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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成天雄军的卫所军,一路推山平寨。
苏平没有丧心病狂到见人就杀的地步,他对徐辉的命令是,但凡军功册上没名字的,可以受降。
可惜,一连十几座山寨下去,每一个投降的,被俘的,部都名列在上。
甚至这些人里头,或多或少都有已经记了军功。
大虞的军功。
放在大庆,就是叛国罪。
所以直到现在,一个活着俘虏都没有。
“我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
马车里,徐辉看着闭目的苏平,心中感慨不已。
无论在什么年代,杀降都是极其敏感的事情。
他们完可以上书将此事告知朝廷,请朝廷派人过来彻查。
这样的话,至少作为领军者的苏平,自己是用不着承担任何风险的。
“边境多山多沼,哪里是封锁得过来的。”
苏平睁开眼睛,面色始终平静,“说不定,那些个早已经不把自己当庆人的农夫,已经在告御状的路上了。”
除了杀降之外,他还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让假扮卫所军的天雄军,将那些人头一一送回其出身之地。
为的就是震慑民心。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大部分的山民农户,在看见摞满好几车的头颅后,都老实了很多。
但不可能没有例外。
“告御状……”
徐辉沉默一瞬,问道:“若彼时有圣旨下来,你要怎么应对?”
“听没听过一句话?”
苏平呵呵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徐辉眼皮一阵狂跳。
好大胆的言论。
可是……为什么觉着那么有道理呢?
………
“公子,再有半日就到天雄军的驻地了。”
秋荷扭头对车厢里喊了一句。
“找个地方将马车停下吧。”
吕含霜吩咐了一句。
“停下?”
秋荷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咱们不表露身份吗?”
“不了,天雄军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冒然表明身份,说不定会给苏郎造成麻烦。”
车厢之内,吕含霜目中流露出期待和坚定。
“好吧,看来公子一早就决定好了,奴婢还以为打扮成这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秋荷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奴婢这么打扮也就罢了……公子何必要伪装成下人?您的身份……”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也终究只是个女人罢了。”
吕含霜一手轻抚小腹,浅浅的笑道:“妻以夫为天,装装下人又怎么了?”
“……”
秋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时在她的心中,苏平的形象已经跳出了‘小诗君’的范畴。
除了那次意外,苏平跟公主明明都没接触过什么,公主就这么死心塌地了。
真可怕……
正嘀咕着,秋荷突然表情一冷,以极快的速度张弓搭箭对准一处:“什么人?!”
路边草丛窸窸窣窣,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血迹的老者。
老者看见秋荷手里的强弓,突然惨笑一声,将背着的厚厚一摞竹板卸下,高声道:“要杀就杀,老汉倒在路上,也对的起我惨死的孩子!”
“惨死的孩子?”
秋荷皱了皱眉。
“怎么了?”
家仆装扮的吕含霜探出头来。
“碰着个流民而已,我马上将他打发走。”
秋荷生怕主子遇到危险。
而吕含霜眼尖,已经认出了地上那一摞竹板:“老人家要入京告御状?”
那摞竹板最上一块,正是刻着《大诰》二字。
而且看这形制,当是太祖建国后,送往各地的原始第一批。
“你们不是贼军派来的?”
老者愣了愣,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这老痴,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里那么多……”
“小河!”
吕含霜呵斥了一句,然后看向老者,表情温和道:“老人家,我们刚刚到达此地,为寻我家老爷而来,并不是你说的什么贼军。”
“这样么……好吧,老汉错怪了。”
老者松了口气,重新将地上的竹板背起,“老爷猜的没错,小老儿正是打算进京告御状。”
“老人家可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告御状的事儿了?”
吕含霜有些欲言又止。
“老汉知道啊,村正都跟老汉说了。”
老者并不觉得意外,反而紧了肩上的麻绳,笑道:“但总得试试啊,娃儿不能白死。”
“这……”
吕含霜张了张口。
庆太祖登记后,为维护统治,将“官民过犯”典型案例辑录成帙,颁行天下。
其中明文规定,无论是贫贱富贵,白身官身,只要有被迫害之实,或有冤屈在身,都可携《大诰》进京告状。
《大诰》便是路引,见携此物进京告状者一律放行无阻,谁若阻拦,家处死。
只可惜,初心是好的,后续的发展却不那么美好。
太祖死后,常有刁诈之徒身背《大诰》,大模大样地走进各个衙门,凌辱官吏,欺侮良善百姓,而无数的地方官吏又畏于‘家处死’的下场,不敢进行任何阻拦。
最离谱的甚至发展到,内阁大臣告老还乡却被地痞无赖讹诈欺辱的情况。
所以不出所料的,这条特殊的政策被废止了。
当然,不是明着废止,毕竟是祖制。
方法也不复杂。
皇帝安排一个人假装带着大诰告御状,然后当着百官的面将那人斥责一顿,以‘冲撞御驾’为由下了大狱,百官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后来再有此行者,尽皆都是地方处理了,再没有过一次成功的案例。
深吸一口气,吕含霜继续问道:“老人家,你说你的孩子惨死,还有那个贼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否告知我们,或许我们能帮上些什么。”
“娃儿……”
老者的情绪低落了一些,叹口气道:“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那天雄军的恶人经常会去十里八乡抓些青壮,有运气好的带着伤回来,几个月下不了地,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杀了头……”
天雄军?!
吕含霜跟秋荷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彼此的惊骇。
“不是,我说老人家,天雄军不是在抵抗大虞的军队,保护你们的吗?他们为什么会抓庆人呢?”
秋荷打断老者,不解的问道。
“我一个庄稼汉哪知道,听里正说,这叫什么杀…杀良冒功。”
老者解释完,突然悲愤起来:“往年还好,一年也死不了几个人,可前阵子听说那贼军换了个头头,一来就杀红了眼,到现在各村各乡,已经被杀了几万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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