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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辽使的算计

元丰八年七月丙午(十四日)。

赵煦睁开眼睛,向太后就已经坐在他榻前。

“母后……”赵煦问道:“您怎来了?”

旋即他就想起来:“还在担忧辽使?”

向太后点点头。

就在昨天上午,馆伴使曾布上书言:北朝祭奠使耶律琚与臣言:我朝恢复钱禁,有碍两国往来,望再议。

根据石得一和其他人的报告,耶律琚的原话是这样的:

“我主大辽皇帝,闻贵国不许铜钱出关,甚为不悦,还请足下转告贵国……”

“大辽礼仪之邦,自先以礼来问……”

言下之意,自然是:我劝你们识相点,自己主动撤销了钱禁,不然,大辽铁骑一旦南下,贵国悔之晚矣!

辽使的言辞,引发了朝野震动。

两宫更是被吓坏了。

昨天一天都茶饭不思,对此忧心不已。

只有赵煦,对此完全无感。

因为他知道,辽国的老皇帝现在哪来的心思关注小小的钱禁?

这必是辽使个人的图谋。

而且必是出自耶律琚这个耶律乙辛的死剩种的主意。

但,这些判断,赵煦不好和两宫说,说了也不会信。

所以,他只能旁敲侧击,曲线救国。

昨天一天,都在两宫面前卖萌。

终于让两宫同意,今日殿上,由他来和辽使对话。

赵煦用的理由也很简单。

一则,当然是‘儿新即位,四夷恐有不安、挑衅之事’,所以‘儿若能殿上令那辽使知难而退,四夷自当安分守己’。

二则‘儿闻北朝,亦尊孔孟仁恕之道,自诩礼仪之邦,彼依礼而来,儿可以礼答之’,如此自然可以‘使北朝知儿亦乃守礼之主’。

这还真是事实。

辽人早就被喂饱了。

所以,无论是庆历增币还是熙宁割地,人家虽然威胁恐吓无所不用其极。

但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先占一个礼字。

譬如说庆历增币辽国打的幌子,是瓦南关以南的地盘,是周世宗用武力夺取的,现在宋辽乃兄弟之邦,为了维护盟约,宋应该交还周世宗无礼夺取的土地。

此外,太宗北伐,没有道义基础,我大辽并无失道之事,你们这是兴无义之兵,必须赔偿!

另外,西夏是辽国的藩属,宋无故进攻,而且提前没有通知辽国,实在不应该,也不是兄弟之邦应该做的事情。

此外,你们还破坏澶渊之盟,在边境擅自修建寨堡,这是不对的。

总之,辽国清清白白,而且占据道义的高地。

伱们要是不识趣,休怪我大辽天兵南下!

当时,大宋朝堂上,主战派其实是占据上风的。

奈何仁庙的恐辽症已经到了晚期,无药可救。

要不是富弼挺身而出,出使辽国,在辽兴宗面前据理力争,终于让兴宗同意了用钱帛换土地的盟约。

搞不好,瓦桥关以南的十个县都可能被割掉!

所以,富弼才那么的受大宋历代天子尊重。

即使是在绍圣时代,赵煦也没有动过富家一根汗毛。

向太后看着自信满满的赵煦,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忧心那辽人无礼,御前失仪……”

赵煦笑了,道:“母后勿忧,若果如此,儿自会遣使告知辽主……”

“辽主若要脸,便会知道,此乃失礼至极的事情!”

大宋现在可是在国丧期间。

宋辽兄弟之邦,你们的人趁我国丧,上门威胁孤儿寡母了!

这个事情,只要传到老皇帝耳朵里。

耶律琚这个耶律乙辛的死剩种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因为老皇帝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div class="contentadv"> 太子没了,就剩下一个年幼的太孙。

老皇帝岂能不恐惧自己若是嗝屁了,宝贝孙子就会被上下欺压。

搞不好还会重演辽国历史上那些血腥的宫廷政变。

老皇帝怕不怕?

肯定怕!

向太后悠悠一叹:“但愿如此吧!”

在她心中,辽国就是个北方夷狄建立的政权。

和匈奴、柔然、突厥一样。

无礼且粗鄙,嗜血而狂妄,畏威而不怀德,偏偏大宋现在除了德,在辽国面前没有任何威可言。

赵煦见了只能继续安慰:“母后且放心,看儿在殿上,对辽使以礼相待……”

向太后虽然依旧不放心,但还是点点头,鼓励赵煦:“母后在帘中,看我儿施为……但愿辽人知礼……”

赵煦继续安慰:“母后安心便是!”

……

辰时。

辽国祭奠正使耶律琚,副使王师儒,已经在内东门下的一个小殿之中等候。

周围左右,都是态度恭敬,但防备甚严的内臣、禁军。

这让耶律琚和王师儒,都在心中大定。

他们知道,南朝还是和过去一样,对大辽无比恐惧。

等了大约一柱香左右的时间,耶律琚和王师儒得到了通知:天子驾临崇政殿,请北使入殿相见。

两人于是,率领着随行之人,在南朝的閤门通事舍人的引领下,出了小殿,经内东门而入,到了崇政殿前。

崇政殿是辽国人最熟悉的南朝殿堂。

自澶渊之盟订立以来,几乎所有辽国使者,都是在这里觐见南朝皇帝。

或送来大辽天子的礼物,或带来大辽天子的意志,乃至于直接恐吓。

萧特末、刘六符和萧禧皆因此名声大震。

耶律琚自然难免心潮澎湃,跃跃欲试,想要借此一战成名。

对他来说,这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一个十岁的小皇帝,两个身居深宫的妇人。

哪来的什么胆略?

何况,他要求的也只是恢复过去的铜钱贸易而已。

南朝人连割地纳款都能答允,区区小事,何愁不成!?

只有王师儒,内心有着隐忧与不安。

因为王师儒明白,南朝现在是国丧期间,他们的身份也是祭奠使。

大辽天子并未给他们任何授权,只是让他们来祭奠的。

他们若能恐吓成功,自然最好。

胜利者不会受到任何指责。

然而,若不能……

甚至因此把事情搞大了……

他们两个就可能犯下矫诏和妄命大罪。

不过,王师儒看了看耶律琚自信满满的模样。

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

对了,耶律琚好像六院部出身?

王师儒低下头去,心里的某根弦被悄然拨动。

他看向耶律琚,默默的舔了舔舌头。

事情闹大了,天子不就有借口处置这个耶律琚了吗?

所以,这个事情自己好像横竖不亏。

耶律琚成了,他也有功劳,耶律琚没成,他就可以出来做好人,顺便到大辽天子面前告他一状!

替太孙除掉这个可能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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