影猛地僵在了原地,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
“额……”
张翠花退了半步,声音都小了几分:“你不知道吗?前不久来了一伙人,骑着马,将葛翁跟小平安接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翠花总觉得方才还亲切的邻家小弟,突然变得有些吓人。
“好像说是你请来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村正招待的,等他回来了你再去问问。”
张翠花又补充了一句。
自己请来的……
自己什么时候让人来接葛翁了?
莫非……
不,不能轻易下定论。
苏平心底抱着一丝侥幸,急冲冲就要赶去葛员外家。
“苏平!”
背后突然传来张翠花的呼唤。
“嫂子还有事吗?”
苏平吸了口气,勉强控制住面部表情转过身来,笑着问道。
到了此时,张翠花已经从苏平的异常反应中看出了不对劲来。
她咬了咬牙,道:
“要不,要不你就别去了,咱们小河村不差你一口吃的。”
沉默片刻,苏平点了点头。
张翠花看着苏平离去,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心疼。
可以这么说,整个小河村,她是最了解苏平的人。
她看着苏平长大,看着苏平一夜之间没了娘,一夜之间变得懂事。
不说视如己出吧,至少,苏平对她来说,跟弟弟区别不大。
而这次苏平回来,变化之大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虽然同样的彬彬有礼,但总觉的哪里不对劲。
那眼神里头,好像多了很多很多东西。
“哎……”
张翠花摇了摇头,转身回屋,“人总要长大的。”
另一边。
苏平很快翻过小山坡,来到葛员外家门前。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只是院子跟屋子的门都锁上了而已。
苏平沉着脸,才气灌输之下连续将两道门锁暴力捏开。
屋内整整齐齐,让他松了口气。
至少,这不像是被强行绑走的样子。
或许张翠花听错了。
然而,正中元圣像的供案上,一张白纸静静的放着,引起了苏平的注意。
苏平心中一紧,走过去将纸张展开。
下一瞬,纸张被狂暴的力量震得粉碎。
那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你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们
“定国公府!”
苏平面如寒霜,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
虽然纸条上没有任何人名、地名。
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必定是定国公府的人所留!
苏平的理智,在一瞬间到达崩溃的临界点,他的整个胸腔,都被浓厚而剧烈的杀意所填满。
他不是没想象过,国公府会以葛翁一家来要挟他。
但,葛翁和葛平安跟他关系虽然比其他村民好上一些,但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存在。
如果不谈道义的话,这两人甚至都算不上苏平的软肋。
所以,苏平也没放在心上。
而现在……
这件事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苏平死死抿着唇,牙齿已经咬出血来。
通过这件事,国公府已经表明了吃定他的决心。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连定国公死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自己?
这跟想象的完不一样。
那位世子夫人,到底在谋划什么,以至于必须要利用到自己?
时间慢慢过去。
苏平一点一点,渐渐将怒火和杀意压下。
以现在的自己而言,愤怒有用吗?
没用。
而且大概率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没用。
小河村就在这里,哪怕自己去换葛翁父子回来了,又如何?
这些村民们也绝不可能迁往别处。
国公府甚至都不需要再做别的,单单知道小河村在哪儿这一条,就足以将自己吃的死死的。
除非……放弃葛翁,放弃葛平安,放弃整个小河村……
就像之前,自己选择逃离北地,放弃那些有可能面临蛮族的北地百姓一样……
放弃吗?
苏平踉跄了一下。
突然,张翠花的认真模样从脑海里闪过。
‘那要不你就别走了,咱们小河村不差你一口吃的。’
这句话听起来很矫情。
但就是这么一句矫情的话,让苏平慢慢挺直了腰背。
放弃?
不是不可以。
但这次放弃了。
以后还会认识新的人。
新的朋友,新的师长,新的邻居。
这些人里,总会出现那么几个自己无法割舍的。
然后呢?
若是又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道再放弃一次?
正在这时。
门外传来张翠花焦急的声音。
“大门开了,苏平肯定在里面,村正你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劝劝……”
“这国公府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能把苏平都逼成这样……”
碎碎念之间,徐山跟张翠花一起走进院子,刚好迎上苏平带着灿烂的笑从屋里出来。
“徐老,好久不见。”
“额……”
徐山愣了愣。
苏平这表情,很正常啊,跟张翠花说的完不一样……
“那个,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徐山点了点头,道:“葛员外那件事……”
“徐老稍待。”
苏平说了一句,而后从包袱里翻出纸笔开始作画。
不一会儿,一幅惟妙惟肖的中年面孔出现在纸上。
苏平吹了吹墨,递给徐山:“您看看,那日来接走葛翁的人里头,有没有这个人。”
“我看看……”
徐山端详片刻,而后笃定的点了点头:“就是他没错,那群人里面,他是领头的,就是他说你请他们来的。”
“噢……”
苏平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画上的中年男子,正是定国公府最后负责盯着自己的那个人。
“怎么了?这人是不是骗子?”
张翠花紧张的问道,“要不我们去报官吧?县尊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用。”
苏平灿然一笑,道:“这人的确是我请来接葛翁的,之前太忙,我给忘了,可能刚好跟他们在路上错过了吧。”
“是这样么……”
张翠花半信半疑。
“徐老,我这次就不在家多待了,这个您拿着。”
苏平取出一叠‘纸张’,塞进徐山的手里。
“什么东西?”
徐山有些莫名,将对折的‘纸张’摊开来。
“银票!!!”
徐山瞳孔剧缩,手猛地一抖,差点将银票给扔出去。
这是大庆的官方银票!
一张整整一百两,足足有三张!
反应过来的徐山,第一时间将银票塞回苏平手里:“这钱我不能要!拿回去,快拿回去。”
“三百……两?”
张翠花眼尖,震惊的同时眼睛都绿了。
“这不是多少的问题。”
徐山瞪了一眼张翠花,“咱们小河村人,讲究的就是干一分活,拿一分钱,怎么能平白无故的要苏平的钱?”
“额……是是是。”
张翠花如梦初醒,也收敛起了贪财的嘴脸,帮腔道:“村正说的没错,这钱你赶紧拿回去,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花钱的地方多……”
不等张翠花说完,苏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才三百两而已,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给村里干点儿什么。”
“可这太多了,村里也用不到。”
徐山连连摇头,“而且县尊大人已经很照顾了,慢慢的各家各户日子都会好起来……”
“徐老。”
苏平再次将银票塞进徐山手里,“我可是记得,你一直念叨着建祠堂来着,都念叨好多年了,这钱就当做我给村里捐一个祠堂吧。”
“这……”
徐山有些为难。
小河村虽然是杂姓村,但历史悠久,却始终没有一个自己的祠堂。
这是很被邻村看不起的。
而且,有祠堂的话,别的不说,成年了的村民,讨媳妇儿都要容易一些。
“别这和那的了,我在国公府一个月就挣得比这还多,您要是嫌少,回去我再托人送多一些来。”
苏平开玩笑道。
“不少!不少!”
徐山连忙推辞,“就这些已经够了,还能有余呢。”
张翠花已经开始抹眼睛了,骂骂咧咧道:“今后谁再敢说你忘了大家,嫂子帮你撕烂他的嘴!”
苏平笑了笑,道:“这次我就不在家住了,大人们仁慈,给了几天假,我得趁早赶回去做工。”
“应该的,应该的。”
徐山连连点头,看苏平的眼神,已经亲切到了无以复加。
看看,这就是小河村出去的人!
彬彬有礼,吃苦耐劳,最关键的是还惦记着乡亲们。
够长脸!
“那…过年回来吗?”
张翠花突然问了一句。
“过年……看吧,不忙的话就回。”
苏平回答道,然后向二人抱拳作揖,“嫂子,徐老,小子就先告辞了。”
二人站在葛家的院子里,静静的看着苏平走远。
徐山捋着花白的长须,目中尽是赞叹,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去十里八乡该怎么跟其他村正吹嘘…宣传了。
然而,张翠花的眼里,却有一抹担忧一闪即逝。
苏平回家牵了马,一路上跟碰到的村民们含笑告别。
等到看不见小河村牌坊的时候,苏平才翻身上马,朝着阳京的方向狂奔起来。
他的神色异常冷峻。
目前来看,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看村民们说起那群人的态度,以及葛翁家里并未有凌乱的痕迹,以此推断,葛翁父子被带走的时候,应该并未吃什么苦头。
这是让他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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