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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陆】
白大迷糊和白折腾比谁都清楚,掌握了白家沟村广播室的钥匙,就等于掌握了白家沟村发号施令的权力,因此讨论钥匙给谁保管,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没有结果的话题。
会议开了整整一个月,依然没有得出一个结果,在结果没有做出之前,白大迷糊拒不交出广播室的钥匙,因此白大迷糊每天都要起很早,赶到会议开始之前,坐在他的扩音器前,清清嗓子,然后开始了他那一成不变的演说。不过现在的演说有点侧重于时时提醒广大村民们不要忘了,有一小撮敌人蠢蠢欲动,要村民们打起精神,提高警惕。一般的情况是,白大迷糊的讲话还没有结束,或者才刚刚开始说几句,白折腾就赶到了村部。这时白大迷糊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关掉广播,然后锁好了门,端坐在会议室里,白大迷糊和白折腾各坐在长形会议桌的两端,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等候其他几个临管会成员的到来。
每天早上八点整,木匠就来了,从来不早到一分钟,也不迟到一分钟,木匠来了,也是一言不发,三个人都正襟危坐。只有等风水先生到来之后,会议室就热闹了起来,风水先生的话很多,不过在人员未到齐之前,大家谁也不提钥匙的问题。白折腾说:尊敬的医师,您昨天说的那个故事还没有说完呢。
风水先生说:你还想听?
白折腾说:时间还早呢,我看长者没有一个小时是不会到的,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您就继续讲嘛。
风水先生就说他记不清昨天讲的是什么故事了,却说他在白家沟发现了一桩怪事,他说不清是不是见了鬼。他这样一说,其他三人都竖起了耳朵。不过白大迷糊虽说支棱着耳朵在听,却将头伏在了桌子上,白大迷糊是一村之长,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这些唯心的东西,他总是不屑一顾,如果不是因为讲这些唯心故事的人是上级派来的医师,而这医师对于他的前程事关紧要的话,他一定会当面将风水先生驳得面红耳赤没有回嘴之力。
又是遇见了鬼吧。
白银花人还在外面,声音先传了进来。这些天听风水先生讲鬼故事,听得白银花晚上一个人睡觉总是关上了门窗还吓得被子蒙头,连撒尿也不敢出门了,总是觉得有影子在门口晃来晃去。可是她又禁不住地想听风水先生讲的鬼故事。
白银花坐下来,风水先生说:也说不好是不是鬼,我也没看清楚。前天晚上,睡觉前我喝了一点小酒,睡不着,一泡尿憋得紧,于是我起来撒尿,刚出门,我看见从远处过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边走一边抽着烟,手中的烟火一明一灭,我撒完了尿,想这是谁呀,半夜三更地在外面游荡,我就看见这个人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那烟火停住不动了。
白银花说:你就没有去看一看?
风水先生说:我看那烟火不动了,也就进门睡觉了。可是昨天晚上,我半夜起来小解,又看见了他,也是那么从远处走过来,手中的烟火一明一灭,也是走到那棵树下就不走了。我喝问了一声,“谁?”那个人叫了一声:收鸡毛鸭毛鹅毛烂铜烂铁烂胶布换火柴。
白银花说: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不是有月亮吗,我半夜里想解手,可是这些天听多了鬼故事我不敢起来,睡在床上我就看见我的窗口有一个黑影,我吓得叫了一声,那个黑影才不见了。
大家就这样闲扯着,终于等来了长者和郑小茶,只是花子还没有到。郑小茶就说,怕是还在睡懒觉吧,要不我去叫叫他。
郑小茶说着起身就朝花子住的窑场走去。这个花子,他情愿住在窑场里,村里安排了住处他却不住,他说他住窑场住习惯了。
郑小茶想着花子,她觉得有必要找一个时间和花子好好地聊一聊。她隐隐地觉得上级派来的三个人都不简单,风水先生给她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医师,虽说他医好了全村人的烂脚丫子,刚才听到了风水先生说到了那个黑影,她想到了货郎,其实白大迷糊和白折腾,还有白富贵,都想到了货郎,只是没有一个人说。这天夜里,村里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先后有几个人去了山坡边的那片狗尾草中。他们的行踪都被风水先生和花子看在了眼里。只是这几个人都只是在狗尾草中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了。
每次见到木匠,郑小茶都有一种恐惧感,她不明白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可是她感受到了这种恐惧,木匠是三人中最低调、也是最踏实的人,可是郑小茶时常能感觉到他的背后吊着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里闪动着让她恐惧的光。郑小茶在这时,已感知到了命运的暗示,可是这种暗示是混沌不清的,她并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就无法提前做出准备。
风水先生的眼睛里倒没有什么让人感到不安的东西。
花子的眼睛,总是有一些让郑小茶感到亲切和温暖的东西。
郑小茶一开始怀疑盯在她背后的眼睛是花子的,郑小茶也在暗中观察着花子,有时她背对着花子坐着,她能感受到花子在盯着她,她猛地一转身,花子果然在看她,可是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花子的眼里流出的波光让她感动无比,那波光像是春风吹过了楚水时泛起的波光。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背后那一双眼睛是木匠的无疑了。木匠平时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洞洞的,这种空洞使她感到了不安。郑小茶觉得花子是可以信任的,她想和花子好好地谈谈,但是花子好像故意在避开她。
郑小茶走到花子栖身的窑场时,花子还蜷在被窝里打着呼噜,花子蜷着身子的样子像一根羽毛,轻轻拂动着郑小茶的心,郑小茶突然有了一种摸一摸花子的冲动。郑小茶抑制不住她的冲动,轻轻地走了过去,可是睡在花子身边的黑猫突然站了起来,躬着腰身,冲着郑小茶发出低沉的吼叫。
郑小茶惊叫一声,朝后跳了两步。花子就醒过来了,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惊魂未定的郑小茶,花子摸了摸黑猫,黑猫温顺地跳到花子的肩膀上,用爪子梳理着花子的头发。郑小茶语无伦次地说:
开会了,都等你很久了,我来叫你。
花子说:这么早就开会了?
郑小茶说:还早呢,太阳都晒着屁股了。
花子咧开嘴笑了笑,说:开会一定要叫上我吗,我还想睡一会儿。
郑小茶说:那你就再睡一会儿吧。
花子就真的倒头又睡了,郑小茶找了一块砖坐了下来,郑小茶就这么坐着,就那么温情地看着花子,郑小茶突然感觉到眼眶潮湿了,鼻子发酸。郑小茶想起了很多的往事,她以为她早已将过去都忘记的了,可是现在这一切都那么地生动了起来。
收鸡毛鸭毛鹅毛,烂铜烂铁烂胶布换火柴……
郑小茶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时光深处的叫卖声。可是郑小茶突然看见黑猫又躬起了身子,紧张地盯着窗外。郑小茶没有回头,她感觉到了那种恐惧来自窗外。郑小茶从黑猫的眼睛中看到了一双阴郁的脸。是木匠。木匠走了进来。郑小茶本能地挡在了木匠的面前。木匠说:怎么了?
郑小茶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白银花也跟了进来,白银花一来,紧张的空气就消逝了。白银花说:怎么啦怎么啦。
郑小茶说:他在做梦。
花子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睡着,他只是想在郑小茶的注视下睡一会,可是闭上眼睛,他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睡觉也处于高度警觉状态,哪怕睡得再死,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醒过来,可是这一次他睡得很香,以至于木匠和白银花都进来了他也没有醒,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木匠说:
把他叫醒不就得了。
郑小茶说:你不知道吗,白家沟的村规,做梦的人是万不可叫醒的,特别是在白天做梦的人。
白银花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木匠和郑小茶也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白折腾也过来了,白折腾对于这个会议开了一个月,还未决定出一个结果而深感不安。他发现了原来他的敌人不仅仅只是白大迷糊,而郑小茶,甚至于工作组的三个人,都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他急于解决这个问题。
风水先生提到了货郎,虽说他并没有说出货郎的名字,可是白折腾知道风水先生在试探他了。这一切都让白折腾深感不安。可是花子在睡觉,而且还是在做白日梦,那么说来今天解决问题的愿望又要落空了。本来白折腾计划就在今天的会议上,将由风水先生提出以无记名投票来决定钥匙该谁保管的办法执行。当然早在这之前,白折腾就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白富贵、风水先生、郑小茶都答应了投他的票,木匠表示将投弃权票,那么其他人就算全部都投白大迷糊,钥匙也将由他白折腾保管了。昨天白折腾找到花子时,花子只说他心里有数,投谁不投谁到时就知道了,可是今天这个花子却在这里做起了白日梦,这让白折腾心里急得不行。白折腾在门外转了几个圈,一挥手说:不行,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我去把花子叫醒。
白银花说:可是他现在在睡觉。
郑小茶说:而且还是在做白日梦。
白折腾说:是的,按照我们白家沟的村规是不能叫醒做白日梦的人的,可是规矩是人定的,我们可以改变它,再说了,助手先生又不是白家沟的人,他是上级派来的,他不受白家沟村村规的约束。白折腾说着就要进窑场里面。郑小茶却挡在了白折腾的面前,郑小茶说:
你敢打扰正在做白日梦的人,你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
白折腾犹豫了一下,可是他实在不想让这个事情再拖下去了,夜长梦多,他不能错失这次机会,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机会了。白折腾带头冲进了花子睡觉的屋子。其他的人也都跟了进来。
花子突然从铺上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会,指着白折腾说:猪。
白折腾的脸色一变,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白折腾说:您终于醒过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去开会呢。
花子又说了一声“猪”。花子说完这个“猪”字,白折腾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了,脸上的肌肉很狰狞地扭曲着。白折腾说:你说什么?
花子却一言不发,倒在铺上又呼呼地睡了。
这突然的变故惊得众人都目瞪口呆,紧接着更加让他们吃惊的事就发生了。真的有一头猪站在了门口,冲着大家哼哼地直叫唤。白折腾一转身就看到了那头黑色的大肥猪。白折腾突然捂住嘴,弯着腰跑了出去。白折腾跑到外面,就牵肠挂肚地吐了起来,将早上吃得东西全部吐完了,白折腾虚脱了一样,倒在了地上,嘴角还在不停地抽搐。可是事情并没有完,那头猪却朝白折腾跑了过去,拱开了白折腾,吃起了白折腾吐出的秽物。白折腾发觉有什么在拱他,睁开了眼一看,就看到了一张狰狞的怪脸。白折腾惨叫了一声,鬼呀。白折腾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发出凄厉地尖叫。白折腾的尖叫在这个上午让白家沟都感受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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