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可怜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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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军联盟的第二次会议在休息了一天之后再次开启，九十九路诸侯的代表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这次讨伐炎黄领的战争，说到底还是罪恶之城的几方势力眼馋炎黄领的财富，然后耍了一些手段，引诱了更多的势力参合进来。

就好像本来是一块用红布遮盖的肥肉，罪恶之城率先把红布掀开，露出内部肥美的肉质，引来了更多的猫猫狗狗。

其实他们也不想主动掀开这块红布，但他们毕竟不是见红就激动的斗牛，在不知道红布后面藏着的到底是肥肉还是陷阱的情况下，自然会想着让更多人去试探。虽然这样一来会让自己到嘴的肥肉变少，但这却符合罪恶之城的生存之道。

但这样一来也造成了如今的麻烦，想吃肥肉的人太多，他们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不过还好，他们罪恶之城毕竟是主办方，而且这次义军联盟中也占据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席位，虽然开会的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对于他们来说还算是好的。

虽然成立了义军联盟指挥部，但罪恶之城的几方势力也成为义军联盟的首脑，而来自斗兽场的老先生惠普思则成了暂时的三军主帅，更确切的说是一名狗头军师。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起久久无语，似乎这场战争会打得更顺利了……

但想想其实也正常，毕竟眼下的这些势力，在整个大陆来说都是一些潜水的小鱼小虾，平时他们连参加战争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会有拿得出手的将军元帅？

本来还可以期待一下藏龙卧虎的罪恶之城内是不是有那么一些犯下滔天罪恶最后不得不隐居于此的名将，但现在看来却是让人想多了。

当然，也有可能这一切都只是表象，这位老先生也许是真人不露相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白起也无话可说了……

诺森历1129年9月30日，准备就绪的义军联盟终于在惠普思老先生的一声号令下，拖着臃肿的部队，向着炎黄领的边境进发。

白起所在的中队内，这几天时间西米儿似乎消停了不少，大多数时候都独自躲在营帐之中，偶尔出来，也少了一些以往的放荡，话虽然还是不少，但却总给人一种落差感，稍稍显得不适。

不调戏人的中队长还是中队长吗？这几天营中悄然传播着这样一句话，也稍稍让白起有点认同。

难道是那天的敞开心扉让西米儿回归自我了？

连达拉姆斯这样的老实人铁憨憨也看出了不同，私底下找到白起问道：“西米儿这是怎么了？最近对我友好了很多，怪让人不适应的！”

白起翻着白眼道：“感情她对你不好还你上瘾了？不会是有受虐倾向吧？”

达拉姆斯连连摆手道：“在咱们罪恶之城，谁对你好才最应该堤防了。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大多看不起你，所以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白起诧异地看向达拉姆斯，笑道：“很质朴也很纯粹的道理啊，达拉姆斯，你可以嘛！”

达拉姆斯也是一脸诧异，一副难道不应该如

此道理的样子。

白起默然，然后又问了一句：“达拉姆斯，出生在这样的城市，你会不会怨恨呢？”

达拉姆斯微微沉默，然后笑道：“小的时候会有这样想，但后来慢慢地也就没有了这样的想法。再后来，看多了外来者，发现他们在外面也不比我们过得更好一些，倒是不觉着什么了！”

白起早就知道达拉姆斯是土生土长的罪恶之城的人，父母在他还小的时候就熬不过城中的压榨早早去世，然后就有了现在这样一个被磨平了棱角的达拉姆斯。

事实上，按照西米儿的说法，罪恶之城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能称之为罪恶，只是因为他们的长辈来到了这里，所以他们也就在这里出生成长，哪懂得什么罪恶不罪恶的道理？

他们现在身上贴着的一切标签，都只是命运强加给他们的而已。

白起目光看向远方，轻声道：“达拉姆斯，要知道，这个世界虽然很多地方充满了伪善和欺诈，但还有更多地方有着淳朴和友善，这些你就不期待吗？”

达拉姆斯摇摇头道：“虽然从来没有离开过罪恶之城，但我也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美好。但这些美好却跟我无关，我为什么要期待呢？”

白起无语，真的是一番很质朴很单纯的道理，听着却让人稍稍有点难受。

然后他想到了西米儿对他说的话：“罪恶之城，对于外人来说，这是大陆罪恶的聚集地，是人性最丑陋最恶毒的集中营，是大浪淘沙淘出来的垃圾处理厂。但又有谁知道，其中生活的很多人，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甚至连为自己悲哀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来的问话，白起在达拉姆斯和西米儿口中得到了完全相反的两个答案。

“怨恨你们的父母长辈吗？”

西米儿：“恨！为什么不恨呢？他们犯下的过错，为什么要让我承担呢？人生中有很多事情很多次可以选择，但人生中第一次的选择为什么不给我们呢？现在我承受的一切苦难，不都是他们造成的吗？所以哪怕他们已经死去多年，但我在心底还是期盼着，他们哪怕化为亡灵，也要承受我的百倍千倍的磨难！”

达拉姆斯：“为什么要恨呢？小时候被同伴打得头破血流，长大后其实也就淡忘了。长大后要每年缴纳大笔费用来生存，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自己长得丑陋没人喜欢，最后不也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如此吗？有些事情既然没有选择的机会，那就没必要为经受的困难坎坷而苦恼了。生活本来就很难，为什么还要让它难上加难？”

说到这里，达拉姆斯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丑陋但却爽朗的笑容：“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道理。长这么大了，能记着她跟我说过的话不多，这算是最清晰的了！”

白起深吸一口气，世间不缺长情之人与事，但每份长情背后不都有一些不为人知不为外人道的小故事？

白起可以想象得到，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在一个长相更普通但其实在女子眼中最可爱的孩子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这样的话语，不都是最好的期

待吗？

所以，西米儿和达拉姆斯不同的答案，这一刻也有了答案。

每个人的快乐与不快乐，不都是因为有着那些快乐或不快乐的人与事吗？

所以，丑陋的达拉姆斯不能说是不幸，因为在他看来活着就是幸福。

所以，不断伪装自己的西米儿也不能说是不幸，因为直面残酷的人才能更爱生活，爱生活的人就会幸福……

前者要难得糊涂，后者要知足常乐。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西米儿：“不管怎么样，不管付出多少，我都要活得越来越好！”

达拉姆斯：“努力活下去！”

又是不同的两个答案，在白起看来无关对错，或者也没有好坏之分，对于芸芸众人来说也不外乎这两种选择。但从两人嘴中说出，却是另一番感受了。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能够离开罪恶之城，你会怎样？”

西米儿眼睛一亮，兴奋道：“你能帮我吗？我想要离开罪恶之城，但却没有地方可以收留我……”

然后见白起并没有什么反应，西米儿的声音便逐渐低沉了下来：“我们罪恶之城的人，哪还有什么多余的选择？你不也来了这里……”

然后她嘟了嘟嘴道：“喂，小弟弟，在罪恶之城内最要不得的就是希望，你知道吗？而且，给人希望的人，最可恶了！”

而达拉姆斯则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不想再重新开始了……”

看似不同实则相近的两个答案，其实不都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吗？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活着就好……

……

交心的言语只有一次，然后生活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

但有一颗种子，却在各自心底生根，沐浴阳光雨露，就会发芽成长……

白起不禁会想，他的到来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人生如旅行，每个人都是过客，他也不可能成为每个人的过客……

但是这次的死灵山脉之行，却让白起对于自己人生的意义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本来已经死了，但后来却用小洛克的死亡换来了他的新生。

而小洛克的遗愿则成了白起的人生愿景。

保护那些爱自己并且自己爱的人……

很简单的一个愿望，却让白起为之付出了太多。

所以这一路行来，亡者之森之行、建立炎黄领、通商大陆、大陆争霸……其实说到底都是为了实现小洛克的这个愿望。

但现在，白起却要想想，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了……

达拉姆斯和西米儿，似乎是这奥兰斯大陆的一个缩影。而似乎随着白起一步步走完脚下了路，见过更多的人，经历过更多的事，他的每一段旅途都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看起来他的道路上一直有着那么一个黑洞在驱使着他前行，但他的内心中何尝没有一个黑洞，在每一个关键的时刻都让白起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