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蚁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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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佩恩没来由地想起白起曾经跟他们讲过的一个故事。

生命与生命之间会形成一种生物链，这个链条从最低级的生命一直串联到最高等的生命，一级压制一级，高一级也以低一级的生命为食。

这是一项铁则，至少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如此。

而在王者之森内却有着这样一个诡异的事情，虽然生物链依然存在，但却是紊乱的。白起说过，亡者之森有三大绝境。一是核心区域，而是诡异浓雾，第三则是蚁潮。亡者之森内最普通的连魔兽都不算的兵蚁，在他们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能够吞噬掉绝大多数的高阶魔兽的，而且哪怕是体格巨大的家伙，也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被兵蚁们吞噬殆尽。

这种事情的发生是因为什么？

不是亡者之森内的魔兽真的不堪一击，也不是亡者之森内的兵蚁就比别的地方的兵蚁强大多少。而是在亡者之森这种充斥着狂暴气息的诡异地方，兵蚁那本就不多的灵智早已被那狂暴气息所所左右，只剩下毁灭一切的念头。

而也正是这种毁灭念头让这些本来不算强大的兵蚁有了毁灭面前一切生物的能力。

不是谁变强了，或是谁变弱了，而是当弱势的一方数量达到了一定程度且悍不畏死，那么他们就会变得战无不胜……

这也是铁律，试用在任何情况。

白起讲这些事情，只是想告诉士兵们意志力与斗志的重要性，因为这些东西往往会使战争中弱势的一方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改变局势、改写历史、改变命运……

当时这是当一个趣事一听而已，甚至听这事儿的时候老佩恩也不觉得是多么神奇或是多么伟大。毕竟有些事情说说还好，但人的斗志这东西往往是最拿捏不定的，与其寄希望于人们在绝境中能够悍不畏死，还不如寄希望于强者的绝境爆发。数量再多的弱者，又怎么可能伤得了强者分毫？在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大陆上，实力就是一切，虽然有人可以越级挑战，但真正的巨人和蝼蚁，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算不得是嗤之以鼻，但心底却是不屑一顾的。

但是呢，命运这东西总会给人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然后践踏掉某些人曾经心底坚守的东西……

老佩恩这一辈子参加的战斗不算少数，曾经更有着无数次在绝境中死里逃生然后更上一层楼的情况。那时候，他的对手们大多是圣剑士和圣法师，而且都是声名赫赫之辈。哪怕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大战，他被打到重伤，这些年也因为这伤势让他不断跌境，但是当时的对手却直接死在了他的手上。所以说，哪怕是现在的晚年过的有点凄惨，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一生是辉煌的，也是可以让很多人仰望的。但这辈子从来没有哪一次大战会让他如同今天一样憋屈……

特纳行省多强盗，这事儿谁都清楚，而老佩恩也做好了这次返回巴比伦城时直面强盗的准备。

所以当第一波强盗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神色很平静，甚至没有让一百名炎黄军出手

，而是直接拿出一把长剑，身上剑气纵横，大剑师的气势显露无疑。

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弱者在面对强者时，有着天然的弱势。

所以那波乱哄哄的强盗被老佩恩的气势压制，冲锋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然后到达老佩恩身前二十多米的时候，强盗们停下了脚步，手中拿着五花八门但其实没有太大用处的武器，指着老佩恩和他身后的队伍。

“我只要你们一半的东西，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强盗的首领虽然心中忐忑，但想到村子中一片饿殍的惨淡景象，不得不沉下心，对着老佩恩吼道。

老佩恩拖着长剑指着地面，一道微型旋风在剑尖扬起，带起地面上的灰尘。只是剑气的一丝溢出，带来的一点微小痕迹，但在那伙强盗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半？”

“嗯，三分之一也行，四分之一，不能再少了！”强盗首领哆哆嗦嗦，看老人身后车上的东西，数量不少，哪怕是四分之一，也够他们村子挥霍一段时间了。

老佩恩冷笑一声，不管是这些物资对于巴比伦城来说如何重要，还是身为强者的自尊，他又怎么可能跟这些强盗低头？所以他已经没有了跟这些强盗多说的想法，这么多年这种情况遇到不少，哪次不是把人打怕了或是打死打残了，才算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所以，为求最大的震慑效果，老佩恩一出手就是全力。

只见一道风龙，直接向着那个强盗首领飞去。

强盗首领也不是弱者，虽然与老佩恩相比差了不少，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被老佩恩秒杀。

狼狈地躲过老人的一击，直接大吼道：“咱们人多，上！”

周围剩余的强盗刚刚虽然被老人的威势吓住，但一动手的时候却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哪还有什么懦弱之气。一个个虽然看起来柔弱不堪，但气势却分毫不差，悍不畏死的样子也不像是送死，反而是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在前方，好像自己慢了一步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老佩恩也被气得不轻，真把自己这疾风剑圣当做纸糊的？跌境到这么凄惨的境界，也不是你们这些小小毛贼能欺辱的。

所以老人心气与下手都狠了起来，剑士近身，剑上剑气含而不发之时，杀力最大。

老人随手一剑便把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强盗杀死，被劈砍成两半鲜血淋漓的身体从老人身侧飞出，老人脸上狠厉之色更浓，配着飞溅的鲜血，好像从地狱而来的魔神。

你们既然不怕，那就杀到你们怕为止！

但是，什么是怕？

对于这些有今天没明天的强盗来说，他们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怕没有用自己的死给自己的家人们留下一丝希望……

而死的最早的人，功劳最大，谁怕赴死？

所以，让老佩恩终身难忘的一幕出现，明明上前一步就是死，但却见到这些强盗前仆后继地涌了过来，抢着送死？

而另一面，又有一群强盗直接冲向一百名炎黄军守护

的车队。

那些炎黄军可不像老佩恩一样近身无敌，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只是短短几秒钟就出现了伤亡。

这是炎黄军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出现死亡，在乱战中，数名士兵被扑面而来的斧子铁锹打在脑袋上，瞬间死亡。

老人目赤龟裂，手上杀人的动作更狠了几分，然后大喊一声：“跟着我，冲！”

老人纵身跃在车队前方，长剑微微一荡，剑气飞射而出，在身前杀出了一片空白，然后带着队伍冲锋而上。

但那些强盗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怎么可能让这到了嘴边的肥肉离开，又前仆后继的冲了过来。

……

半个小时的时间，老人终于带队冲出了包围，整个队伍一片狼狈，粗粗一看就发现少了十多人，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浑身血污。

而最让老人难受的是，在混战中，将近一车货物被那些强盗留下。虽然老人很想冲回去取回这些货物，但想想整个队伍的情况，而他自身也在战斗中损耗不小，便只能作罢。

等完全甩开这些强盗，老人终于才让炎黄军停下休整，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就这么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老人又带队前行，但真正的噩梦也开始了。

特纳行省内到底有多少强盗？虽然很久以前也有人想要计算出各具体数目，但实在是太难了！可以说，任何一个村子都是所谓的强盗的据点，都是靠着打劫为生。而那些由修炼者组成的强盗团伙，更是在无数村子的隐藏下，盘踞在特纳行省多年，猖獗异常。

昨天老佩恩他们遇到的就是这一种，带着三四个村子的轻壮，就是一个大型的强盗团，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而接下来几天时间，老佩恩终于体会到了曾经形容的蚁群席卷的画面是如何可怖。虽然这些蝼蚁是如此弱小，但他们的数量太多，而且完全是一副送死的样子任你砍杀，靠着送人命，不断抢劫所有物资。

所以一路行来，他们到了炎黄城的地界时，只剩下二十多人的队伍，而车队上的货物也仅仅剩下一半。

老人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无力。而这种无力并不是遇到了不可战胜的对手时那种无法反抗无从下手的感觉，明明自己很强大可以任意打杀他们，明明自己也杀了他们不少人。但是，老人还是失败了，败在了这些以前不屑一顾的蝼蚁手中，败在了自己的自大上面，败在了自己幼稚的认知上面。

蚁附！

这是白起曾经提过的一个词语，也教导过他们炎黄军士兵，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的让人无力让人恐怖……

世间的弱小都是相对的，世间的强大也永远不是绝对的。所以，面对未知我们要敬畏能创造总总可能的生命，面对绝境我们要激发破釜沉舟的勇气。相信不可能会成为可能，这才是我们活在世上最大的依靠……

白起曾经说过的话犹在耳边，老佩恩却感觉那样刺耳……