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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祈出了大殿后,正准备去监牢把江溟沧接出来,可中途,却被纪韫拦住了。
裴祈也知道他的来意,但还是客套了一下:“方才朝中,多谢纪公公帮忙。”
纪韫颔首,虽然面上恭敬,可那话里却总有些冷意:“国师的道谢,奴才是受不起的。”
“只希望国师能够遵守承诺,将八皇子的解药交给奴才。”
纪韫与她本来没什么交集,今天能够帮她,无非是源于二人私下里的一笔交易。
裴祈抬手,将纪韫微微弯着的身子扶起来,背对着江陵枫与崔少恭,淡淡道:“太尉大人与二皇子可否先行回避?我有些话,想单独与纪公公说说。”
一些关于,先帝的误会。
“好,我们先去太子那边等你。”崔少恭点了点头,便与江陵枫迈着步子快步离开了。
裴祈转过身,也轻轻的抬起脚:“纪公公,不妨陪我走一段。”
裴祈省去了自己国师的称谓,将措辞换成了“我”,如此,他们之后的这番话,便无关身份了。
纪韫抿着唇,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宫里的回廊很长,裴祈的步子又很慢,所以这条路,足够他们走很久了。
裴祈将手上的朝板塞给云怜,意欲不明的张了张嘴:“纪公公现在,应当还是恨着先帝的吧。”
纪韫微怔,不曾想过裴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他回想起先帝的模样,手上的拳头不自觉的握了握,口气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隐忍:“先帝已逝,我恨如何,不恨又如何。”
“不,你恨他。”裴祈似乎并不想要他这模棱两可的答案,瞬间否决了他,又问:“那你又可知,我如何得知你与雪妃娘娘的秘密?”
然后再以这件事威胁他帮忙隐瞒女儿身的事实。
纪韫顿住了脚步,抬起头看向裴祈仍旧往前走着的背影,默不作声。
像是在等着裴祈的答案。
“是八皇子降生那天,先帝与我说的,他早就知道你与雪妃的事了。”
裴祈话音刚落,纪韫身躯一震,那刚要迈出去追上裴祈的步子,也硬生生的卡在了原地。
他想过无数种裴祈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可却唯独没有想到是先帝……
这怎么可能?
“你在骗我。”纪韫不敢相信:“他若知道我与雪儿的事,又怎会容忍宫妃与太监私会?我与雪儿,早就被他斩了!”
帝王三千后宫,他不碰,纵然老死在宫里,别人也休想染指,一旦被发现,便只有一死。
“是啊,为什么呢……”裴祈也停下了脚步,宛若失神般的呢喃:“八皇子降生那日,我被先帝召进了御书房,甚至恭贺了先帝再得龙嗣,可先帝却没有什么喜色,他与我说,他从未碰过雪妃娘娘,纵然留宿过她宫中,可也只是抱被而眠。”
“雪妃娘娘为一个男人守着自己的贞洁,那晚以死相逼,在一个皇帝的威严下控诉命运不公,先帝虽然没有降罪,但却从那以后,再也没去过雪妃娘娘的宫里。”
“所以八皇子,又怎会是他的儿子?”
裴祈转过身,面向纪韫,朝他身边走了两步:“雪妃娘娘入宫半个月后,太监的名册里多了个叫做纪韫的人,虽然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方式混进的皇宫,又以什么方式逃过了净身一事,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宫妃入宫之前,每个人都会经历严格的筛查,雪妃娘娘有个叫做纪韫的青梅竹马,也自然瞒不过先帝。只是你自诩聪明,以为自己做的桩桩件件无懈可击,可他身在帝王之位,又怎会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先帝最后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件事翻篇而过,纪韫的秘密,也被先帝压了下去。
纪韫目光呆滞,在裴祈的话里回想起这么多年在宫里的一幕一幕。
如果裴祈说的是真的,那……
<div class="contentadv"> 先帝甚至还给了他与雪儿的孩子名分!
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应该龙颜大怒的砍去一群人的头吗?
良久,纪韫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脸上有难以置信,有慌乱无措。
他走近裴祈身边,似乎是想要寻求一个解释:“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他早就知道我进宫的缘由,又为何会将我层层提拔,甚至……甚至还将我留在身边做事?”
“因为你只有伴君之侧,才能有权。唯有有权,才能护住雪妃。”裴祈的声音很淡,可纪韫却听的清楚。
他仍旧迷茫着:“雪儿叛他,他为何要护?”
裴祈的思绪游离,不知飘到了哪。
明明身为帝王,执掌万人生死,不得欺骗,不得忤逆,可他却愿意放弃帝王尊严,容忍宫妃太监有染,甚至暗中帮衬。
为什么呢?
许是……
“许是,他被帝王的骄傲绊住了脚步,曾无法护住自己所爱之人,便不忍看着别人也如他一般吧。”
秋兰山庄,悬崖之上,皇后娘娘眼含失望,在他面前跳下去的那一幕,或许是他一生的痛吧。
纪韫不明白裴祈话里的意思,他也并不想探究先帝的过去。
不过,如若没有先帝给的权势,他也没有办法将雪妃与宫女掉包,雪妃现在,恐怕也已经进了皇陵,陪先帝殉葬了。
“那你现在,可还恨着先帝?”裴祈回了神,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
纪韫跟上来,思绪混乱,许久才开了口:“你这般帮他说话,我即便不恨,但也不会感激。”
“如若当初他没有纳雪儿为妃,强迫她进宫,我们也不会在这宫里,偷鸡摸狗的过半辈子。”
“呵。”裴祈莫名一笑,可她却并没有埋怨纪韫的意思。
只是望着眼前模糊的景色,轻轻叹了口气:“诸臣所盼,太后所迫,广纳妃嫔之事,岂容帝王选择。”
万人尊崇,诸多无奈,无人倾诉。
他啊,已付出的够多了。
“对了,八皇子出生之后,先帝还有一件事交给我。”裴祈侧了侧头,朝纪韫道:“他让我找个机会,将你与雪妃、八皇子一同送出宫去,可碍于雪妃的身份,我一直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现在好了,你将雪妃偷梁换柱成了个宫女,倒省了我的麻烦。”
“过几日,八皇子的寝宫会烧起一把大火,死讯传来之日,便是你们离宫之时,从此天高海阔,还请照顾好雪妃娘娘。”
交代完最后的事,裴祈便在云怜的搀扶下加快了步子。
她在这耽搁了许久,太子还在等她。
“等一下!”纪韫还有一事不明,从后面叫住她:“你今日,到底要为何与我说这些?”
“嗯……”裴祈缓了缓,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他:“大抵是因为,我为臣子,不希望先帝被任何人一味的瞎恨着。”
“一个太监也不行。”
看着裴祈渐行渐远的背影,纪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站在原地,待了许久。
最后,他看见裴祈身边的云怜转过了头,一只手放在唇边,远远的朝他道:“那个……”
“我家大人说,长公主给八皇子吃的不是毒药,只是一颗糖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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