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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简陋,但很大,形状是椭球形,像是一颗蛋,没有门,像是洞穴里一样敞开。
进屋后,文定发现这个屋子是两面开口的,除了进来的开口,还有另一个正对着的开口,通往后面的路。
“在去族长那里之前,我并不知道‘门’的存在,我们部落自然也不会有门,我们建造的居住的地方都是直接开口的,最多只是盖上一层兽皮,这个,在你的理解里应该叫‘后门’对吧,是用来逃生用的。”
“逃离什么?”
“这里常有野兽出没,如果要在这里过夜,被袭击了还可以逃跑。”
“难道不是应该躲起来吗?修一个门,有东西来了可以把它关在外面。”
“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技术去制作门转动的部件,很多细微的东西我们都不会制作,例如你那件衣服上的拉链,门轴。只有贵长老有能力制作那些小巧的东西,他应该是除了族长之外懂得最多的人了。”
“族长是不是也不会酿酒?”文定想到了兵说过的,只有贵会酿酒。
“族长以前想学,但是贵长老拒绝教授。”启喘着气,“休息休息吧,待会再启程。”
文定原地坐下,这里显然不会有椅子。
疲惫之后人往往会觉得有种解脱的快感,启显然就是这样,甩下包袱就躺在了地板上。
“你连气都不喘。”
“嗯,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其实是一名极限爱好者,就是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我的体力在我们的世界里也算是好的了。”
“喜欢挑战自己吗”启思考了片刻,“所以你其实是比较极端的那种人?我们部落里也有这样的人,总是很有自己的情绪,笑的声音,哭的声音,都要比别人大,但你一直没什么表情啊,嗯?你怎么了?”
“又来了”文定突然感觉到脑子里多出了一些零碎的记忆,这次的感觉比前几次都激烈,有种脑子里有什么要直接钻出来一样。
剧痛使得文定俯下了身子。
“慢慢地慢慢地把手给我。”熟悉的男人呼唤着文定,他的声音略微有点急促和慌乱。
文定左手抓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摇摇欲坠,身下是一片悬崖。
文定艰难地伸出右手,抓住了他。
男子的手猛然发力,将文定拽上了悬崖。
“都叫你别跟过来了,你还来,谁教你把绳子解开的?!”男子显然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关心:“你死了怎么办?”
“你不是也不怕死吗?”
他的身上也没有绳子。
男人沉默了一下:“跟紧,就不会摔下去。”
文定点点头,男人站起身,伸出手在上方摸索了一会儿,随后眼神一凛,用力抓住刚才摸到的缝隙,另一只手也以同样的方式,寻找着着力点,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你是真的不怕死。”文定看着男人的动作,发现他甚至没有提前规划过路线,随后看着他抓过的位置,跟着爬了上去。
“哼人总有一死,如果是为了自己的选择去死的话,我并不会后悔哈我所求不多,我只求死前的一刻,自己没有遗憾就好了。”男人艰难地向上爬去,喘着粗气道。
文定没有说话,继续爬着。
汗水湿透了两人的衣服,此时正值冬天,峰顶有积雪,冰冷的风将衣服黏在两人身上。
男人打了个冷颤,摸出了烟,掏出火机准备点燃。
“这里是加拿大,你还敢抽烟?”
“反正又没人来。”他用的是老式的打火机,拇指滚动擦出火花,“没有傻子冬天来这里。”
正准备点烟,文定却飞速抢过了叼在男人嘴里的烟:“你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还在抽烟?”
“嚯,这倒是个比在加拿大这个理由更有说服力。”
男人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背着文定点着了,深吸几口,竟不见吐出烟雾来。
“加拿大鬼怪峰,你看,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鬼怪踩在脚下。”
“有那么好抽吗?”
“那是你没抽过。”
“抽过,差点呛死,溺水都没这么呛。”
“溺水?哈哈哈,你小时候,孤儿院的人给我说你在浴缸里溺水,觉得你太笨了,叫我不要领养你,哈哈哈,我说我就喜欢笨的,好带。”男人咳嗽了两声,也分不出是雾还是烟。
“都是小时候了,现在就不会了。”
“哈哈哈,现在会的话才是个笑话”说到这,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转换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说:“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对啊,我的生日你也没来。”
“我那时还要实验。”
“你这一身肌肉,我很难相信你是科学家。”
“哈哈,谁叫我爱攀岩呢,不强壮的都被自然过滤掉了,我是留下来的人,自然要有这种条件。”
“所以到底是什么实验?你身上明显憔悴了不少,还是说你背着我在卖血?卖肾?”
“呸呸呸,哪里有这么离谱的事情,还卖血卖肾,咳咳,嗯,应该可以告诉你了。”
烟很快抽完了,男人把烟嘴塞到包里,转过来面对文定。
“我们小时候见过,你知道吗?”
“什么废话,不见我怎么领养我?”
“我是说,很小很小的时候。”
“有多小?”
“一两岁。”男人没有开玩笑,很严肃地说。
“你可以回想起自己一两岁时候的东西?”文定觉得他在逗自己玩,“我又不是神童。”
“不,你是。”
文定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男人坚定地看着文定:“你知道你为什么是孤儿吗?”
“不知道。”文定选择跟着男人的话听下去。
“你觉得这个世界公平吗?”
“这对每个人来说,答案都不一样。”
“想象一下,要是有人让你去死,你就必须去死,这公平吗?”
“不公平。”
“嗯看来我的教育不差嘛,没给你整成三观不正。”男人又开了一句玩笑,“我也觉得不公平。”
“好吧,下面你就不要说话了,听就可以了。”
文定点头表示了解。
“你是孤儿的原因,是我不得不让你成为孤儿,我其实就是你的生父。”男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个罪犯。”
“你的母亲,在你出生之后就去世了。”
“我们一直在为解救天墓中的人努力,这个‘我们’是指我在内的一大批反对者,对天墓计划的反对者,或者换另一种说法,我们是从天墓计划里逃逸的人。”
“现在世界,人人只要戴上脑机,一个想法,就可以让AI完成所有事物,计算机计算好了所有的营养指标,所有可以使身体更健康的动作、计划,加上机械器官的技术,一切发展得太快,人类的生命从最初的七八十年变成现在的四五百年。这也带来了法律的改变,房屋产权从七十年变成一百五十年,著作权也跟着涨了一大截,其中最重要的是,有期徒刑的刑期保底是七十年。”
“曾经冬眠技术刚刚出现的时候,有一批科学家选择将自己冰冻,到未来看看是什么样子。”
“我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世界变化太快,现在地球上甚至只剩下了三个国家,我们之前与政府签的合同在这里的法律上并不适用,我们被扯断了电源,强行唤醒。”
“我从昏睡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荷枪实弹的警察,虽然外形变了,但我确定那是枪。”
“一个女人走过来,应该是个女的说自己是法官,是这里唯一会说古汉语的人,随后就要我们拿出冬眠所用的电费。”
“呵,我兜里一毛钱都没有,谁冬眠会带着银行卡?”
“幸好他们还是用阿拉伯数字,但是那一串像是机器故障打出来的‘0’让我们都不知所措。”
“后来我们就被拷走了,手铐挺神奇的,没有链子还能控制我手的距离。”
“这里好像都是女性居多,没怎么见到男人,回警车的路上一直有人看着我们,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后来我们被告知,我们之前来的国家有的合并了,有的灭亡了,当然中国没有,中国仍然存在,我们也正在中国管辖内,但是我们的冬眠是实验性质的,并且只有原来政府承认,现在变革太多,加上第三次世界大战是信息战,我们的协议已经被当成垃圾删除了。”
“我们之中也有许多外国人,都成了没有国籍的人,要不是有人发现我们冬眠地方的电量过大,我们真的会在一千年后的地下醒来。”
“但我们被叫醒,仅仅隔了二百七十年,就到了我们无所适从的地步。”
“现在的人更冷漠了,我们一再解释我们签过协议,但是现代人没人能听进去。”
“我们上了这个时代的法院,法官的确很人性化,哼,像机械一样,说着人性化在当代仍然存在,并且给我们解释天墓计划。”
“她说,现代的人口总量是地球上最健康的人数总量,多了我们这些黑户,地球会变得不健康。”
“现在地下世界,有一片他们发现的我们那个时代的遗骸,也就是说地球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的基础上,加了一层,现代人生活在我们的世界之上,我们的世界就是天墓。”
“她建议我们回到那里,电费就不用支付了,我们仍然可以像之前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些熟人而已。”
“真是可笑啊,我们是最渴望见证未来的人,未来的人却让我们滚回自己的世界去。”
“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回到过去。”。
“理论物理倒是没发展太多,更多的是技术性的发展,我想在这里做个老师,但是这个世界并不需要老师。”
“我们被送到了地下,在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痕迹,所有东西都随着时间化为尘埃,只剩植物遍地,狼虎成群,阳光被遮蔽,我们只能生活在黑暗里。我们多次逃回去,想寻找当地的慈善机构,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慈善,这里足够完美,几乎就是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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