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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失去我的欲望和情感。」马良目不转睛的盯着秦月楼。
「的确,人不能失去欲望,也不能失去情感。」秦月楼点了点头,准备把断笔收回去。
「可是这支笔我也想要。」马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我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可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直面欲望么?很不错,如果你既不想失去情感也不想失去欲望的话,那我这里还有一条路,就是不知道你要怎么选择了。」秦月楼微笑着,似是魔鬼一般蛊惑着马良。
「请问先生,您说的那条路,该如何走?」马良神色挣扎片刻,方才问道。
「让别的东西代替你失去就好了,让别的那些鬼来代替你···承受失去的代价。」秦月楼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可是先生,我该从何处找到鬼呢?」马良问着秦月楼。
「这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么?毕竟这人间如狱不是么?」
秦月楼也不再继续笑了。
一年之中,他也送出了不少改制灵异拼图,借此解析这个世界的本质,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天道。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个老和尚,带着个小和尚。
老和尚矮矮胖胖像个墩子,满脸褶子,压得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
小和尚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睫毛如同蒲扇般浓密,又如枝条般颀长,嘴唇若抹了胭脂一般红润饱满,端的是男身女相。
老和尚和小和尚便在这山中念佛参禅,虽荒无人烟,但却可自给自足,直到,这座庙来了另一个和尚。
老和尚便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两个和尚,和一千个佛。」
···
虽无满天神佛,可在这乱世之中,也多的是求神拜佛的人。
做了亏心事的人求神拜佛以期神佛保佑,活不下去的人求神拜佛以求生活,人心所想皆同泥塑木雕或石刻倾诉。
而这千佛寺,便是这大康王朝中信徒最为众多的佛寺,之所以叫做千佛寺,便是因为寺庙之中佛像金身足有一千之数,具陈列在千佛塔之中。
杨完颜曾一声令下斥巨资将千佛寺所在山峦周遭小山伐林挖土,只留岩层,而后将那些岩层刻成一众佛身,从此这山便被称作了千佛山。
千佛寺修建在这千佛山上,从山脚至山巅佛寺长阶共一百零八阶,代表求正百八三昧,而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可是这千佛寺中也有规矩,上香也不是随便就可以上的。
普通的平民百姓,只能在右偏殿中上香,偏殿中仅有金漆涂就的阿罗汉。
要是商贾大富人家,可在左偏殿上香,左偏殿中便是菩萨金身。
而这千佛寺的正殿,才是给达官显贵上香用的,正殿里才是各种佛陀。
而那千佛塔,便只有朝中重臣乃至皇亲国戚才可进入。
当然,若是能给千佛寺捐一座金身,纵使贫民,也能进入正殿礼佛,只是捐出来的金身多久才能列入佛寺中便不太清楚了。
秦月楼在长阶上看着熙熙攘攘前来拜佛的人,有人神色狂热,有人不住落泪,有人神色倨傲,有人身穿绫罗绸缎,有人身穿粗布麻衣,有人衣衫上满是补丁···世间百态,百八烦恼,在这一百零八阶梯上清晰可见。
秦月楼也只是一身简单白袍,没有任何装饰,就连头发也是披散在脑后,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显眼也不惹眼。
他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将此间众生相记录下来。
一路徐行,终登山顶,千佛寺貌的冰山一角也被记录了
下来。
浓重的青烟从寺庙中飘出,好似滚滚浓烟,呛的人眼中流泪,香火鼎盛之词用于此处甚至略显不足,杏黄色的院墙与青灰的砖瓦被或低矮或高松的绿树灌木簇拥环抱,
跨过门槛,秦月楼踏入了寺庙之中。
这空门,却是一点也不空。
院落中还有几棵菩提树郁郁葱葱,虽是深秋时节,但还是苍翠挺拔,也有僧人在树下清扫落叶,似是想要扫除心中尘埃。
有知客僧带着香客去到偏殿各处,也有僧人领着妇人前往送子观音处,还有人肩抗硕大如柱般的香柱去到各处···人声鼎沸中摩肩接踵,
有贫苦人留下的香油钱是铜板,但有人放下的却是银两,更有人甩下几块金锭,这些都是所谓的香油钱。
留下铜板的,得到的是茶。
放下银两的,得到的是上茶。
甩下金锭的,得到的是上香茶。
秦月楼也未曾受到影响,只是自顾自的随意观赏。
没人能发觉他,因为每个人的耳廓上都有一只细小如同火柴棍般枯瘦的手臂,好似眼镜架,半透明的婴儿般小手则捂住他们的眼睛,将秦月楼的身影从人们的视界中筛出。
鬼拼图,或者说是···经过秦月楼改制下来的,灵异拼图·鬼遮眼。
在鬼遮眼的筛出里,秦月楼走入了正殿,据说有禅师正为一些喝着香茶的香客信众讲解佛理佛法,随意看了看,秦月楼便离开了,听着没意思,还不如自己看正统佛经去理解。
高僧大德总是少数,这座庙终究还是利欲熏心,禅心也只是渐渐变成黑心。
这哪里是庙呢?
「空门不空庙非庙。」秦月楼摇了摇头。
走出空门,一路上僧人都对其视而不见,他只身一人迈入了山道。
山道周遭的树枝上绑上了一条条的红绸,红绸随风飘扬,可见其上墨色字迹,字迹留下的要么是保佑平安,要么是保佑财源广进,种种祈愿或繁或简,好似能够听见当时的心声一般。
秦月楼置身其中,仿佛走入的不是树林,而是红绸林,树林之中也随处可见那些石雕出来的菩萨像,亦或者是佛陀像。
山中雾气迷蒙,将寺庙也掩映只剩轮廓,那千佛塔正在此山中,不过秦月楼却是路过了一处山涧溪流汇成水潭,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水潭中心亦有一座小亭。
山中雾气迷蒙,而此处水汽迷蒙氤氲,如同云雾一般遮天蔽日,雾气水汽交杂如同构和,将周遭景象掩映的影影绰绰,仿佛置身仙境。
可那小亭却又怪异的清晰可见。
那亭中有一女子,女子肤色白皙,二十四五左右,做妇人打扮,颇有姿貌。
女子斜坐亭中,出神般看着亭中游鱼,不知为何,发髻松散开来,垂发将入水,三千青丝寸寸落下,但也并未落入水中,只是看着水中倒影,不知不觉间满面愁容,且抚着肌肤,似是感触到了老化和皱纹般惆怅彷徨。
而那女子也旁若无人的念了起来:「薄言往诉,逢彼之怒。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唉。」
秦月楼并无爱慕之心,只是觉得此情此景颇为美妙,当下便拿出画笔,单手提着画纸,信手挥毫泼墨,没多久便在那纸上留下了一副美人垂发图,且题了一首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画中美人极尽写实,却也纯粹天然,如同复刻一般将此情此景用笔墨刻画,但却不知能留存
多久。
画完后,秦月楼便也继续前行,目的却并非是那千佛塔,而是潭中长亭。
那女子对秦月楼的到来恍然不觉。
只是秦月楼却伸出了手,摁住了女人的头,
嘎嘣一声,秦月楼将女人的头颅摘了下来,没有血色,只是简单的摘下了头颅,缺口也并无血肉断裂之感,反而平滑犹如打磨抛光的鹅卵石一般。
揪着头颅,秦月楼一拳将那美人头颅打碎。
转而,就像是一副古画被点燃一般,无形的火势将画纸烧灼,画中色彩尽数化作灰黑的飞灰余烬蜷曲落散一如灰色的蝴蝶,先前那美人垂发,迷蒙山景也一片片蜷曲着脱落,留下了真实的真相。
并非还身处山中,反而是在水底。
潭底的水草随着湖中暗流漂游摇曳,湖底一片落石堆,还有一些沉底的骨骸,只是在水底,还有着其他的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石像,那座石像有着类似人的形貌和简约的五官,但是大抵能看出来,这是一座菩萨雕像,在那菩萨像的周边,沉着的是一具具的干瘪尸体。
那些干瘪的尸体被一层薄薄的卵状膜保护着,免于巨人观的出现,它们沉在湖底,包围着那座残破不堪的石像,
仿佛是朝拜菩萨的信徒那般,干瘪的尸体们纷纷俯首跪拜,那水中的暗流起落沉浮,在秦月楼的眼中,那些尸体们仿若真的在跪拜着那座石像一般。
在恍惚之中,画师好像看见了···
那座石像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对他露出了笑容。
一笑之中,千娇百媚生,犹如那亭中妇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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