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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很多医学研究都是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才发现某物拥有某一领域杰出的治疗效果,从而带来了大量财富和社会地位上的回报。
比如培养皿上无意落下的霉点可以杀菌,一项治疗腹泻的药物有降血压的良好功效,或者本来好端端开发用来降血压的特效药,结果变成了治疗生理障碍的伟哥。
他先期推测认为。
画刀画这种画法由于太过冷门而常常被心理医生所忽视,这才一直没有被人关注到比起常规的水彩插画,它更能引发大脑皮层的活跃。
看情况,也许画刀画——就是自闭症行业里,那块未被发现的那块新大陆。
为此,他找来各种各样的画刀画图稿,甚至还有两位学生亲自学习了如何使用油画刀来作画的相关技法进行测试。
画刀画在过去很长的时间内,就以可以让没有任何美术功底的素人快速上手而著称。
可看到研究结果的那一刻,委实让学者有点摸不到头脑。
他的猜想是对的。
遗憾的是,只对了一半。
鲜艳的厚涂画法确实能刺激自闭症患者的大脑,但是效果并不显著。
打一个不算恰当的地方。
如果对照组的普通童话插画的效果是1,新版《小王子》的效果是10,那么他找来的那些画刀画图片,普遍的效果只能在1~3之间的大分徘徊。
为了控制变量,学者甚至用有限的经费雇佣了一位画刀画专家,重新临摹了一张《小王子》的封面插画。
虽说画面观感有肉眼可见的差距,但大体侦探猫原本插画应该有的元素和构图,复制品也都有了。
可复制品也只能达到原版一半左右的效果。
这就很吊诡了。
所谓科学,应该是那种天行万物,不以尧存,不以桀亡的坚硬踏实的客观规律。
它和神秘学最大的区别是,神秘学因特定的宗教载体而存在,而所有的科学研究都是可以复现的。
这也是目前限制老学究文的主要制约。
他要怎么和学界解释,只有那位侦探猫用油画刀画的插画,才拥有这么好的效果这个诡异的现象?
那新版《小王子》不就成了科学版本的“都灵裹尸布”这类的圣遗物了嘛!
“是画刀画这种画法的作用……但目前在侦探猫的作品的研究中,效果表现的比常人更加显著。”老头艰难斟酌着措辞。
“是因此侦探猫比其他画画刀画的画家技法掌控水平要更高,对吧?她的作品更能沟通灵魂。”安娜微笑的说道。
侦探猫画的更好——这也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研究团队目前所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答案。
如果把插画疗法当成一场针对心灵的外科手术或者精神按摩。
那么这个结论并非无法接受。
为什么有些高端的外科手术只有那一两位权威医生能做?
为什么有一些曼哈顿区的顶级瑜伽理疗师,一节两个小时的理疗课就可以卖出10万美元的高价?
《奇异博士》电影里,全天下只有一位外科医生能治疗主人公斯特兰奇复杂的手部骨折,可并非是漫威虚构的情节。
现实世界中一位或两位外科医生垄断了某个特定医学领域的所有高端病例,一年手术费就挣上亿,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眼科或者运动骨科这类专项领域。
医学教材和手术方案就在那里,为什么他能挣这个钱,别的医生不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拥有更好的手术技术。
但是在老学究心中潜意识认为,外科医学是要比什么绘画啦,音乐啦复杂的多的多领域。
拉拉琴弦,在画布上刷刷颜料能有什么深奥的。
而且画的好这个说法太抽象了,没有一个具象化清晰明确的科学标准。
所以他非常不喜欢这个答案。
“我更愿意认为,侦探猫的绘画效果中,有一些我们还未探究出的绘画细节原理,引发观众的视觉反射,毕竟大脑科学如今依然是个充满未知的领域……灵魂什么的,还是太扯了。”
老学究艰难的咩咩叫着。
世界观不同,伊莲娜小姐也没有过多的争辩。
女孩又在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就愉快的放下了电话。
00万欧元的捐款还有很多后续的日程,需要基金会和国王大学方面进行交接。
这些事情自然有手下的工作人员处理。
安娜现在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既然画刀画确实是有很好的治疗自闭症的效果,而且侦探猫大姐姐的技法具有珍贵的不可替代性。
她这个经纪人所能辗转斡旋的余地,可就实在是太多了。
“不愧是我的梵高,姐姐可真棒!”
安娜才不在乎,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合情理。
艺术从来都是一件不合情理的事情,那是灵魂和灵魂之间的碰撞,思维和思维之间的交融。
天底下有趣的魂灵和直触人心的笔触技法,本来就是如黄金般珍贵的。
普通的画家怎么可能能够轻易复现呢?
“约个时间我们打个网络电话,有个任务我需要和您聊一聊。”安娜给侦探猫发了一条消息。
随后她就坐在电脑面前,开始编辑起回复简·阿诺的邮件草稿来。
——
蒸汽轮机运转,烟囱中冒出蓬松的烟尘,和天空中的雨云混为一体。
新西兰,
瓦卡蒂普湖畔的湖滨的皇后小镇农场。
白胡子的农夫面对着宛如碧色翡翠一般镶嵌在大地上的水面,在雨中孤独的拉着一柄中提琴。
助理举着伞站在漂泊着小雨中,听着灵动的莫扎特的曲目从琴丝之上跳跃而出。
“我小时候就学过音乐,曾经梦想成为一名能在交响乐乐厅演奏的提琴手,直到1岁那年,家人付不起私人家庭教室的费用,这才终止了我的音乐梦,不得不改行拿起画笔……”
农夫叹了口气。
“这就是艺术天赋么?或许您当年去上音乐学校也很有前途,现在也可能成为一位真正的提琴大师呢!”
助理舔了舔嘴唇。
这话说的当然是在拍马屁。
不过,身为一名大艺术家的贴身助理,就像是身为一名顶级运动员的贴身理疗师。
除了正常工作内容以外,让雇主保持长久的心情愉快和正向的情绪引导,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以眼前老头子的身份,想要客串一把音乐家也没有什么难度。
新西兰首都的音乐厅都是可以对外出租的。
请本地专业交响乐团来伴奏配乐拉拉协奏曲也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你足够有钱,或者足够有地位。
这位老头既足够有钱,同时也足够有地位。
“不不不,一个真正的提琴大师是不会在雨中拉琴。”
“琴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他们怎么会舍得让珍贵的意大利云杉木发音面板在雨水中受潮呢?就像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在太阳下举办露天美术展,让强烈的紫外线伤害到颜料的光泽。你对艺术的虔诚程度,是决定你艺术高度的第二重要的要素。”
老头转过头平淡的说,“1岁时转学,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时刻,没有之一。”
“我现在还在拉琴,只是为了偶尔拉给托尼听听而已。”
他的目光扫过助理雨伞下的太阳椅下的那个“孩子”。
托尼体型硕大,身高超过了1米80。
他穿着休闲的体恤衫和喇叭裤,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坚毅的方下巴上一丝胡茬都没有,从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那种在翡翠湖畔随处可见前来休假的商业精英。
然而,
当任何人和这个魁梧的男人对视的瞬间,就会发现,他那双灰色的眼瞳深处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童稚的眼神。
童稚的眼神应该是清澈而灵动的,而太阳椅上的男人的眼神中,只带着几岁孩子式样的青涩和迷茫。
他的身体年龄四十一岁,大约已经是东夏人口中的不惑之年。智力发育水平则不比正常的四岁孩子要强多少,还有一定情感缺陷。
而这样的人,却是插画大师简·阿诺唯一的孩子,也是现在唯一的那个亲人。
“托尼,我教过你如何系鞋带的?记得嘛?”
简阿诺低下头看着运动鞋上散掉沾着泥的鞋带,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像是哄一只小狗一样的说道。
“鞋……鞋子……”
托尼灰色的眼睛也像迷茫的小狗一样眨了眨,嘴里含含糊糊的吞吐着应该是鞋子相关的单词。
抱着猫咪毛绒玩具的41岁的大孩子,迟疑着把眼神盯着自己的足足41码的大脚掌。
他的目光带着畏怯和好奇看向鞋带,像是科学家盯着某种复杂、精美而危险的实验仪器。
他三次伸出了自己的手,却又三次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最后那双迷茫的灰色大眼睛里竟然闪过了泪水,畏畏缩缩的望着父亲。
“要……猫猫,要……艾……米。”
“系好鞋带我们就去找猫猫。记得应该怎么系鞋带嘛?把两只绳头交叉系紧,再打个蝴蝶结。唉,算了……”
简·阿诺摇头叹气。
同样的话在托尼4岁时他说过,14岁时他说过,4岁,34岁时他都一遍遍的说过。
日复一日,千千万万遍。
四十年前的简阿诺说这句话时充满了初为人父的惊喜。
三十年前烦躁焦虑的他,有些时候想要把那个愚笨的家伙在卧室里用枕头捂死。
二十年前的简阿诺会指着苍天赌咒发誓,谁能教会自己儿子自理日常生活,他愿意拿出两百万美元送给对方做为感谢。
到了今天。
爱也爱过了,恨也恨过了。
宠爱、心疼、痛苦、焦躁、憎恶……当世间的七情六欲通通从老先生心头流过一遍之后,反而剩下的只有四十年来陪伴下沉淀的亲情。
就像他最近在和托尼一起读的那本叫作《小王子》的童话书上的一句经典名言——“你在一朵玫瑰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它就是你的东西,胜过天下千千万万朵玫瑰。”
这句话说的多好啊。
托尼是他的儿子,他的最重要的亲人。
这不是因为他身上流着自己一半的血,也不是因为亡妻去世前拉着自己的手,要自己保证照顾好托尼。
而是因为在这个小家伙身上,他花了四十年的心血来照顾。
哪怕是一块石头挂在身边四十年,也沁入了自己的体温。
蠢一点就蠢一点的吧。
就算自己的儿子连鞋带都学不会系,就算外面有千千万万人哭着喊着想当他儿子。
老先生也是不愿意换的。
简阿诺抖掉深红色中音提琴上沾上的水珠,随手就将这把价值上万新西兰元的手工琴放在旁边的草地上,阻止了旁边助理想要帮忙的举动。
亲自单膝跪在地上,认真细致的系好了儿子脚上的鞋带。
“猫猫……艾米。”
托尼牵住父亲的衣角,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
不用老先生吩咐,助理拍了拍手掌,立刻就有菲律宾女佣抱着一只毛发鲜亮的小小猫咪走了过来。
那是一只毛发鲜亮的纯种苏格兰折耳猫。
它明显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品种,萌萌哒的像是一只白色的小天使。
在新西兰获得这样的一只贵妇猫的包括领养手续和全套的猫舍和驱虫疫苗等开销超过了000纽币。
托尼眼神亮了一下,可是几秒钟后,神情中有带上了疑惑。
“不……不是,不是艾米。”
“艾米在你怀里呢。”简阿诺耐心的指着儿子怀中的布偶。
“不是猫猫。”
这位智力重度障碍,语言能力残缺的中年大男孩此时少见的表现出了话语里的逻辑性,他看着手中的玩偶,认真的重复道:“它,这个,不是,猫猫。”
然后又把目光扫向菲佣怀里的布偶猫,再次加重了语气:“那个,不是,艾米。”
托尼拉住了简阿诺的衣服袖子,像是万圣节家门之前那种得不到糖吃就会捣乱的小朋友,反反复复的说道。
“要艾米,猫猫,猫猫,艾米……”
cat和ay两个词间歇性的从大男孩的嘴中跳跃而出,倒是挺有节奏感的,宛如一首只由两个音节构成的说唱歌曲。
看到这尴尬又滑稽的一幕,一边的助理好悬没有直接笑出声来。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词的含义。
托尼小的时候,0世纪十年代还是宠物疗法挺兴盛的时候。
医生们认为重度自闭症的患者的智力水平也不比家养宠物高多少,可能比起焦急的父母,聪明的宠物更有耐心,更能成为陪伴自闭症小孩走进他们内心的朋友。
一只叫做艾米的折耳猫,就成为了托尼从小到青春期,整个智力发育时间内最好的玩伴。
这个疗法有一定效果。
只是有一点医生们可能没太考虑周全,折耳猫这种东西,寿命几乎定无法超过1年。
艾米注定是无法陪伴它的自闭症小主人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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