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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的到来,总会让这片土地变得祥和喜气,连寒碜的酒字巷也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大街小巷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石和香烛的气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程江海穿着母亲缝制的新衣,提着一根细香,正和玩伴们在巷道里放着鞭炮。
在团场的年月里,孩子们是没什么压岁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那还有余钱糟蹋在这些听个响就什么都不剩的东西上。
现如今搬进了城,日子也宽裕了不少,孩子们也能如同其他城里孩子一样,给点压岁钱讨个吉利。只不过这数量上是少了点,程江水不在,程江河分到了三块钱,程江海直接减半。
一块五毛!
一盒一百响的鞭炮就要五毛钱,也就是说,程江海倾尽所有,也只能买到三盒可怜的鞭炮。类似烟花、二踢脚、火箭炮这些高端娱乐产品,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没办法,压岁钱可怜的日子里,每一个鞭炮都分拆下来,放上一个,要等好久才舍得放第二个,“连环炮”是绝对放不得的。可就算这般节省,也会有弹尽粮绝的时刻。
陆元硕摸索着空荡荡的口袋,向一边的程江海询问道:“江海,你还有几个了?”
程江海撅着嘴,看着手里孤零零的几个鞭炮,沮丧地道:“快没了?你呢?”
陆元硕遗憾地摇摇头:“也没了,连小军的也被我们放完了。”
贺小军在一旁怂恿着:“我们去再买点吧!”
陆元硕挠挠头问道:“呃,江海,你还有钱吗?”
程江海耷拉个脑袋,愁闷地道:“没有了!”
“啊!”贺小军惊讶地道:“这就没了啊,你妈给你多少压岁钱啊?”
程江海舔了舔嘴唇,讪讪的:“一块五毛钱!”
陆元硕露出个鄙视的眼神:“咦,才这么点啊,真够可怜的,那你怎么办啊?”
贺小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给程江海出着主意:“江海,你们家不是来亲戚了吗?他们准会给你的,你回去看看啊。”
陆元硕频频点头道:“就是,就是,我舅妈、伯伯们都给我压岁钱了呢,比我妈给的都多!”
“哦哦哦!”经过提醒,程江海眼睛里闪闪发光,扭头就往家跑去:“那我回去瞅瞅去!”
程家里确实是来了很多的亲友,但却不是母亲李秀兰这一系的,而是程家安的两个哥哥和妹妹。
人心啊,总有贪心不足、无事生非的时候。
进了城,这日子刚有了盼头,李秀兰就开始板着指头算起了往日的旧账。
那些在陇佑团场最艰苦的岁月里,是程家安、李秀兰省下工资支撑着甘泉两边的亲戚,这都是应该的,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现在日子好过了,程家安在乡下务农的两个哥哥程家国、程家民,将各自的屋子卖了分完账,半卖半送地把祖屋留给了妹妹程家丽,自己兄弟俩先后跟着进了城弄到了房,日子过得比程家夫妻这边都还红火。
嗯,这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可你看看,从搬回甘泉来,里里外外都是李秀兰娘家人忙忙碌碌地捯饬着组建起来的,那都是掏心掏肺地在帮忙啊。
一到农忙完,两个弟弟妹妹大包小包地就开始往城里送,连曲大石都把程家的两个孩子当做自己亲生般的疼爱,这可都是乡下人啊。
可婆家呢,都城里人了,屁都没放一个。
每到个节日的时候,这兄弟俩就腆着脸,空手白咧地来搓一上顿,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啥都不带,啥也不说。也只有妹妹程家丽还时常地往城里跑一趟,送点这个送点那个的,少是少了点,可礼轻情意重么,这让李秀兰也没得话说。
至于那两个吝啬的程家兄弟,李秀兰就只能送出一个字的评价:呸!
然而程家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此刻家里的饭桌上摆满了菜肴,可李秀兰脸上怎么都看不出一丝乐意的样子,程家安已经在桌底下暗自提醒了很多次了,李秀兰这才耐着性子一声不吭地作陪着,旁边的程家丽也是略显尴尬。而程家安的大哥、二哥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依旧摆着当家老大的姿态,频频举杯!
程家国说道:“来,家安啊,我们哥三再来上一杯!”
程家民接口道:“就是,来,好事成双!”
程家安讪讪地举起杯,赔笑道:“好好好!”
一口好酒下肚,大哥程家国砸吧着嘴,说道:“家安啊,我和你二哥前几年就搬进城了,现在你也回来了,咱们啊以后可以常聚聚,方便着尼?”
二哥程家民嘴里嚼着肥肥的肉片,口齿不清地说道:“就是,祖屋那块我也留给家丽了,现在两口子过得也蛮红火的!”
“呵呵!”
程家安干笑了两声,冲着妹妹疑问道:“家丽也不把妹夫一起叫来,大家一起过个年。”
“家里得有个看门的,所以没让来,回头有的是时间。”
程家丽讪讪的笑了笑,温言地暗示道:“我们家那口子都知道三哥以前是咋帮我们的,心里感激着,想来着呢!”
边上的程家国举起的筷子停顿了停顿,脸色有点微微发红,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挥了挥手打岔道:“哎呀,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那时候实在是穷啊,现在的日子都好了,就不提以前的事了,来来,家安,再来一杯!”
以前的事是不提了,还是提不起?
亦或是干脆不值得一提呢?
人和人对于恩情的认知不同,根本上说就是做人的品质不同。同样的情,有的人恩情似海,有得人清淡如水。
对于此,程家安却是哪边都认可,哪边都不付诸于评价。做人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人,这样既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也不用自寻烦恼。
“哦,好好好!”看着大哥频频举过来的酒杯,程家安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妻子,暗暗提示了一下:“秀兰,你也陪一杯吧!”
李秀兰纠结着脸,应付道:“哦!”
这时候程江海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来,眼珠子滴溜溜冲着一众宾客打量了一番,李秀兰将其召集到了身边,夹起一片肉来,说道:“来,江海,吃块肉!”
程江海低眉顺眼地走到妈妈身边,眼睛却是满含“深意”地看着众多的亲戚,心头渴望极了。
程家丽伸手摸了摸程江海的脑袋,随口夸赞道:“江海挺乖的啊!”
程家安斜了斜眼,踌躇地道:“乖啥呀,整天就知道瞎胡闹,我和秀兰头痛着呢。”
程家丽温婉地笑了笑:“孩子嘛,都这样,呵呵!”
程家安扭头冲着程江海道:“江海,叫人了吗?”
程江海装作很乖巧的样子,频频点头,眼睛依旧灼灼地盯着大家:“叫过了啊,大伯、二伯、姑姑,都叫过了!”
程家安点了点头,一点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妥,随口说道:“哦,吃一点自个出去玩吧!”
要按往常,程江海立马就会转身跑出去,可如今却像个钉子一样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大大的眼睛想是张会说话的嘴巴,冲冲这个,又瞄瞄那个,可对面的人好像都是睁眼瞎一样,丝毫反应都没有。
李秀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抿了抿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最终程江海还是失望地撅着嘴出了门。
在这个时候,只有程家丽才跟了出来,叫住程江海。顺手掏出两块的钱来,塞进程江海的口袋里
“江海啊,来,姑姑给你个压岁钱!”
程江海眼睛一亮,甜腻腻地说道:“谢谢姑姑!姑姑新年好!”
程家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欣慰地说道:“好,快去玩吧!”
程家丽看着程江海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转头看看里屋,脸上却是一片的无奈之色。自己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拿出压岁钱,也是顾忌到自己两个哥哥的脸面。虽说他们早就没什么脸面了,但也不能当面让他们下不了台。
酒席散去之后,程家安无奈地只能自己独自收拾着饭桌,因为李秀兰已然“罢工”了。
看着妻子一脸的愤慨地坐在里屋,程家安也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于是讪讪地上前去,底气不足地劝解着。
“你就不能忍忍,都是亲戚,脸色都挂了一晚上了,多尴尬啊!”
李秀兰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愤愤不平地道:“你就知道说我,我尴尬,他们咋不尴尬呢?你看看你的大哥二哥,大过年的,好不容易上个门,空手白咧地就来了,还城里人呢!连个家丽这样的乡里人都不如,家丽还知道给家里带些年货呢。”
程家安皱了皱眉头,敷衍搪塞道:“哎呀,我大哥二哥他们可能是疏忽了,再说了咱还缺那一口?”
“屁,这大小是个礼!这都能忘?”
李秀兰赫然而怒,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哦,就算是疏忽了,孩子可还在呢。你看看江海可怜巴巴地围着这些大伯、二伯,叫着那个殷勤,可结果呢?啥球都没有!连给孩子个压岁钱也能疏忽了?我呸!”
听着妻子愤慨之言,程家安顿时感觉一阵头痛:“嘶!你这是干啥吗?”
“干啥?”
李秀兰瞪起来眼睛,冲着程家安义愤填膺地道:“他们都忘了当年我们是怎么从嘴边里省出一口吃的来接济他们了,你大哥还好意思说不提了,人咋就这么能忘本呢!你看看,从我们搬到城里来,这里里外外都是我娘家人操持整理的,你们那些亲戚呢?除了家丽,其他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给过一钉一铆没?”
程家安讪讪地道:“呃,各家有各家的难肠嘛!”
李秀兰恨恨地说道:“你少来!别再给你们家那帮人打马虎眼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记恩,有的人只记仇!以后啊让他们少登点门,看的我堵心,你自个收拾吧!”
说完,李秀兰愤慨地出了门,程家安看着满桌的狼藉,颓然地坐了下去,无奈地叹气。这年过的,还真有点糟心!自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那以后,李秀兰对婆家的这种怨念与日俱增,甚至将情绪传染给了三个孩子。
娘家有事,立马打发程家安和孩子们去做,而婆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你就看着李秀兰千不肯万不愿地翻白眼吧。照此以往,程家的下一代,确实是在母亲的威势下,逐渐对父亲一系的亲戚疏远了许多。
这是没办法的事,这个家,母亲才是最大的天啊!
在孩子们心中,程家安、李秀兰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母亲,即便他们身上有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是难以摆脱的世俗毛病和狭隘观念。即便生气起来棍棒、鸡毛掸子能交相辉映,那也都是普天下父母同出一辙的疼爱。
而程家安的性子已然定性了,强势的婆姨和弱势的汉子就像两个标配的零件,死死交织在一起,这才如刚似铁、刚中带柔地撑起了这个家。
其实程家安的心里亮堂着呢。
没有李秀兰就没这个家,也不会有如今的程家安。从风风雨雨中走出来的患难夫妻,那种以命换命的朴质情感是最经得起岁月洗练的。即便面对强势的毫无道理可言的李秀兰,程家安的态度是软乎的,心头却是满足的。
以至于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啥也不说,你想咋搞就咋搞吧。
该退让时就退让,别去争谁对谁错,这是家庭的智慧,这是长久的法宝,也是和谐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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