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忤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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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气氛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有不少想帮白家的,却谁也无法从离盏刁钻的话里捉住半分错处。
这倒是不是他们当官的脑子不好使,就连坐在上席的皇帝陛下也很惆怅。
皇上批评人,首先要占理。
离盏把理不遗余力的全都薅在了自己这边,一丝半毫都不给白家留下,皇上有心调和,也实在帮衬不了。
磨磋半响,到底还是顾扶威先开了腔。
他没起身,原地坐着拉了拉离盏的衣袖,完全没有劝和的严肃感,“好了,先坐下,你今儿穿得这身大氅就不合适,莫说献舞了,平地上多走两步都要使绊子。”
离盏不肯,背挺得僵直,然身旁的人一再拉她,她不看僧面看佛面,顾扶威于她有恩,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拂了顾扶威的好意,径自站了半响后低头瞧了顾扶威一眼,发觉神情微变,大有生气迹象。
她素来不怕任何人的,除了顾扶威。
他一个促狭的眼神递过来,心里便犹豫了,尔后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牵起下唇笑了笑,“王爷说得是,这身行头献舞,怕是要把诸位的酒水都打翻了去,反倒毁了宾客兴致。”
然后冲白严忠揖揖手,一副老子暂且放你一马的表情:“白大人要是早有意让民女来助兴,该提前些告诉才是,我哪怕换身夹袄子前来,也断断不会败了大人兴致的。不过这也无妨,场上尚且还有江南的名舞姬在,这表演还愁不好看么?”
说罢又朝着端王微微一笑。
端王颔首:“离小姐说得极是,这都是无妨,无妨的。”
白严忠冷哼一声,拂袖作罢。
离盏也与他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顺着顾扶威的拉扯坐了下来。
端王击掌,有人搬来古琴,一娇美的女子披着薄纱从门口而进。
曲目欢奏,舞姿袅娜,气氛又渐渐恢复热闹,谁也不敢再议论方才的那出差点擦枪走火的好戏,只有离盏石破天惊敢和白家叫板的胆量已深深的凿刻在了心中。
离盏坐下来,面色虽然平静,但似乎火气没发完,还憋着一些在胸中,细细观察,不难发现她呼吸过于起伏。
顾扶威将一叠离盏菜式里没有的糕点往她案几上一递,低声道:“你这脾性,愈发大了,敢当着皇帝的面敢这样侮辱他亲家。我让你坐下,你便坐下,我自有办法处理妥当。你是不是忘了,在太和殿门口,本王是如何同你交代的?”
离盏拾起他递过来的白仁红枣糕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你只要好好听话,本王定然好好疼你。”
话音低沉又温柔,十分动听,酥酥麻麻的,像成串的蚂蚁爬过耳蜗,搔得她耳根子痒得厉害,心里跟着也轻轻一颤。
顾扶威不是头一次胡言乱语了,离盏起先觉得时间一长,早晚都会习惯他的撩骚,谁晓得现在却愈发敏感,他轻飘飘的狎昵一句,便会真的入到心里,实在诡异。
庆幸今日她是成大事者,不拘泥这些小节,他的话左耳进,在脑海里荡漾一番,右耳又很快出了,终归不会徘徊太久。
即便他突然信誓旦旦说要娶她,她也有很大的把握能坐怀不乱。
“盏盏在没在听?”
“在的。”
她吃着糕点果腹,不过这糕点是什么味儿,她全然不知。
离盏一门心思的盘算着,顾越泽的病应该发到不能忍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找个机会离席,借着红手镯的妙用偷偷溜进那红罗软帐之中,寻到那对焦头烂额的新婚鸳鸯,施行她的离间计。
只要她那头顺利了,席上的事情交给端王和林有谦就好。
离盏思闭,突然捂腹,洋装要去出恭,转头间却见一个老太监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跑,离盏凝目一瞧,不是孙福正又是何人?
孙福正轻着步子,把身姿猫得极低,生怕引了旁人注意。
他一溜烟的窜到顾扶威面前来,满堂的人都在给舞姬喝彩,没有注意,顾扶威正吃糕点,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声。
“见过祁王殿下,奴才是东宫的掌事太监。”
顾扶威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疑问。
孙福正不敢直视他这张阎王脸,立刻垂下脑袋,战战兢兢的贴进顾扶威身边,声音愈发轻细:“祁王殿下,东宫突然出了件急事,还请祁王殿下帮忙!”
“何事?”顾扶威不大耐烦。
孙福正搓了搓手,踌躇愈发。“奴才想借您身边的随侍医女,离大夫一点时间。”
顾扶威自上而下打量了孙福正一眼。,
孙福正身子一紧,几乎要团成一个球。“是这样的,一炷香之前,太子殿下在洞房里突然身体不适,疼得直不起腰来,奴才瞧了一眼,那状像委实有些骇人。奴才唯恐病情耽搁,又想起离大夫医术高明,便赶紧来请离大夫去给太子诊一诊。”
离盏心中一喜,就要答应。
顾扶威表情却陡然严峻了下来,拿绢子擦了擦手,眼锋剔着他:“洞房里身体不适?还疼得直不起腰来?可是和太子妃闹了什么别扭?”
“没有没有没有……”孙福正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是万万没有的事!”
“难不成中毒?”
“应当不会吧?”
“什么叫应当不会?你也说状像恐怖,不能耽搁,按常理该立马传御医才是!周太医就坐在席上吃酒,你不去寻他,来寻我本王的医女做什么?”
“这……”孙福正揩了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王爷有所不知,太子殿下自打上次东宫采选之后,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疾病,宫中群医无策,差点连太子殿下的一双手都没保住,当时还是离大夫出马才扼制住了病情,只是之后还会偶尔发病。奴才瞧着,今日殿下的症状颇似以前,大概是旧病又犯了。料想把御医传过去也是耽误时间,便斗胆来向王爷讨人,还望王爷看在我们殿下疼痛难忍的份上,先放人过去看一眼再说,若不是那怪病,奴才立马就传太医来诊,绝不给离大夫添半分麻烦!”
“如此只好去看看了。”离盏丢下手里的糕点这样说道,心里赞叹孙福正找的由头实在是好。
然而,顾扶威却是个心眼子贼多的人,拿旧病复发来糊弄人的,他自己就算一个!
再者,离盏轻易的就答应了,就更加奇怪。
他眯着眼,哂笑,“洞房之夜,让一个姑娘家去给太子瞧病,不合适。盏盏这边即使能委屈得了,白家往后清算起来怎么说?”
“必然不会让白家知晓的!”
“屁话!白采宣不姓白吗?”
孙福正盯着顾扶威黑亮亮的锦缎袍子转着眼珠子,“这个还请王爷放心,离大夫过去问诊,白小姐也是同意的,所以白小姐断然不会叫其他人知晓,横生事端。”
孙福正苦思冥想的要说服顾扶威。
可他不了解顾扶威的个性,此人一旦起了疑念便很难消除。
离盏深知这一点,便晓得不能再和顾扶威耗功夫了。
“既然公公承诺至此,我随公公走一趟便是。”离盏拍拍袖子,起身就溜,她这动作来得突然,顾扶威一伸手只抓住她的袖尖。
“盏盏!”顾扶威眼里尽是警告之意。
“盏儿知道王爷担心,盏儿保证,无论太子殿下的病我能不能治,三炷香之内,盏儿一定回来!”
顾扶威的眼里顿时失去了几分神采,似乎对她有些失望。
定看了须臾,那些消失的光芒又慢慢的涌现,只是不带半分的暖意,像是一两点寒星从他黑漆漆的瞳仁里划过,落在人身上像冰锥子插进了肉里,是彻骨的寒。
“本王今日提醒你的话,不想再说第三遍!”
他很久没有用这样的正经八百的口吻威胁过人了。
由记得上一次被他这样盯着的时候,还是他提着簪子叫她活口吞下的那一时。
她知道,他那一刻绝没有开玩笑。
如果她后来没有解释清楚,那根簪子早就坠穿她的肝肠了。
离盏被他如此冷漠一瞥,皮肉都不自觉的发紧,憷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那半截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我定然还是要去一去的,王爷放心,不过是出个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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