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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清纾去了御颜熠所说的那间院子,果然发现,风迁宿神情木然的呆坐在樟树下的石凳上。

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抓着一块木板,似乎是在雕刻着什么。

容清纾走近后,才发现,风迁宿在那块木板上刻下了“先师天机老人之灵位”。

容清纾的手,轻轻地搭在风迁宿肩上,“迁宿,逝者已矣,生者当节哀顺变。”

风迁宿恍若未觉,只是眸光呆滞在木板上雕刻,似乎是要将木板戳穿一样。

容清纾在风迁宿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迁宿,我知道,天机老人与世长辞,对你的打击很大。”

“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难道,你真的想让他走得不安心吗?”

无论天机老人的为人如何,当初的所做所为,对她留下了多重的创伤。

如今,他已然离世,容清纾便不想对他评判太多。

因为,如此不仅多余,还没有必要。

风迁宿对容清纾的话,置若罔顾。

良久良久,风迁宿才将那块刻好的灵牌,小心地立在桌上。

这时,风迁宿才偏头望向容清纾。

只是,风迁宿一向清澈见底的瞳眸,却多了几分迷迷蒙蒙的薄雾,让人再也无法一目了然地看清他的心思,“自始至终,我都明白,即便师父不安心,也不是担心我,而是放心不下天机门。”

“若说,师父对我有一分真心,那也是出于天机门。在他眼中,只有我才带领天机门,走向辉煌的不二人选。”

“所以,当时他才会甘愿牺牲自己,让我们活着出来。不!让天机门活着出来。”

容清纾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天机老人的盘算和心思,确实就如同风迁宿所说。

容清纾无法违心地告诉风迁宿,天机老人对风迁宿,确实有着真心实意的师徒之情。

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不便明言而已。

好在,风迁宿似乎也没想让容清纾劝慰她,仍旧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可是,当初因为战乱,我幼年失怙,无依无靠,是师父救我于危难之中,给了我一个家,,又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我。”

“即便,师父对我有失关怀,但他待我与其他人想比,已经是关怀备至了。我又怎能,对他有怨言呢。”

“如今,他舍命救我,这充满离恨之苦的世上,唯一的家,也支离破碎了。又是只余我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现在,我就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就想追随师父的脚步去了。师父交代,让我肩负起天机门的重担,可是,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撑多久。”

容清纾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虽然浅得几乎看不见,但是,足以疗愈人心,“迁宿,你从来不是孤身一人。只要你愿意,你还有我,有颜熠,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直说。但凡我们能帮忙的,我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风迁宿苦笑一声,“清儿,解开生死共情咒,并不会对我的身体有任何损耗。”

“这些无稽之谈,都是师父为了激起你们对我的歉疚之情。所以,清儿不必因为生死共情咒,便对我有所亏欠。”

容清纾真是要被风迁宿气死了,“迁宿,你觉得,我是因为生死共情咒,对你有亏欠,同情你才说出这番话?”

“不然呢?”

“迁宿,你便如此看待我?如此轻贱我们的友情?”

容清纾不答反问,却让风迁宿一时语塞。

“迁宿,我将你视为好友,所以,我们是可以守望相助的。你想想,以前,你不也一样,帮过我很多吗?”

“你教我天机门催眠秘术,让我多次克敌制胜。你违背师命,成全我和颜熠二人,让我们得以长相厮守。你教我筹算之术,让我赢得任葭,赢得人们的尊重……”

其实,容清纾都数不清,风迁宿到底帮了她多少了。

风迁宿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可是,那都是我欠你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对你的补偿而已,根本算不得帮助。”

天机老人已然身死,容清纾是真的不想,说天机老人的半句不是。

可是,她更不想让风迁宿再钻进死胡同里面,自己折磨自己,“迁宿,你从来不欠我什么。那些祸端,都是天机老人一手造成的,与你无关。”

“天机老人既然已经不在了,这些事情,也没有必要耿耿于怀。眼下,你要做的,就是继承天机老人的遗愿,肩负起天机门的重任。”

“虽然,我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那些天机门的弟子,却在遭受宫游檀的迫害。迁宿,你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在这里自暴自弃。”

其实,在容清纾看来,风迁宿肩负起天机门的重任,都是天机老人的一己之愿。

他从来没有过问,这些,到底是不是风迁宿愿意的。

但是,眼下,只有这件事,才能让风迁宿升起斗志。

容清纾除了说这个理由,已经别无选择了。

风迁宿的眸光闪了闪,又逐渐的黯淡下去,“清儿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

风迁宿的忧虑,被容清纾一语道破,“只是,你素来顺风顺水惯了,凡事,都有天机老人替你打点安排。你只需要,按照天机老人所说的,坐好国师的位置便好。”

“从来没有想过,天机门会遭此大劫。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才能担负起天机门的重任?”

容清纾说着,便不由得想起,当初风迁宿一心追求她,想要得到她的心,便是按照天机老人言传身教的路数。

风迁宿无奈地点了点头,“嗯……”

他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他心中有数。

天机老人认为他天赋异禀,只不过,是因为他学习古籍中那些卦辞咒术,比别的弟子都要快得多。

可是,这些年,他太过依靠天机老人。

让他一人独当一面,肩负起一个宗派兴衰的重任,他实在是力有所逮。

容清纾朝风迁宿眨了眨眼睛,“放心,颜熠会帮你的。”

风迁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太子殿下?”

容清纾重重地点点头,以示此事的真实性,“当然,就是颜熠让我来劝你的。”

“太子殿下以为,解开生死共情咒会让我折寿早夭。如此帮扶我,也是想替清儿还这份人情而已。若是他知道,此事并不会……”

御颜熠清朗润和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有力,“我虽没有将你视作友人,但你确乃光明磊落之人,也是可造之材。虽承天机老人教导,但不染任何陋习,秉性纯良。”

“所以,若你有难处,大可对我明言,不必转弯抹角,遮遮掩掩,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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