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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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子,男女有别。”李蕴旼不知何时下楼的,悄然握住她的手,护在她身前,“还有,本王的人,轮不到他人来照拂。”
一句,本王的人。在他一贯的缓而微凉的语气中倾吐而出,带上了一种毋庸置疑的强硬,竟在须臾之间,让她心中的惊惧渐渐褪去。
她望着他挺拔而坚毅的背影,那种近乎胆丧魂惊的感觉不知不觉间,逐渐消弭殆尽。他的出现仿佛是一座小山,阻断了一切令她害怕恐慌的东西。
对,小山。
莫铄月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这样一个意象。
大山可能会倒,可能会起火灾,可能会爆发,但小山却是坚强的。这种相较而言,不算起眼的东西,却是结结实实存在的。
如同这个,站在她身前,护着她的男人。让她的心慢慢安放回去,有了勇气去直视对面的人——一个令她恐惧了多年的男人。
不该如此的,莫铄月。她的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明明说好的,要靠自己呀,他总有一天要抛下你,成为别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你怎会想着依赖他呢?
但可笑的是,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地陷入他宽容而安稳的包围中,选择了毫无戒备地信任并依靠了这个人。
心口有一股很温暖的东西在流淌,就如此刻他握着她的手,传来暖暖的,让人心安的感觉。
苏泽凛悻悻收手,美人在前却不能染指,他甚觉不甘。
但看着对面的人,他的不甘只能压抑着,换上一副恭敬得近乎恭维的模样,作揖行礼:“恭靖王爷,家妹也在此处,不如今日由在下做东,一同在天晴阁小聚如何?”
李蕴旼淡漠而平静,这是一种完全不把眼前人放眼里的状态,淡声道:“不必。”
近来京中,关于恭靖王李蕴旼独宠府中一女幕僚的流言甚嚣尘上,苏泽凛常年混迹花楼,自然听过不少。是以,看着李蕴旼这般护着身后的佳人,自是猜出了这个与自家妹妹风格迥异,却也堪称绝色佳人的女子是何许人也。
奈何他一向自诩苏家地位超然,自家妹妹与眼前的这位皇子的婚事现今更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由得更加大胆了几分:“家父时常提及恭靖王爷,说是近来王爷政务繁多,难以碰面,甚是挂怀。今日甚是有幸,得以遇见王爷,家父亦是难得休沐,也会前来。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王爷若能来,正好解了老人家一片拳拳挂念之情,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你如是说,本王若是一再拒绝,倒是本王的不是了。”李蕴旼似笑非笑,“胆敢搬出老师来压本王,苏三公子,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息怒……在下,草……草民绝非此意啊!”苏泽凛吓得差点就跪在地上了。
是秦继不想引起众人的围观,拎住了他,不让他下跪。
这种跪又不能跪,起又起不来,苏泽凛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任由秦继像是拎着一只不讨喜的却又吓破胆的癞皮狗一样,滑稽而可笑。
莫铄月心中冷笑,这种从始至终自作聪明惯了的人,怎会懂得分寸二字呢?
一个连官位都没有的人,居然在一个皇子面前自称在下,真是不知所谓。
苏宰辅勤勉克己一生,怕是到死都没想到他的幼子,在自己枕边人的溺爱下,会是这般狂悖自大,却又懦弱无能吧。
苏泽凛从前能够作威作福,不过都是因为他身边的从来都是他的家人,或是一群地位低下的人。
家人包容他,地位不如他的人,不敢反抗他,或是如前世的她,没有能力反抗他。
才会任由着他自信心膨胀,自以为才智过人,谋略过人。
殊不知,当自己没有与之匹敌的智商的时候,却在人前卖弄算计,简直是班门弄斧,可笑又可悲。
相较而言,苏玉清显然高明了太多。
同在月福楼,莫铄月不信苏玉清完全没有得到风声,会全然不知此处所发生的一切。从开始到现在,半柱香已过,而三楼的天晴阁到堂中,不过片刻。
但是,从始至终却是完全不见她的身影。
“苏三公子,面见老师与否,本王自会决定,还无需你来僭越,替本王做主!”李蕴旼缓声说着,语声中带着一丝的漫不经心,冷峻的神色却是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是,草民知错,王……王爷,恭靖万爷息怒……”
苏泽凛吓得语无伦次,低头连连认错。
莫铄月看着他这副奴颜婢膝到尘埃里的模样,微微蹙眉。忽然有了一种大快人心,却又觉得十分可悲的矛盾感觉。
她倏然觉得释然了,原来她极致恐惧的这个人,这个摧毁了她所有的勇气的恶魔,不过是她恐惧之中催生出来的意象。
实际上,他就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不堪的人啊。
——
“噗”的一声,釜中沸水的气泡破碎了。
裕阳缓缓倾倒入碾好的茶末,茶香顿时四溢。
莫铄月看着几上的东西,十分肯定且确定地意识到了,李蕴旼真的一路跟着她。
这是一幅午后在林家堂屋中看到的质地十分出色的益州黄麻纸上的,似画非画的“作品”。
她手指轻扣了几下小几,若有所思问:“王爷为何要将这幅画带回府?”
“是啊,王爷是不是也很好奇这画的来历?”江迢迢一副看破天机,自说自话起来:“我跟你说,这幅画我看林妙娘供在案前,还摆在福禄寿喜图前,可见其重视。不过啊,在我看来,这个除了纸珍贵,这纸上的墨团怕是端平王爷作画时,不小心将墨汁滴上去了。就是一张废纸罢了,估计林妙娘不知,珍视逾珍宝……该不会真如我猜想的那样,她暗慕端平王爷?”
莫铄月失笑,“若是心慕端平王爷,还会不断送毒到端平王府?”
“她应该不知情啊。”深信自己猜测的江迢迢连忙辩解,“你也说过,冥罗草在京中可是没几人知道的,她一个乡野妇人怎会知情?不可能的!”
“林妙娘或许不知情。但我相信,她一定知道自己送往端平王府的东西,有问题。”李蕴旼徐徐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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