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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夏知蝉……干嘛这么着急走啊,我浑身上下的伤还疼呢……”
一夜未眠,又与那壮汉王大眼厮杀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就是急匆匆的赶路。
南二真的是又累又困,又饿又乏,他看着前方快步赶路的夏知蝉,苦笑的说道。
闻言,夏知蝉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淡淡说了句:
“一口仙酿,就是骨头断了都能让你恢复如初……你身上哪里还有伤啊,别找借口了。”
“那我累了呀,你是没跟那个家伙打一架……”
南二见路旁有块大石头,干脆是一屁股坐了上去,直接赖着不走了:
“那个家伙力大无穷,又像是中了邪一样不知疼痛……”
那个家伙指的就是十三楼杀手王大眼。
他刚一停下,前面赶路的夏知蝉也心有所感的停了下来。
此时,天边才刚刚有一抹鱼肚白。
四周荒野寂静,只有秋风穿过道旁树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南二歪坐在大石之上,黑鞘长刀就静静放在手边,他从包裹里翻找了几下,从里面只找到了两块干硬的烧饼,勉强能够充饥:
“我总感觉事情还没完,为什么这么着急赶路?”
“是时候离开了,要不然……算了,那就先歇一会儿吧。”
夏知蝉走到一棵果树之下,盘膝坐了下来,然后从右手袖口里掏出来了纸笔。
“你这是要干嘛?写诗还是作画?”
南二看着夏知蝉的举动,嘴里面一边嚼着烧饼,一边好奇的问道。
“给我师父写信。这次在董家老店遇见的那个怪物实在是奇异,它跟我之前遇到的所有妖怪都不同……”
夏知蝉左手捏住宣纸的一角,然后轻轻一抖,那张原本软塌塌的宣纸突然就笔直的立了起来。
抬起毛笔,也不用蘸墨就直接在宣纸上写着:
“尊师在上,劣徒夏知蝉百拜顿首……”
他一边写着,一边继续说道:
“那个怪物是半人半妖,半魔半鬼。我怀疑是有人用邪恶之法将已经化妖的精魄又重新植入了人体……”
“哦?”
南二嘴里大嚼特嚼,他常年行走江湖,妖魔鬼怪的传说倒是听过不少,降妖伏魔的道士也见过不少,但是对于妖魔鬼怪的来历都是瞎编乱造或者道听途说的。
夏知蝉则不同,他修炼的是正统的术法,对于妖魔鬼怪的来历有一套规整的分辨之法。
“这种邪恶之法,我只在典籍之中见到过,而且也只是草草几句,没有具体的术法讲解……”
“呃!”
夏知蝉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将书信写好,他放下毛笔让宣纸上的字迹稍微晾干一下:
“书籍中记载着上一次出现这种妖术的时候,应该是在百年前的五文钱邪教。据说这邪教教主就是以躯壳养鬼,把自己变得半人半鬼……”
“呃!”
南二从刚才就只能发出一个声音,倒不是他对夏知蝉所说的话感到多少惊奇,而是——他噎到了。
干涩的食物堵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他也说不出来话,只能是用手握拳不停拍打着胸口。
夏知蝉右手一抖把水囊拿在手里,然后伸手一丢正好落到南二的面前。
后者连忙捡起来,摘下水囊的塞子,咕咚咕咚饮了好几大口。
“啊——差点噎死我。”
南二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迹,他长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
夏知蝉则是把墨迹已经干掉的信纸直接折了几下,然后直接叠成了一只纸鹤的模样。
“哟,你还有这手艺呢。”
南二看着夏知蝉手里惟妙惟肖的纸鹤,有些新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要是吃饱了,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夏知蝉双手捧着纸鹤,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纸鹤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那你先告诉我,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南二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又重新把包袱背在身后,然后把长刀拿在手里面,他慢慢站起身来,嘴里询问道。
“我都说过了,随缘就行。”
夏知蝉看着那只纸鹤飞入天上云层之中,消失了踪迹。他掸了几下袖口,然后也站起来。
“那意思是不是说,其实并不着急赶路。”
南二随口一说。
“……”
夏知蝉没有回话,脚下又快了几分。
“夏知蝉,你……你别跑!”
……
董家老店,当夏知蝉和黄兴一众人都离开之后。
客栈大堂的楼梯之下,一块木板被翻开来,然后一双手伸了出来,扒在了暗道口的两侧,然后一个脑袋钻了出来。
正是董家老店的掌柜。
掌柜的一身的尘土,原本整洁的青衣更是被好几块血渍所污染,再加上沾了不少暗道里的泥土,看上去很是狼狈。
他没有着急爬上来,而是左右打量了一番。
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了屋子里面没有什么声响,才手脚并用的从暗道里面爬了出来。
刚从楼梯后面转出来,他就差一点吓得喊出声来。
大堂满地的尸首,流淌的血将整间屋子的地面铺满,此时早已干涸,满地都是暗红色。
“不妙了,要赶快走……”
掌柜的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离这里,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完不能控制了,不赶紧跑那就是死路一条。
他赶紧跑回到自己后院的小屋,胡乱得收拾了一些细软金银,然后打了个包袱就背在了身后。
正想出门,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的脏污血渍,又赶紧折回去换了干净衣物。
客栈大堂里满是血迹尸首,不能从大堂的正门出去,就只能绕过大堂,从之前镖师们居住的那个大院子的宽敞后门里出去。
大院子里的镖车都不见了,应该是那些镖师已经离开了。
掌柜脚下快步走着,本来想着自己赶紧趁着天还没有大亮,先跑回山寨里面再说。
心里想得挺好,但是他在地下暗道里躲了一夜,现在是又渴又饿,嗓子里一阵的难受,肚子里也空荡荡的一直咕噜。
这可怎么办啊?
正在发愁的时候,掌柜忽然间看见了大院子西南角有口青石古井,一旁还扔着带有绳子的木桶。
先打一桶井水解解渴,顺便喝点水的话肚子里也不会一直咕噜咕噜的叫了。
心里打定主意,掌柜就来到了井边,伸手把木桶丢了下去。
只听噗通一声,然后就感觉到自己手里的绳子一沉。
双手用力往上一提,却感觉那根绳子就如同铁铸一般异常沉重,无论怎么用力也是纹丝不动。
不应该啊,往常他偶尔也会提水,一桶水的分量对他来说并不算沉啊,今日怎么这么沉重。
掌柜咬了咬牙,一脚踩在井口边沿,双手用力往上面一提。
绳子勒在双手上,勒得生疼。
可就算这样,那绳子也依旧是纹丝不动,像是绳子另一头挂着的不是木桶,而是一方铁块。
嘭!
绳子不知道从哪里断裂开来,那个掌柜顿时摔倒在了地上,刚刚换上的干净衣服又脏了。
“咳咳,怎么回事……”
掌柜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满是疑惑的看着那口青石水井。
把身子凑了过去,双手按着井口边沿,低头往水井里面张望着。
嗯?
只见那盛水的空木桶竟然诡异的立在水面之上,就连系在木桶柄上的绳子都是直挺挺的。
掌柜一阵惊悚,他刚想离开,突然凭空伸出来一双骷髅手按在了他的肩头,让他动弹不得。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双肩处传来,将他冻得浑身发抖,双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井边。
这时井中的那个木桶才直挺挺的沉了下去,连个水泡都没有。
掌柜的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吓的。浑身抖如筛糠不说,面皮不由自主的抖动着,上下牙齿间相互打颤撞击,嘴里面舌头打结,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从水里慢慢浮出来一颗披头散发的女人头。
“救……救……救……”
掌柜想要喊一句“救命”,可舌头打结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可怖的一幕,吓的是涕泪齐流。
女人头转过来,一双空洞的眼眶里面渗出来了血一样红的泪水。
“还我命来。”
女子檀口一张,一股阴冷寒气扑面而来。
“饶……饶……饶……”
掌柜拼命的摇着头,眼泪鼻涕甩的到处都是,他抽搐着几乎要晕厥过去。
“还我命来。”
女子一点点的靠近着,渐渐近在咫尺了,她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了掌柜眼前。
“你……你……你……”
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女鬼是谁,不知道为何脑海里的记忆突然清晰的浮现出来。
那是在一年前的一天,有个贩卖锦帛的行商带着家眷来到了这里投宿。
掌柜和手下见行商富庶,就起了杀人夺财的心。夜晚间就下了迷药,将行商一行人都迷晕后杀害了。只有一个因为不适而没有吃饭的小妾逃过了一劫,她见到杀人惨状后欲逃走报官,被人发现抓住。
掌柜见她姿色不错,起了侮辱之心,可那小妾抵死不从。掌柜怒火中烧,亲自挥刀斩下了小妾的人头。
那颗人头飞落到了这口青石水井之中,再也寻找不到了。
这口水井本就处于坤地阴位上,且水井下通阴寒水脉,再加上女子惨死后怨恨的阴魂。
三阴交一成极阴格局,才在短短一年就让这女子的冤魂化形。
可惜就算能够化形,她也是极其孱弱的,甚至都不能离开这口水井,更不用说去报仇了。
可今日,终究是机缘巧合的让她抓住了自己的仇人。
“还我命来!”
掌柜惊叫一声,双眼大瞪向上翻去,整个人口吐白沫彻底昏厥了过去。
那双原本牢牢按在掌柜肩头的骷髅手收回到了井里,女人头也流着血泪,慢慢变得透明。
最后消失不见。
……
道路一旁,夏知蝉闭目假寐着,双手掐着雷法道决。
“搞什么呀,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南二有些郁闷的站在一旁。
呼——
夏知蝉吐出一口白气,他伸手一招。
在董家老店后面大院子的上方云层里面,那一角朱砂黄符还在静静的悬浮着,银白色花纹时隐时现。
如果刚才那个井中女鬼有杀人的倾向的话,这道古符会马上劈下了一道雷霆,直接将女鬼击杀。
她由极阴孕育而生,如果再见了血光,那就会由鬼变煞,彻底变成失去理智的恶煞。
她会杀死每一个到井口边来的人,吞食血肉。等到她杀死一百人后,就能跳出这口水井,那时就超过一般的妖邪,能够白日作恶杀人害命。
夏知蝉先是点拨了女鬼,然后故意促成了今天的局面,让女鬼得以报仇,但是又不能让她杀人。
最后让她心中的一口怨气得以化解,才能自愿消散。
“这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夏知蝉把飞回手里的朱砂黄符塞进了右手袖口里,他喃喃自语一句,在南二疑惑的眼神里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再次迈步上路,这时一阵微风迎面而来,吹得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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